死亡的夢沒有顏色。
辰在那裏看到了無數片的海,海水被黃昏映成一片血紅。
是列車到站了嗎?
房間外的抨擊聲格外濃烈,像是勇猛的敵軍在撞著城門,這種兵臨城下的危機終是吵醒了昏睡的辰。
他的臉色蒼白,不似死人,帶著幾分生氣。
生用身子堵著門,齜牙咧嘴的朝外麵大罵著,他的頭發又變少了。
醜八怪咬著辰的衣角,搖頭晃腦的拚命扯著。
辰摸了摸它的頭,於是,它從布條下鑽出腦袋來,露出一雙劫後重生的明亮的眼眸。
是那隻貓。
辰正經的問它:“你叫什麽名字。”
貓低嗚了一聲,竄進了辰的懷裏。
“我叫你小老鼠好不好。”
這時,窗外的雨停了,冷氣從夾縫中擠了進來,掐著人的脖子,讓人忍不住打起掙紮的哆嗦。
“快開門,你們兩個大小雜碎。”
辰聽到陽在外麵大聲的喊著:“拿斧子來劈了這門。”
“小老鼠”緊緊的縮進了辰的衣服裏,好叫自己見不到一點的光亮,類似於鴕鳥的自欺欺人。
“撿起地上的那把刀。”生命令著辰。
生的臉蠟黃、幹瘦,臉頰兩邊深深的凹陷下去,假如辰會寫字,他想把它形容成東非大裂穀。
生見辰不動,接著又流著虛汗大喊了一遍:“孩子,不要怕,你聽我的,我一步步教你。”
“教我怎麽殺你嗎?”辰麵無表情的問。
生的身子抖了一下,他說:“對。”
外麵趕來的腳步聲越來越急促,並伴隨著一聲聲的高呼。
生開始哭了。
他告訴辰:“這輛列車叫日月號,前麵的車廂叫日,這一節叫月。”
善良、陽光的人都生活在太陽上,而月亮隻有靠著太陽才有黯淡的光。
“你要做好事,你才能脫離這節車廂。”生哭著說。
“做好事是殺了你嗎?”
“是。”
“你跟我一起離開吧。”
“我逃脫不了,我還是會做壞事,我還是會回到這裏。”
“幫幫我吧。”生幾近懇求的說。
外麵的斧子砍進了門裏,一往外拔就嘩啦啦的掉著木屑。
你教我殺你,我圓你的希冀。
辰終是撿起了地上那把生找了一晚上的刀子。
“不用我教你了吧,嘻嘻。”
陽的斧子還要往下砸,接著,他就看見了從門縫下麵滲透出來了好多好多的血跡,還聽到了裏麵兩個人開懷的笑聲。
“他們死了。”陽說。
生死了,葬禮的主角從辰換為了他。
他死後沒有人為他哭嚎,生前亦無人給他鼓掌,人們對他最大的印象大抵就是吸毒這件事。
辰想:倘若我橫屍街頭,為我收屍的會不會是貪吃的螞蟻。
外麵的世界入了秋,外麵躺了一地黃色蝴蝶的屍體,可這些都與辰無關。
不管喜樂,不管哀愁在死亡的悲傷麵前要麽痛苦,要麽肅然起敬,哪怕是一個陌生人突然死在你麵前,你也會手足無措的大哭,隻有這一刻你才會從成人重新變成孩子,哭的像個孩子一樣。
辰清晰的記得,自己的刀子紮進了生的心髒,他臉上的笑像是漁民捕了一大網魚似的笑,他緊緊的擁抱了辰,並湊近他的耳朵說道:
“假如有一天我毒癮發作要殺了你,你是讓我殺了你,還是拿起刀子殺了我。”
辰不答。
“所以,別自責。”
生走後,他的屍體化作了一頭金碧輝煌的大門,光特別特別的亮,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整個人都在燈泡裏麵,處處被光明包裹著。
生說著辰聽不到的最後一句話,淌著光,死了。
“如果我的體內還剩下些光明,我願意全部給你,不再受黑夜的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