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魯魯收起劍來,拿起布巾擦起汗來,他否認說:“我才不是什麽好人,如果我是的話,那我現在就不會滿腦子隻想著報仇的事……”修魯魯在說這話時,臉上一片冷凝,在說到報仇時,眼中一瞬間閃過憤恨的光影。

米秀兒收起笑容,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她忍住想哭的衝動,她硬是阻止衝口而出的話,米秀兒感到害怕,她不想要失去現在得來不易的生活,可是就算如此,她也隻能把這些懦弱全部吞進肚子中,她沒有這個資格,她之所以可以站在這裏開懷大笑都是托修魯魯的福,所以她無法自私的勸修魯魯放棄複仇的想法。米秀兒突然爆出過於燦爛的笑容,說出違背她內心的話:“魯魯,我明白你的心情,我想大家都明白,所以魯魯不可以太勉強喔!還有大家在,等到這村子安頓好後,我們一起努力吧!”

修魯魯受到米秀兒的鼓舞,決心更加堅定,他用力點頭,握拳替自己打氣說:“不管要花多久的時間,我一定要變強到足以直搗龍穴!”

米秀兒拚命維持住笑容,也一齊打氣說:“就算我們必須和這個國家為敵,但是沒有問題的,有魯魯和大家的陪伴,我們一定可以辦得到的。”米秀兒以這說詞鼓舞著修魯魯,同時也依同一說詞安慰著自己。

修魯魯情緒亢奮,轉身更加勤奮的揮起劍來。米秀兒深深凝望著修魯魯寬大的背部,輕喃著:“我的命算是你救回來的,所以就算你現在要我去死,我也甘之如飴阿。”為了修魯魯,拋棄這微小的夢想也是值得的,米秀兒回望著才剛搭建而成的村子,她在內心深處,如此這般的告訴自己,毫不猶豫的把自己的真意掩埋在不為人知的地方。米秀兒心想,大家的想法跟她是一樣的吧。

修魯魯和米秀兒回到村內時已經太陽西下,村子被壟罩在夕陽的餘暉之下,夜幕正蓄勢待發地占領著整片天空,明月在逐漸暗下來的背景下襯托出它的皎潔,一閃一閃的星光也不甘人後的顯現光彩。米秀兒要準備晚餐給蘭偉爾吃,正要和修魯魯分開時,前方傳來一陣**。

“怎麽回事?”修魯魯跑向**的來源,待他推開人群時所看到的畫麵,讓他震驚得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米秀兒亦上前觀看情況,當她從修魯魯背後探出頭來時,她看到的是一身血汙的蘭偉爾,這番過於血腥的畫麵,讓米秀兒發出一陣悲鳴。蘭偉爾的衣物彷彿被血水浸泡過般沒有一處不是紅的,他搖搖晃晃的身軀讓人覺得他隨時都會摔倒似的,每走一步,傷口溢出的血液也隨之滴淌下來,雖然這副慘狀,但蘭偉爾的表情卻異常平靜,彷彿受傷的人不是他似的。

“你沒事吧!”米秀兒想叫蘭偉爾的名字,卻突然發現她不知道蘭偉爾的名字。

蘭偉爾一副此時才發覺米秀兒和其他人存在似,他視線的焦距一瞬間集中在米秀兒他們身上,但下一刻,他似乎失血過多,像斷線的娃娃般突然往前傾倒。修魯魯見狀,一個箭步,抱住失去意識的蘭偉爾。蘭偉爾臉色蒼白,嘴唇發紫,應該已經複合的傷口卻裂開,正血流不止,再這樣下去,蘭偉爾會失血過多死亡。修魯魯趕緊抱起蘭偉爾,一麵高喊:“快叫醫生!!”一麵把蘭偉爾送回屋內。

蘭偉爾恢複意識的時候已經回到這段日子居住的屋子內,他對於什麽時候回到這裏完全沒有記憶。裂開的傷口已經被重新包紮好,他似乎正在發燒,全身無力,蓋在額頭上的濕布冰涼又舒服。

“啊!你終於醒來了!身體感覺怎麽樣?”米秀兒出現在門後,發現蘭偉爾醒過來,上前慰問。

“沒事。”蘭偉爾淡然的回應。

米秀兒若有所思的低頭注視著蘭偉爾,看起來和之前一樣,態度冷淡又不愛講話,而且總是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感覺很難相處,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米秀兒卻直覺認為蘭偉爾好像有哪裏不一樣了。

“如果我問你去了哪裏的話,我想你應該不會告訴我吧。”米秀兒邊說邊動手把幹掉的布泡過冰水,扭幹後小心翼翼的放在蘭偉爾的額頭上,期間,蘭偉爾保持一貫的沉默。

“你還在發燒,請好好休息吧。”米秀兒見蘭偉爾沒有回答的意願決定讓他一個人靜一靜,於是在一陣告誡後轉身退出房間。米秀兒一到外頭,剛好碰上正巧經過的修魯魯,對方見她從蘭偉爾的屋內走出,出於關心而開口詢問:“那小子狀況怎麽樣?”

“剛恢複意識,醫生說傷口感染到細菌,會出現高燒的症狀,不過隻要好好靜養,他一定可以馬上康複的。”

修魯魯點點頭後,突然把米秀兒拉離房屋旁。米秀兒在一頭霧水下被拉到一處無人的角落,修魯魯確認四下無人後才開口問:“米秀兒,你看到他渾身是血的回來,還想要收留他嗎?說不定他被人追殺,或許他惹上什麽大麻煩,總之我不能把一個會危害到大家的人留下來。”修魯魯的顧慮是合理的,米秀兒知道這點,可是卻實在做不出把蘭偉爾趕出去的舉動,她想要說服修魯魯留下蘭偉爾,但卻想不到能說服修魯魯的強力理由,隻能口不擇言的說:“我沒辦法這麽做,當初是因為有魯魯,所以才有現在的我,如果我不對他伸出援手,那麽他就沒有人可以幫助他了!”

“可是……”米秀兒泫然欲泣的表情讓修魯魯不好再逼迫下去,不過他還是不讚同米秀兒把蘭偉爾留下來。

“魯魯,你明明也是屠村事件的受害著,為什麽卻可以這麽堅強,還拯救我們呢?”米秀兒唐突的問了這個問題。

“我沒有很堅強,我隻是用複仇的名義來掩飾自己的脆弱,其實我時常在晚上做噩夢,夢到爺爺怪我沒有去救他,譴責我不該反抗皇室,才會讓爺爺和許多人失去寶貴的性命!”修魯魯按住眼睛,話聲顫抖,平時的堅毅已經消失無蹤。米秀兒以溫柔的眼神注視著修魯魯難得脆弱的一麵,如果米秀兒勸修魯魯不要報仇,那麽修魯魯很可能會崩潰,所以米秀兒才不敢把想說的話說出口,就算未來無法過著安詳的生活,她也不願看到修魯魯崩潰。

“這段時間,都是我在照顧他,所以我看得出來,他不僅身體受了傷,就連心靈也受傷了,我想這是因為我曾經遭遇過才看得出來,他正在硬撐,他假裝無視,雖然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可能是同病相憐吧,看著這樣的他,我覺得很心疼,所以我想要幫助他!”修魯魯聽著米秀兒發自肺腑的話語,終於退讓一步說:“我明白你的意思,暫時讓他留下來吧。”

“魯魯,謝謝你。”

蘭偉爾在**靜養好幾天,傷勢複原的速度卻比上次還要慢上許多,他知道問題所在,但他硬是無視,隻要無視傷口,它自己也會好起來,那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而已。米秀兒依然每天來報到,開心的講著今天發生的趣事,就算不理她,她還是可以一個人說得很開心,是一個很樂天的少女,隻要不碰觸她的傷口……不過隻要蘭偉爾還在這裏的一天,就不得不麵對這個問題,聽著米秀兒不厭其煩的勸他留下來,他很清楚米秀兒的企圖,隻是不能如她所願。

除了米秀兒外,連修魯魯和村人們也都來探視他,就算蘭偉爾以冷漠的態度應對,他們還是樂此不疲。他可是來路不明,為什麽所有人都這麽熱情得對待他呢?蘭偉爾寧願他們冷眼相待,也不想他們這麽親暱,因為這會讓他想起他曾經的夥伴,他們當初也是這樣接受他這個身分不明的人。

蘭偉爾覺得左胸開始刺痛起來,趕緊甩去這想法,並告訴自己,為了未來,過去發生什麽事一點也不重要,隻要結局是好的,過程怎麽樣也無所謂,隻要他珍惜的同伴能平安無事,不管他自己怎麽樣也沒關係。他認為隻要抱持這種想法,內心會比較舒坦,可是這件事比想像中還要難辦到。

那一天跟平常一樣,米秀兒和修魯魯一同來拜訪,跟平常一樣的閑談,但唯一不同的事是蘭偉爾突然打斷米秀兒的話,他十分強硬的宣示:“我,不會留在這裏,等我複原後,我會馬上離開。”

蘭偉爾第一次被這麽明確的拒絕,米秀兒一時間無法反應過來,最後隻有吶吶的問:“為……什麽?”

蘭偉爾銳利的視線射穿米秀兒,口氣冷淡,話裏帶刺的說:“我沒這個興趣和你們互舔傷口。”米秀兒盡了最大的善意想要接受蘭偉爾,結果卻被這樣毫不留情的拒絕,修魯魯不禁氣極,衝動的喊說“你說什麽!”邊作勢要給蘭偉爾一個教訓。

米秀兒見狀拚命阻止,她從後頭抱住修魯魯不讓他亂來:“魯魯!他是傷患!不要這樣!”蘭偉爾沉默的看著兩人,彷彿被針刺紮到似的,胸口傳來微弱的痛楚。

修魯魯從鼻子哼了一聲,顯示他的不悅,他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瞪著蘭偉爾,一副要在蘭偉爾瞪出一個洞似的才甘願。

米秀兒確認修魯魯不會動粗後,才轉身麵向蘭偉爾,淚眼婆娑的說:“我想你誤會了,我並沒有這個意思!”蘭偉爾是知道米秀兒這麽做是出於好意,可是在這當下,這麽做隻會讓他往不同層麵去想,就算再這麽想忽略傷口,但米秀兒和修魯魯他們的存在隻會讓他不得不去正視。

“不是這樣嗎?難道你們不是因為可憐我才想留下我,因為你們曾遭遇過苦難,所以才同情我吧,藉由這份同情,讓自己可以好過一點,我沒說錯吧。”蘭偉爾如冬天冷風般的冷言冷語撕裂著米秀兒。

“不是……才不是這樣的!”米秀兒否認著,但卻說不出個理由來。蘭偉爾強硬的拒絕,他很堅決的要離開,就算知道這麽做是在逃避,但蘭偉爾還是選擇離去,為了掩飾傷口,也為了不再受傷。

米秀兒流著淚跑出去,修魯魯追上去,在他離開前,他為米秀兒打抱不平說:“你應該知道米秀兒是真的很想幫助你,為什麽要說這些話?”

“你先管好自己再說吧,你不是很希望我離開。”蘭偉爾彷彿看穿修魯魯內心的想法,以肯定的態度說。修魯魯一時語塞,最後決定先追米秀兒再說。

自從那一天鬧僵後,米秀兒他們就很少來拜訪,不過米秀兒還是和往常一樣興高采烈的開啟話匣子,不知是不在意那天的事還是在硬撐,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米秀兒不在提要蘭偉爾留下來的事。偶爾才來的修魯魯倒是變得很長來,隻是他都是用不悅的眼神瞪著蘭偉爾,話也沒幾句就離開。

這時,蘭偉爾聽到從外頭傳來的怒吼聲,他凝神一聽,這怒吼是發自修魯魯口中,不曉得發生什麽事情,雖說這不關他的事,不過還是去看一下好應對接下來的任何狀況。許久未下床鋪的蘭偉爾覺得身體很僵硬,他有些絆手絆腳的來到屋外,刺眼的陽光讓他很不習慣,他把眼睛瞇成一條線,溫暖的天氣既陌生又懷念,他真的很久沒活動活動身體,一看到陽光,被悶壞的身心,彷彿雨過天晴般,一陣舒暢。

蘭偉爾循聲走到東邊一棟房舍,他可以聽到修魯魯正很激動的和誰說話,至於內容則是聽得不是很清楚。他緩緩靠近門口,他恰巧聽到從門內傳來女聲,他忽然感到納悶,這聲音很熟悉但卻不是屬於住在這村子的任何一個人,記憶很模糊,好像在哪聽過,可是卻想不起來在哪聽過。

蘭偉爾為了確認那女聲的真正身分,更加靠進門扉,此時那女聲正說了一句話:“我知道你們是屠殺事件的受害著,沒錯吧?”蘭偉爾僵在門口,無法順利思考這句話的意思,就在這個時候,恰巧經過此地的米秀兒看到鬼鬼祟祟站在門口的蘭偉爾,不禁靠上前去說:“你怎麽站在這裏,小心著……你怎麽了?”米秀兒再注意到蘭偉爾此刻不太正常的表情,話說到一半就忍不住脫口問道,她第一次看到冷靜的蘭偉爾露出這麽不鎮靜的表情。

“你們是屠殺事件的受害著?”

“咦?你怎麽知道?”蘭偉爾有種錯覺,彷彿有人正徒手把他的傷口殘忍的扯開。

這一天,難得有外人來訪,對方指明要見修魯魯,米秀兒不曉得該怎麽處理這件事,在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居然會有人來訪,更何況這個村子是剛建立起來的,目前應該不會有人知道這個村子的存在,可是事實證明有人特地為了見修魯魯跑到這村子來,不曉得該怎麽辦的米秀兒。“啊?我沒聽錯吧?你說有人要找我?而且是外人?”修魯魯聽完後,忍不住懷疑起自己的耳朵,確認道。

米秀兒手足無措地站在修魯魯麵前,刺眼的陽光從半開的窗戶外灑落,屋內一片通明,可以清楚看出修魯魯的臉此時有多滑稽,不過其實她自己沒資格笑修魯魯,就連這個親眼看過那位客人,也不太相信,不過她還是重重的點點頭,表示自己沒有說謊騙人

修魯魯重重放下茶杯,水飛濺而出,灑落在肮髒的桌麵上,他緊皺眉頭,皺紋深深刻印在眉間,在這種時刻出現指名找他的客人,讓他不得不連想道不好的方向,他露出怪罪的眼神,說:“米秀兒,你應該說這裏沒這個人才對,如果是皇室的人怎麽辦?”

“啊……可是,我覺得她應該不是……”米秀兒說得很遲疑又很沒說服力。

“這話是什麽意思?”

“這個……我也不會說,等到你見到她就知道了。”米秀兒走到門邊,開門讓在外麵等的客人進來,修魯魯都還來不及阻止,米秀兒就擅作主張起來,不過在看見客人的真麵目後,他終於明白米秀兒說客人不是皇室的人的理由。對方怎麽看都隻是個小孩子,年紀大概介於女孩轉變為少女的歲數,她雖然一身破舊的裝扮,但卻無法掩蓋住她那一身溫柔的氣息,她帶著淺淺的笑容,注視著修魯魯,外表看起來還是個孩子,但內心似乎很成熟。

“我、我先離開啦!”米秀兒一副把麻煩事推給修魯魯的樣子,一溜煙的跑走了。

女孩帶著笑意看著米秀兒落荒而逃的身影,接著又重新看向修魯魯,她溫文有禮的說:“你就是修魯魯吧?你好,我叫迪瓦爾,請你多多指教。”

“啊……是。”修魯魯舌頭打結的回應:“你找我有什麽事?”

名叫迪瓦爾的女孩開門見山的說:“我想得到你的協助。”

“協助?”修魯魯察覺對話似乎會持續很久,他拉過椅子請迪瓦爾坐下,對方對他露出感恩的笑臉。

“是的,我想你也知道住在天宇國邊境多不方便,物資不充足,而且生命遭受危險時得不到宮殿的協助,我說這些不是在譴責陛下,我可以體諒他的苦衷,他也隻是個普通人,他無法顧及全部的人,最多隻能在他看得見的範圍內盡他最大的努力,他無法掌握所有臣子的人心,他可不是神……總之我要說的是,我們自己的事應該要自己負責,不是拿小事煩陛下,而是反過來協助陛下讓這國家更繁榮,所以我認為我們應該團結起來……”

修魯魯越聽越火大,終於忍不住大力拍向桌子,怒不可遏的說:“你在開什麽玩笑!”杯子掉在地上摔成碎片,迪瓦爾嚇一跳,但還是努力維持鎮定,臉色蒼白。

修魯魯的眼中燃燒著怒火,語調低了幾分,牙咬切齒的說:“你要我協助陛下為國家盡一份心力?你在跟我開玩笑嗎?我不知道你對陛下為什麽這麽有好感,但我隻知道一點,我恨他,恨到他連死也無法澆熄!”沉澱在空氣中的殺氣凝結起來,重重壓在迪瓦爾身上,使她備感恐懼,但她還是果感的迎上修魯魯難以直視的目光。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坐在這裏。”迪瓦爾光是說完這些話就讓她費盡了氣力。

“這是什麽意思?”修魯魯聽出話中有話,問說。

“我知道你們是屠村事件的受害著,沒錯吧?”迪瓦爾嘴上是尋問的語氣,但看她溫柔中帶有堅強的目光中卻帶著肯定。

修魯魯臉色沉了下來,低沉的說:“所以你的目的就是要我們放下對陛下的恨意?”

“是。”

修魯魯不置可否的嘲笑說:“你別浪費力氣。”

“就算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我還是要試!”在這僵持不下的緊繃狀況被外頭傳來的**給打散,修魯魯無意和迪瓦爾糾纏下去,起身去看看狀況,結果一開門往外一看,就看見蘭偉爾和米秀兒正站在門外,修魯魯頗為意外蘭偉爾竟會下床走動,但在看見沉默寡言且不顯露一絲表情的蘭偉爾此時卻一副大為震驚的表情時,讓修魯魯大感吃驚。修魯魯以眼神尋問米秀兒發生什麽事,但米秀兒卻回以比他更加困惑的視線。

“啊……這不是蘭偉爾哥哥嗎?”被拋下的迪瓦爾好奇的走到門外,一看見蘭偉爾,驚訝地叫說。蘭偉爾聽到有人叫出自己的名字,下意識的轉過頭去,看見比記憶中長大許多的迪瓦爾,這才解開他的疑惑,原來那熟悉的女聲是迪瓦爾,他輕聲給予回應:“迪瓦爾……”

“真的是蘭偉爾哥哥!沒想到可以在這裏遇到你。”迪瓦爾雙手摀住嘴,露出不敢置信又感動的神情,她硬是忍住在眾人麵前做出衝上去抱蘭偉爾的行為。

“蘭偉爾……”米秀兒低聲念著這個名字,她偷偷往蘭偉爾的方向看去,吃驚的發現蘭偉爾在見到迪瓦爾時,臉上的麵具頓時融化下來,浮現一絲溫柔,米秀兒不禁看到出神。看著他們,不用想也知道他們一定認識,光是迪瓦爾叫出蘭偉爾的名字就可以證明。原來他叫作蘭偉爾……米秀兒不知道為什麽不怎麽喜歡迪瓦爾這個人,或許隻是因為她努力了老半天,對方連個名字都不肯告訴她,但迪瓦爾一出現就讓蘭偉爾露出淺笑,米秀兒很不是滋味。

臨近河畔,迪瓦爾坐在一片綠茵的草坡上,她伸展著四肢,感受著青草拂過雙腿的搔癢感,今天的天氣很適合踏青,沒有白雲的湛藍下吹過舒服的涼風。蘭偉爾站在迪瓦爾身旁,許久不見的蘭偉爾沒什麽改變,依然是迪瓦爾所熟知的他,他正靜靜地注視著遠方,草坡底下的河流,水質幹淨到可以清楚看見河中的水中生物,幾條鮮肥的魚正打從此遊過。

蘭偉爾沉默不語,從兩人單獨來到這裏後就沒開口說一句話,他好像在想什麽事,完全遺忘迪瓦爾的存在,兀自陷入自己的世界中。蘭偉爾不開口,迪瓦爾隻好先起個話題:“蘭偉爾哥哥,我原本想在事情都安定下來後主動去找你的,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真的好巧呢!”

蘭偉爾轉頭麵向迪瓦爾,對方已經長大不少,而且還成熟許多,看來在這段時間,她過得還不錯。第一次遇見迪瓦爾的事感覺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候還沒有任何負擔,和羅威納以及李維斯來到和少女同名的村落,那時的他沒有因為知道真相而痛苦,也沒有必須離開他所珍惜的同伴而掙紮,那時候的時光彷彿離他很久了,懷念之情油然而生。

“你來這個村子是要做什麽?”

“其實,我和村人逃離迪瓦爾村後,我們決定要組織一個團體,遊說各個邊境的村子,隻要我們能通力合作,就可以不必再遭受盜賊的侵害了。”迪瓦爾說起他們這項計畫遭受很多的挫折,不過在他們的努力下,還是有村落被他們所說動,這個團體的人數開始增加,迪瓦爾起勁的訴說著這段時間他們所曆經的失敗以及成功的喜悅。迪瓦爾最後害羞的說要不是因為她還小沒什麽經曆,所以才會困難重重。

蘭偉爾頗為驚訝,原來這項提案是迪瓦爾提出的,不僅如此,迪瓦爾竟是這團體的領導著,全部的人會聽從這麽年紀輕輕的少女的話,想來迪瓦爾的魅力就是如此之大。

迪瓦爾羞赧的雙頰泛紅,她謙虛的說:“如果當年蘭偉爾哥哥你們沒有來迪瓦爾村的話,我想我現在就不會坐在這裏了。”他們當初來到迪瓦爾村時,並沒有說他們是皇宮的人,但迪瓦爾卻隱隱約約的察覺,從她的話中可以聽出她想為了陛下盡一份心力,跟當年怨恨陛下的情景完全相反過來。

“今天我來這裏是聽說住在這裏的人是屠村事件的幸存著,如果我能替他們做什麽的話……”迪瓦爾說著說著,注意到蘭偉爾的表情怪怪的,不再說下去。

蘭偉爾渾身不明顯的一顫,臉色僵硬,他猶豫片刻後,才沒氣勢的問:“他們真的是屠村事件的幸存著?”迪瓦爾沒有回答,蘭偉爾雖然盡力的保持冷靜,但迪瓦爾卻覺得他看起來很難過的樣子,她不敢出口肯定,如果這麽做的話,蘭偉爾看起來會更傷心的樣子。

“蘭偉爾哥哥,如果你有什麽煩惱的話,你可以說給我聽。”

蘭偉爾隻是搖頭,“可是為什麽蘭偉爾哥哥看起來很痛的樣子?”迪瓦爾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蘭偉爾還是不願意說,迪瓦爾不想放棄,她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說:“為什麽蘭偉爾哥哥會在這裏呢?”蘭偉爾回避迪瓦爾祈求的視線,他無法正麵接受迪瓦爾耿直的目光。

“為什麽蘭偉爾哥哥一直看著那片森林呢?那裏有什麽?蘭偉爾哥哥在看那森林時,眼神好悲傷啊。”

蘭偉爾明顯動搖了,他自己都沒有這個自覺,果然他還是無法釋懷,就算再怎麽欺騙自己,他的謊言還是一再被戳破。蘭偉爾張嘴,喉嚨幹澀的低語:“那裏長眠著我無法保護的兩個人。”人死不能複生,做過的事無法從來,所以殘破的心也沒有再治愈的可能。

“殺了許多人,背棄真心待我的人們,隻剩下我一個人,所以我才會待在這裏。”蘭偉爾沒有表情的說,但語氣卻很悲傷。迪瓦爾沒有說話,她知道現在說任何話都隻是場麵話,所以隻有靜靜地聽。

“我該何去何從呢?”蘭偉爾站累了,坐了下來。

“我想去見見她們,你所珍惜的那兩個人。”迪瓦爾忽然開口請求。蘭偉爾顯得沒有那個意願,就算已經催眠自己不要在意,但自從那次後,他就沒再去看她們了。

“我不知道蘭偉爾哥哥過去發生什麽事,但我知道蘭偉爾哥哥不是這麽壞的人,請不要這樣自貶自己,一定有什麽原因才會發生今天的不幸,對吧。”迪瓦爾真摯的目光投向蘭偉爾,她語氣輕柔,溫柔的嗓音聽起來很舒服,說話很有想追隨她的力量,蘭偉爾這時終於理解迪瓦爾之所以會成為領導著的原因,他有點想把事情說給她聽。

“因為一些原因,她們被我的同伴們所殺,我不可能替他們向同伴們報複,我做不到,可是不這麽做,又愧對她們,我已經對不起她們許多事,現在又……”蘭偉爾身心早已疲憊,但卻又不得不振作起來,隻因為他們。

“你親眼看到你的同伴殺她們嗎?”

“沒有,但隻有這個可能。”

迪瓦爾眨巴著雙眼,清澈的目光帶著純粹的光采,她努力的勸說著蘭偉爾:“你沒有親眼所見,怎麽這麽肯定呢?”

“可是……”

迪瓦爾略帶強硬的打斷蘭偉爾說:“就算他們不相信你,你也該相信他們啊!你們不是夥伴嗎?”蘭偉爾略帶吃驚的看向迪瓦爾。

“親眼去證實吧,就算結果是令人傷心的,但一定有什麽原因,就像蘭偉爾哥哥會站在這裏一定有什麽理由,對吧?”蘭偉爾任由迪瓦爾把他拉起來,往森林的方向拉去,蘭偉爾也沒有反抗,或許去看看也沒什麽不好,他不用去證實也知道他猜得*不離十了,但他該是振作起來,走這一趟是必然的吧。重回這座給他不好記憶的森林,蘭偉爾心情有點憂鬱。

樹林環繞的空地中央孤單地佇立著兩個墓碑,上頭分別刻上已逝之人的名字,維納但丁和璐璐。蘭偉爾隻是遠遠的站著,沒有接近,臉上看不出表情。

迪瓦爾一個人走到墓碑麵前,土有被挖開的跡象,她跪在地上,把沿路摘來的鮮花放在墓碑前,雙手合十,對著她所不認識的墓真誠地祈禱,祈求她們得到永遠的安息。蘭偉爾注視著迪瓦爾瘦小的背影,他不敢接近,那天的他落荒而逃,沒有勇氣麵對真相,逃避現實,就連現在隻是遠遠地看著,那兩個墓碑彷彿正譴責他的不是,沉重地壓在心頭,比身體所遭受到的疼痛更加痛苦百倍。

“蘭偉爾哥哥,她們和你是什麽關係呢?”迪瓦爾溫柔的輕語順風傳了過來。

蘭偉爾在兩個墓碑上遊移,沒有遲疑也沒有猶豫的回答:“妹妹。”一個是同父異母的親妹妹,另一個是由如妹妹的存在,蘭偉爾知道後著那超出親情的情感,但被他刻意忽視,此刻她已不在,留下的隻剩遺憾和滿溢的歉意,但就算如此,她還是妹妹。

“她們生前一定很幸福,因為有蘭偉爾哥哥這個哥哥在。”迪瓦爾溫柔的話語隻覺得沉痛,他從未對她們做過什麽好事,她們怎會覺得幸福?若不是這樣,蘭偉爾也不會因為她們的死而這麽消沉。

“她們一定很恨我,我拋棄了維納但丁,利用了璐璐,她們肯定很希望我消失吧。”蘭偉爾無法償還的罪隻能宛如荊棘般纏繞在全身,這是懲罰也是贖罪。

迪瓦爾站起來,衣服上沾滿泥土,但她不怎麽介意,從樹葉的縫隙間斜射而下陽光零散地照在迪瓦爾青澀的臉龐,看起來神聖且又不可侵犯,仁慈的表情上隻有包容一切笑容,輕柔的話語治愈人心:“蘭偉爾哥哥怎麽這麽認定呢?她們有親口說她們恨你嗎?”的確是沒有,但是依他的所作所為,不恨才奇怪,她們又不是聖人。

迪瓦爾走上前拉著不發一語的蘭偉爾,硬是把他拉到墓碑前,蘭偉爾沒有發覺自己臉色十分難看。她們死了,不在了,再也不能為她們做什麽了……死亡的事實殘酷的重槌著蘭偉爾內心,宛如根刺般深深紮進心中,拔也拔不掉,成為永遠也無法釋懷的痛。人們遇上親人死去,都會悲慟的哭喊,紓解那無處宣泄的悲傷,可是蘭偉爾卻哭不出來,明明很難過也很傷心,但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無法宣泄的哀傷隻能梗在胸口,隱隱發痛著。

“她們一定很愛你的,你怎麽不相信她們呢?”如果相信的話,她們能回來嗎?蘭偉爾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靜靜地注視著冰涼的墓碑。

接下來,蘭偉爾和迪瓦爾穿過整座森林來到另一頭,不是回到修魯魯和米秀兒所在的村子,而是朝反方向來到另一座村落。那是在和維納但丁逃出天空城後所待的村子,村民熱情的招待他們,不過這隻是假像,村民們因為受到盜賊的威脅必須交出某人的女兒,剛好這個時候他們來到這個村子,村民們把腦筋動到維納但丁身上,想讓這個外人成為替死鬼。蘭偉爾喝下被下藥的飲料,接著被帶到森林中解決掉,不過最後因為米秀兒而撿回一命。

蘭偉爾不知道維納但丁後來發生什麽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村民抓去當替死鬼,隻知道後來看到的就是那冷冰冰的墓碑,還有應該待在宮殿的璐璐也出現在這裏也是。當蘭偉爾和迪瓦爾兩人踏進這村子時,村民們都大驚失色的看著蘭偉爾,一副見到鬼的模樣,應該已經死掉的蘭偉爾卻好端端的出現在這裏,任誰都無法冷靜以對。他們往之前待在這村子時住的客棧走去,一路上所有的人都躲得遠遠地,以一種畏懼的眼神偷看著蘭偉爾,他們在害怕,蘭偉爾的歸來代表什麽意思,是要報複嗎?

一路暢通無阻的兩人被一名年輕女子給攔下,蘭偉爾記得對方的名字是叫作瑪爾。“你來這裏要做什麽?報仇嗎?你妹妹可不是我們殺的!是那些宮殿來的人做的!”瑪爾極力撇清。

瑪爾短短的幾句話,馬上就知道維納但丁果然是威廉下令殺掉的,蘭偉爾沒多大的震驚,他早已猜到是如此,若他是威廉也會下達這個命令,讓兵器在外麵亂跑可不是明智之舉。或許威廉下令殺掉的對象也包括蘭偉爾,可能隻是因為他先被叫作霄月的男子砍傷,然後被米秀兒救走,因為找不到人,所以他幸運逃過一劫,那麽璐璐呢?

“為什麽他們要殺她呢?”迪瓦爾代替蘭偉爾問。

“我什麽都不知道,那天有人來找維納但丁,結果沒想到卻被當場殺死,不過聽說有個長得很像維納但丁的人突然衝出來保護她,兩個人一起死了,那些人也要找你,跑到森林去找,不過沒找到人……原來你真的沒死。”

“璐璐是為了保護維納但丁才……”

瑪爾把她知道的全告訴蘭偉爾,接著一臉警戒的開口:“傷害你不是我們的本意,況且你現在也好好的,你妹妹也不是我們殺的,所以如果沒事的話,就趕快離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