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廳內所有人都驚愕地看著蘇玉衡,蘇玉衡因鬥詩會早已在上層權貴中名聲大噪,再加之端王妃收義女的事也弄得滿城皆知,故而這裏沒有不認識她的。

隻是大多數人還難以相信她一個十四歲的姑娘有膽量害一個貴妃!

韓婉茹突然間神色變得十分森寒,她將蘇玉衡護在自己身後,盯著閔袖道:“姑姑說話可是要證據的,衡姐兒跟舒貴妃無冤無仇,怎會去給她下毒?”

此刻,她後悔了,她後悔帶著蘇玉衡和福康入宮,宮裏的女人沒有一個好東西,想要針對她就算了,反正她也是個掛著謀反罪名而苟活的人,她怕什麽都不怕死,可居然算計到她一雙女兒身上,簡直可惡至極。

閔袖朝端王妃福了福身,滿臉歉意道:“王妃莫要生氣,這是奴婢詢問出來的,並非有意針對蘇姑娘。”說著閔袖瞅了一眼地上跪著的一個宮女。

那宮女原本朝皇後方向跪著,這回挪了挪膝蓋,側身跪向端王妃道:“王妃,奴婢確實看見蘇姑娘進了茶水間,她在茶水間轉了一圈走了,您不信可以問別人呀!”

不等韓婉茹問,其他幾個跪著的宮女太監也紛紛附和。

這樣的眾口鑠金讓韓婉茹越發氣憤,她正要開口怒駁,卻見身後的蘇玉衡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抬步走到了她跟前。

蘇玉衡嘴角掛著淡然的笑容,輕聲說道:“我確實去過茶水間,如果你們覺得是我下的毒,拿出證據來!”

她神情鎮定,坦然無畏。

她從來都懂一個道理,辯解是最浪費時間的事,既然對方設計害她,定然有後手,就等著看她們下了什麽套便是。

眾人無不被這個小姑娘的傲然和強硬的態度給震撼住,這真是個不到十五歲丫頭所說出來的話嗎?

“說得對,拿出證據來!”福康也氣得雙頰緋紅,渾身發顫,她站在了蘇玉衡另一邊看著那些指控的宮人。

韓婉茹手指扣住了蘇玉衡的掌心,那股溫熱夾著汗水。她有些緊張,她最怕自己保護不了她。

蘇玉衡回頭含笑望著她,這是重生後第一次與她對視,那目光依舊溫柔如水,嵌著滿滿的愛意,這是她的娘親,最愛的娘親。蘇玉衡笑了,笑得很甜,很明亮,像春日的驕陽。

韓婉茹眸中聚起的擔憂,碰觸到她清純明淨的笑容時,漸漸散去,幻化成一股驚喜和欣慰逐步漾開。

蘇玉衡轉頭過來的片刻,眸光陡然變得深沉而淩厲,她倒要看這些女人要耍什麽花招。

剛剛那跪著指控蘇玉衡的宮女繼續道:“奴婢瞅見蘇姑娘進了茶水間,往架子那邊走了去,後來不知怎麽的,眼神四處警惕地望了幾眼,然後匆匆離開了。”

眾人一聽臉色都黑了下來,這明顯是做了虧心事的表現。

蘇玉衡心下苦笑,那宮女說得都沒錯,隻是她那時是發現自己被騙了才有的反應,不曉此刻反倒被她們當成了做賊心虛的證據。

獨孤貴妃還是不相信是蘇玉衡所為,她起身連忙問道:“蘇姑娘,你剛剛好端端坐在這的,我記得是一個宮女喊了你,你才出去的,是不是?”她聲音有些急迫,上次她在皇後宮中開始說過今後要照拂她的,現在她們是一條船上的人。

她不想蘇玉衡有事,被別人叫出去的和自己暗藏詭心進去,性質完全不一樣。

蘇玉衡聞言卻是猶豫了,如果她說出是因福康而出去的,她怕福康為難,怕她為了袒護自己而違背初衷撒謊,就衝著上次福康在曲禮樓承認是她自己設計害徐曉妝那事,她完全對福康刮目相看,福康不是個無理取鬧的丫頭,她是個敢作敢當的勇女子,蘇玉衡不想福康因自己而為難。

思忖過後,蘇玉

衡沉聲道:“是我自己出去的,我覺得無聊,出去逛了逛!”

“…….”獨孤貴妃聞言悚然一驚,不可置信她為何棄掉一個為自己辯白的大好機會。她一時焦急不已,不知該如何接話。

“所以….真的是你下毒的嗎?”皇後鎖著眉,十分憂心,她可不願是蘇玉衡下的毒,這樣牽扯進端王府,一個不小心會引起朝堂震動。

蘇玉衡緩緩搖搖頭,看著柳妃一字一句道:“那就請覺得毒是我下的人給出證據!”

眾人一時都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柳妃,柳妃臉上得意的笑容立刻收住,麵對蘇玉衡的冷笑有些不知所措。見眾人都望著她,她心虛的紅了臉,忙偏過頭當做什麽事都不知道。

蘇玉衡也在看向柳妃那一刻,注意到了那個撞她的太監正躬身站在柳妃身側,目光沉靜無波。蘇玉衡眯了眯眼,再次確信是柳妃陷害的她。

恰在這時,李力去傳喚的太醫抱著藥箱走了進來,他正要給皇後行禮,卻被皇後抬手阻止,“你趕緊看看這碗桂花釀裏是什麽毒?”皇後有些焦頭爛額,離晚宴開始隻剩一個時辰,受邀前來的男賓應該已經到了前庭,再過不久估摸陛下就要過來了,她實在是不想節外生枝,想趕緊了解此事。

那太醫拿著幾根銀針又試了試,待弄清楚後他方才拱手朝皇後道:“娘娘此毒乃是千秋草之毒。”

“服用後會怎麽樣?”舒貴妃很關心對方要害她到什麽地步。

太醫眸光一沉,低頭說道:“回舒貴妃娘娘,服用後醒著倒是無事,隻是一旦睡下….”太醫輕輕籲了一口氣,道:“就再也醒不來!”

“什麽?”舒貴妃陡然站了起來,陰狠地盯著韓婉茹和蘇玉衡,指著她們手指都在發顫,“你們好狠毒的心,原來是要神不知鬼不覺地致我於死地!端王妃,你不會是因為那日我跟你生了點嫌隙,你就指使你義女害我吧!”

韓婉茹目色清冷地盯著她,淡淡道:“你不值得我費心!”說完她便看向別處,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她已經不想申辯。

“你…”舒貴妃一時羞怒得滿臉通紅,她不信這話是從韓婉茹嘴裏說出來的,她忽然眼淚簌簌撲下對著皇後神情淒惻道:“娘娘,你都瞧見了,還請皇後娘娘為臣妾做主!”

皇後頭都大了,她擦了擦額頭的汗,看著一臉毫不妥協的韓婉茹,十分無奈,隻得寬慰舒貴妃道:“你先坐下,我一定找出下毒之人,還你一個公道!”

說完,皇後便問太醫道:“你說清楚,這種毒是怎麽回事?”

太醫解釋道:“此毒很簡單,隻要下毒之人往桂花釀裏放入千秋草的碎末便可,此毒拌入後,無色無味,肉眼識別不出來。”

皇後聞言緩緩起身,神色凝重地朝蘇玉衡走過去,她在這個姑娘臉上看到了不該屬於一個十四歲姑娘的鎮定和傲然。

“蘇丫頭,我並非針對你,相反,我想給你一個清白,你可願讓人搜身看你身上是否攜帶千秋草之毒呢?”皇後殷切道,

蘇玉衡翹了翹唇角,點點頭:“好!”

她這麽說時目光再一次落在那撞過她的太監身上,她忽然對這個太監感興趣了,如果他能在自己毫無知覺的情況下往自己身上栽贓,可見他的功夫不一般。

而那太監在這時也稍稍抬眉朝蘇玉衡看過來,二人目光在空氣中撞上,一個探究熱烈,一個平靜無波。

好角色!蘇玉衡暗暗讚賞,柳妃身邊有這麽一個人,還真是不容小覷。

皇後見她應允,便朝閔袖看了一眼,那閔袖朝蘇玉衡走來。

蘇玉衡正要上前一步好讓閔袖搜身,可韓婉茹卻忽然拉住了她,蘇玉衡回頭看向她,見她滿臉擔憂,便

示以安慰之笑:“放心,會沒事的!”

韓婉茹望著她定定的笑容,眼角忽然滑出了一滴晶瑩的淚珠,她含笑道:“好,哪怕有事,你我母女共擔!”

蘇玉衡目光一怔,霎時心間如有一股暖流般滑過全身。

她壓根不知道她的身份,又怎會願意與她生死與共?

娘親呀,這難道是母女之間的本能嗎?

是啊,她杜霄雲的娘親,杜兆明的妻子又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倘若不是因為哥哥的緣故,不是為了給杜家留下最後一絲血脈,她恐怕早就與爹爹共赴黃泉了!

相反,恰恰因為她堅強,因為她足夠勇敢,所以才會忍辱負重,承受著那麽多的罵聲和鄙夷而活了下來。

有的時候,活著才是真正的受罪!

蘇玉衡朝她重重地點了點頭,方才抽開手,轉身過去,雙臂張開給閔袖搜身。

不知為何,在宮裏經曆過無數次大風大浪的一品女官閔袖,一步步邁向蘇玉衡時,覺得有種前所未有的壓力。那股壓力讓她不敢與之對視,她吸了一口氣,穩住自己心緒,方才輕輕地在蘇玉衡身上搜查。

所有人屏氣凝神望著蘇玉衡,有盼著搜出來點什麽的,好早點了結此事,也有擔心蘇玉衡被栽贓陷害的,一時心都揪在那。蕭宸和獨孤靖兒緊緊握著對方的手,心跳的很快,總覺得蘇玉衡定是因風頭大盛得罪了小人才遭此禍害。

如果她真的是被人陷害,那麽對方肯定有後手。

果不其然,二人這麽想時,閔袖從蘇玉衡發髻上一隻鏤空的掐絲金釵裏找到了一顆白色的藥丸。太醫瞅一眼便知是千秋草之毒,他朝皇後點了點頭。

頓時,全場驚駭!

那毒居然藏在鏤空金釵裏,難怪入宮時沒搜到。

太可怕了!

獨孤貴妃和皇後均麵色慘白,這下人證物證確鑿,她是辯無可辨。獨孤貴妃頹然坐了下去,無奈地閉上了眼眸。

“你真是好狠毒呀,居然把毒藥藏在金釵裏,無所不用其極!”柳妃適時跳出來控告她,她嘴角都是藏不住的得逞笑容。

韓婉茹和福康都變了臉色,二人紛紛抓著蘇玉衡的衣袖,惶恐不安。

該怎麽辦?韓婉茹急得滿頭大汗。

而這個時候身為主人公的蘇玉衡卻十分淡定,她不經意中斜了那太監一眼,再一次為他的功夫所震撼,剛剛那麽短的時間內他把毒藥精準地彈入她的金釵,又恰到好處地撞了一下她,以掩飾行跡以防自己察覺。

不得不說,他膽大心細,柳妃何德何能,有這樣的幫手在身邊,還真是讓人驚歎哪!

“蘇姑娘,你還有何話可說?”皇後十分為難地看著她,她甚至不太相信蘇玉衡一個十四歲的丫頭會害死一個貴妃,她是把滿門的性命不當回事了嗎?

可證據確鑿,便是皇後也沒有任何辦法。舒貴妃嘲諷地笑著,嘴角暗含陰笑。

而柳妃卻是眯著眼瞪著蘇玉衡,問道:“小丫頭,你老實交代,是不是什麽人指使你的?”

柳妃這話意圖再明顯不過,暗指韓婉茹指使她,也想把韓婉茹給拖下水。

“你血口噴人!”福康聽出她言下之意後,忍不住對著柳妃怒吼道,

柳妃霎時變了臉色,“放肆,你一個小小的郡主也敢這麽跟我說話,來人,給我掌嘴!”

“慢著!”

蘇玉衡冷喝一聲,將福康拉在自己身後,繼而朝舒貴妃和她身邊的柳妃淡淡一笑,輕飄飄說道:“你們先別急著給我定罪!”

她幽幽一笑,掃視了一眼全廳之人,目光昂然而冷冽,“讓我來教教你們,什麽叫真正的千秋草之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