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誤會

第二天早上章彧睜開了眼,屋內正是鼾聲一片。他伸手到枕頭底下掏出手表,唔,才六點鍾。清清淺淺的柔和日光從窗簾的罅隙間照了進來,光線下,屋子裏的塵埃全部都無處遁形,雜亂無章地飛舞著。章彧有些不適地動了動鼻翼,大概是出於心理作用,覺得這平房裏的空氣都糟糕了起來。

他嫌棄地閉上了眼睛,索性來個眼不見為淨。剛剛閉目養神沒一會兒,隔壁就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大概是林驚羽也醒了吧。真是個聒噪的男人!章叔叔不滿地想著。

天地可鑒!林哥哥他隻是安靜地睜開了眼睛,然後放空了一會兒自己的思緒,讓自己的腦子清醒清醒而已。如果說有什麽聒噪的大動靜的話,從床邊掏出懷表看看時間也算是大動作嗎?他從來都是個輕手輕腳的安靜美男子!

是的,林驚羽他用的是懷表。這個裝逼貨!這個懷表據說還是燕燃送的。這個沒有主見的裝逼貨!哼( ̄へ ̄)

懷表是神馬?那可是十九世紀末瑞士人改進了齒輪裝置和擒縱器以後才漸漸降價飛入尋常百姓家的裝逼神器啊!民國的時候,半土不洋的紳士們就喜歡穿著長袍馬褂,在左胸前的小口袋內裝掛懷表,表鏈係於衣扣上。這樣子,在需要裝逼的場合緩緩掏出一枚小巧精致的金殼懷表,“啪”的一聲打開表蓋,露出裏麵白色的表盤和黑色的表針。嘖嘖,那個不可言說的裝逼範兒哦!

果然,隔壁床傳來了一聲輕微的響聲。林驚羽果真是在看時間。唔,六點一刻了。他輕輕側了側頭,鬆了鬆睡得有些僵住了脖子,然後就和章彧黑黢黢的目光對上了。兩人各自傲嬌地扭過頭去。

章叔叔心想,算了,別和他計較了,勝利者要有勝利者的姿態!

林哥哥心想,算了,就放他一馬好了,贏家要保持格調!

於是,兩位“勝利者”又都不約而同地將頭扭了回去,看著對方露出了如出一轍的親切笑臉——這一整天,有姿態的勝利者和有格調的贏家都超級寬和的,尤其是對對方,那簡直是猶如春天般溫暖呀。這下子,越來越多的人相信了兩個學霸之間的真友情了。

六點二十分起床鈴聲響起,男生宿舍裏此起彼伏的鼾聲驟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各種各樣猶帶著睡腔的嘟囔聲。這個實踐基地的老式鈴聲又長又尖銳,終於把一個個原先打定主意再賴一會兒床的男孩子們給吵了起來。

朱有為也終於在**扭夠了,揉著眼睛坐了起來。他原先猜想自己大概是最後一個起床的了,誰知隔了幾個床位,餘暉還睡得忘乎所以呢!他究竟是怎麽做到完全無視這刺耳的鈴聲的呢?

“餘暉,你醒醒,我們要去吃早飯了。”朱有為說道。

“唔……我要睡覺……”餘暉含糊不清地嘟囔道。

“那我把你那份肉包子占為己有嘍?”朱有為故意嚇他。

“肉、肉包子?”餘暉聞言果然在美味包子的激勵下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朱有為看見他國寶一樣驚人的黑眼圈嚇了一大跳:“你怎麽了,黑眼圈這麽重?”

餘暉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我認床啊!昨天很晚很晚,哦不,是時間到了今天了才迷迷糊糊地睡著。”話說餘暉來自一個溫馨的中產階級家庭,父母工作穩定,但是家裏絕對稱不上什麽大富大貴。就是這樣,餘暉愣是有一身的富貴病!就連何歡這種土豪家的小少爺都皮糙肉厚地睡很香,唯有餘暉他就跟豌豆公主似的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哎,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公子的身子小廝的命?

當朱有為和餘暉兩個匆匆趕到食堂時,大家夥兒已經吃上了。朱有為一看眼睛都紅了,他趕緊裝了滿滿一大碗稀粥,撒了一把蔥花和鹹菜,又一手一個抓了兩隻大肉包,埋頭苦吃了起來。餘暉在朱有為身邊坐下,也津津有味地小口小口咬起了肉包。

食堂裏用的是那種大圓桌,大家夥兒一桌一桌地坐著,就好像鄉下裏辦紅白喜事的酒席一樣,別提有多熱鬧了。餘暉抬眼一看,他的對麵坐著的正是章彧和林驚羽兩人。這兩人都帶著驕矜的裝逼笑容,時不時低聲交談幾句,之間的氛圍十分融洽。

初步填飽了肚子的朱有為很快就發現周圍人群的詭異情況。那是一種壓製在空氣裏的八卦情緒。每一個人似乎都審視地看著其他人,然後時不時地和幾個關係較近值得相信的人交換一下意見。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朱有為抓住旁邊的人急切問道。

“你不知道?真的假的,你消息也太閉塞了吧。”

“到底啥事呀?我早上起晚了,啥也沒聽說啊。”

“今天早上,有人在公廁的洗手台下麵,發現了——”對方戲劇性地壓低了聲音,似乎想要營造出一種神秘氛圍。

朱有為那個著急呀,恨不得直接掰開他的最挖出秘密來。不過他也沒著急幾秒鍾,秘密自己飛進了他的耳朵。

“發現那裏有一隻安全套,拆開的,用過的!”另一個八卦分子搶答道。

朱有為已經被這巨大的信息量震驚了。旁邊豎著耳朵聽到情況的餘暉也震驚萬分。那麽,問題來了——究竟是哪路好漢?膽子忒大了!

今天上午安排的課程是釉上彩繪。這是本次社會實踐周的第一次實踐項目,聽起來挺有趣的樣子。原本大家夥兒都對這個項目報看極大的期待與好奇。現在,額……

講台上一個紮著小馬尾,頗有幾分藝術家氣質的中年男老師有些不滿地看著下麵時不時咬著耳朵的學生們。嗡嗡嗡嗡……這群小兔崽子們一定是在講八卦,並且這一定是一個全民皆知的重量級八卦!還是傳說中一中的學生呢!他們竟然在課堂上講八卦,竟然還不跟老師分享!真是太不尊師重教了,還不如上周來的十五中的學生呢!

這位小馬尾老師用力清了清嗓子,介紹道:“大家好,我姓趙,大家可以叫我趙老師。今天上午由我來帶領大家學習釉上彩繪。有誰知道什麽是釉上彩嗎?”

程梨容舉起了手。

“好,這位女同學,你來給大家說說什麽是釉上彩。”

“釉上彩就是先燒製成白釉瓷或者單色釉瓷,然後再在陶瓷上進行彩繪,最後重新入窯將顏色固定。”程梨容淡淡回答道。

“非常好,這位女同學看來對釉上彩頗有幾分研究。剛剛說的很好,就是彩繪用的釉瓷也可以使用多彩釉瓷。釉上加彩其實就是陶瓷的主要裝飾技法之一,它其實就是用各種各樣的彩料在已經燒製完成的瓷器釉麵上繪製出各種紋飾,然後二次入窯經600攝氏度至900攝氏度溫度烘烤而成。經低溫固化彩料而成的,通常包括彩繪瓷、彩飾瓷、青花加彩瓷、五彩瓷、粉彩瓷、色地描金瓷及琺琅彩等等。釉上彩繪瓷的曆史也是非常的久遠,具體我就不細說了。”

“四爺~”下麵朱有為怪聲怪氣地說。

“這位同學想說的是雍正粉彩器吧。是的,清代康、雍、乾三朝的五彩及粉彩器的確稱得上是真正精細且又具有美感的彩器。而在這其中無論是以製作工藝的精巧細致而論,還是以作品的繪畫技藝來評判,都應是雍正粉彩器略勝一籌。琺琅彩器名重一時,縷創天價,也是稀世之珍。很好,看來咱們班上的同學真是懂不少呢。”老師說著就從旁邊的大箱子裏輕手輕腳地拿出了一摞摞的白色盤子。

“老師,這是什麽?”

“這就是白釉瓷了,我們今天也不多講什麽無用的理論知識,大家一人拿一隻白釉瓷,用我放在桌子上的特殊顏料在上麵繪製圖案,然後我會根據這個給出本門課程的素質考評分。下課後我會把大家的瓷器都拿去二次入窯,回家前給你們帶回去。”

“帶回家可以直接當盤子用嗎?”

“可以,沒有毒的,大家放心使用,送給爸媽當禮物也是很有心意的。所以大家一定要好好畫呀。”

“老師,這些白釉瓷都是你一個人親自燒製的嗎?”下麵的同學聞言都星星眼地看著馬尾。

“咳咳,”馬尾老師老臉一紅,“這些都是我一個人親自批發來的。”

眾人:“……”

餘暉還算有幾分藝術細胞,他的白釉瓷上已經畫出了一隻栩栩如生的小奶貓。就在他有些洋洋得意地欣賞著自己的作品的時候,他耳朵尖尖地聽見了章彧和林驚羽之間刻意壓低了聲音的交談——

“你昨晚不是說都清理完了嗎,怎麽還拉下了一隻?你看看現在都被人發現了,肯定得扯出一堆麻煩事。”

“昨天這麽晚了,我又冷又累,地上到處都是套子,眼睛一花就漏掉了一隻沒清理。”

昨晚……被發現了……又冷又累……套子?!

天啊!

難道……

話說他倆昨晚的確一前一後出去了好長一段時間……

餘暉手中的半成品白釉瓷應聲而碎——

聽見聲響章彧和林驚羽立時警覺地停止了對話看了過來,剛好對上餘暉目光中來不及延時的震驚。

“同學你怎麽了?手沒傷到吧?嘖嘖,畫得挺好的,可惜了。”馬尾看著碎成了幾瓣的小貓圖像惋惜地說。

“老師,他就是昨天,啊不,今天三點多才睡著,頭暈眼花的沒拿穩。”朱有為好心地幫他解釋道。

豬隊友!

專業坑友一百年!

誰要他幫忙解釋了,還說什麽昨晚失眠……這是個法治社會對吧?餘暉眼睜睜地看著章彧和林驚羽飛快交換了一個眼色,內心驚駭地想著。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