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氣氛

後麵的幾天,穆燦幾乎是在有意地避著陸軒,睡覺前如果陸軒他們在房間裏打牌或者幹嘛,他必定會退到外麵找個角落安靜的看書——或者幹脆什麽也不做,隻是發呆;如果是去遊園,他必定落後他們三米。

他不參與他們的合照,也不參與他們的熱鬧,陸軒每晚想要找他聊一聊的時候,他都裝作睡著了,他仿佛又變成了那個消失了很久的邊緣人,獨自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一周的時間轉瞬即逝,穆燦對於旅遊的景點幾乎沒有記憶,大部分的時間都隻是在想著“我瘋了”,“我真的瘋了”,“我真的真的瘋了”。

穆燦沒有玩好,陸軒其實也是一樣。他完全不明白為什麽穆燦突然之間變得像在刻意回避自己,聰明如他,也難以分析出其中的理由。

明天即是冬令營的最後一天,三個年級段的帶隊老師組織眾學生去看升旗儀式,進行愛國主義教育,所以當夜所有人都特別早就被嚴令上床休息。

熄燈後,一切安靜了下來。

沉默了好一會後,陸軒終於忍不住問:“小燦,這幾天你怎麽了?”

“……”穆燦背對著月光,靜靜看著黑暗中的牆壁,沒有說話。

現在才晚上八點三十五,陸軒知道穆燦絕對不可能睡著,他是故意不想說話搭理自己。

為什麽?陸軒不懂。

兩張床,中間窄小地僅能放下一張床頭櫃而已。他們物理上的距離那麽近,可是他卻覺得他們的距離是那麽地遠。

穆燦看起來比平時更沉默,房間裏充斥著莫名其妙的壓抑氛圍。

陸軒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小燦,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所以你才不想理我?”

就在陸軒以為穆燦又跟之前幾次一樣不會理他的時候,穆燦突然悶悶地說:“你沒有什麽錯。”

陸軒轉過頭,望著他蜷縮在被子裏的背影,“那你為什麽不理我?我感覺……你在故意疏遠我,為什麽?”

“沒有,你想多了。”穆燦淡淡地說,口氣冷靜地好像真的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陸軒其實很害怕,這幾天因為穆燦的突然冷淡,他總感覺他也許是看到了他隱藏在心底的小惡魔,所以才疏遠他……他在他眼裏變成了變態,變成了避之不及的怪物……

要怎麽樣,才能若無其事地繼續做好兄弟?他感覺他就要徹底失去他了——雖然確切的說,他從來也沒有得到過。

忽然,陸軒翻身起床,爬到穆燦的**,手腳並用地連著被子裹住穆燦,把頭靠在他的肩頸處,低聲道:“到底怎麽了?”被子下的人瞬間一僵,卻沒有出聲。

陸軒的氣息弄得穆燦有點癢,而且心也劇烈地跳動了起來。他不動聲色地移動身體,想從陸軒的懷抱中掙脫出來,但陸軒卻突然加重了臂力,環抱得那麽堅定執著,簡直像是一種桎梏。

再不說話,呼吸的聲音就響得可以出賣他所有的心思了,所以穆燦不得不開口掩飾:“為什麽不睡?”

陸軒放緩了呼吸,將不安的穆燦壓製住,使他不能再在被子裏掙動,“你不理我。”聲音裏倒似有一些委屈。

穆燦被壓製地有些不舒服,而且心也跳得十分厲害,勉強挪了挪手腳,“我沒有不理你,我隻是困了。”

“撒謊。”陸軒突然咬了一下他的耳朵,似是懲罰,“你真的當我這麽好騙?”

穆燦呼吸一滯,耳朵瞬間就紅得滴血,幸好在黑暗中,陸軒也根本看不到。他睜圓了眼睛,不敢問他為什麽咬他,怕他突然說出讓他無法麵對的話來。

陸軒卻“噗哧”笑了,灼熱地氣息噴在他的肩頸處,幾乎要把兩個人都燙傷,“小呆瓜,你不記得了嗎?初中的時候我們每天都一起睡。”

“那時還小。”穆燦吸了口氣,強作鎮定地道。

“是啊,那時還小。”陸軒苦笑著歎了口氣,鬆開了懷抱,又回到自己的**,背朝外,不再看穆燦,“睡吧,明天還要早起。晚安。”

淩晨三點半,老師就挨個開始敲門。

穆燦眯著一雙眼睛,實在是有點起不來,磨磨蹭蹭地穿著衣服。

陸軒在浴室裏刷牙洗臉,一時之間,房裏隻剩下水流聲。

一群人坐著大巴來到天安.門廣場附近,排好隊過了通往天安.門廣場地下通道的安檢,走到裏麵的時候,欄杆外已經圍了一圈舉著旅行社小旗子的人了。

冬天的淩晨,總是分外的寒冷。雖然北方的冷並不像南方那樣透著股陰寒,但是這樣的淩晨,也把人凍得夠嗆,一群人裹著厚厚的羽絨服,還是冷得直跺腳。

好在因為人多,都擠在一起,漸漸地,到也適應過來了。

穆燦捧著手哈氣,在他旁邊的陸軒也是一樣。今天從起床到現在,兩人還沒說過話,並非是刻意地冷戰,隻是誰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們雖然擠在一起,但卻又好像隔得很遠。

陸軒通過眼角的餘光看了穆燦一眼,想說些什麽打破這種沉默,終究是沒有開口。

出來的時候大家都在抱怨著這麽冷的天裏還被這麽早拉起床,但是真到了天安.門廣場,看著周圍一群又一群激動地等著升旗儀式開始的人,心裏便也隱隱有了期待。

天安.門廣場的旗幟每日都與太陽同升同落。昨晚陸軒查過今日太陽升起的時間,也即是升旗時間,為淩晨六點三十五分。他們一大早到這裏來,隻為了占據一個觀看升旗的好位置。

在廣場上幾萬人期盼的目光中,莊嚴的時刻終於到來。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天安.門,投向金水橋,投向從天安.門城門內整齊步出的三十六名儀仗隊戰士。

所有人的臉上、眼裏都燃起了興奮的神光,這一刻無論男女,無論老少,都被這種神聖的氛圍所打動,心潮澎湃,愛國的情緒空前高漲,連穆燦和從小生長在外國的陸軒也不例外。

當軍樂團奏起雄偉的《義勇軍進行曲》的時候,當英氣的旗手揚起旗幟的時候,當第一絲朝陽照耀在鮮豔的五星紅旗上的時候,有些人激動地捂住了嘴,更有甚者熱淚盈眶,這種夾雜著自豪和感動的情緒很難形容,沒有現場看過升旗儀式的人大抵不會明白。

三遍國歌結束的時候,旗幟與太陽都掛在了天空,激動的人群還未從震撼中回過神來,老師們嘶聲力竭地喊著:“集合!集合!”然後又像趕鴨子一樣把眾學生從天安.門廣場又趕了出來,坐上大巴,回到賓館。

看完升旗儀式之後,整個冬令營的活動也就差不多落下帷幕。回去的火車票是下午兩點,剩下的時間就成了個人的自由活動時間,可以補眠,可以打牌,可以吃東西,隻要不走出賓館,做什麽都行——當然,即便有學生走出賓館去外麵玩,隻要在吃飯的時間趕回來,帶隊老師也不會知道,所以很多學生都偷偷摸摸地出去了。

楚羽和餘思偉幾個人也來喊陸軒一起出去,陸軒看了一回來就脫了外套蒙在被子裏裝睡的穆燦一眼,點點頭,重又穿上外套,跟著楚羽他們一起走出了房間。

房門關上的瞬間,穆燦拉開被子從**彈坐了起來,他使勁揉了揉自己的頭發,把頭埋在膝蓋之中。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陸軒,這幾天腦中全是亂七八糟關於陸軒的事情,他真的不明白這是怎麽了,他很想問問別人,是不是別的“哥們”之間也會出現他們現在這種情況……但是除了陸軒,他又無人可問。

他隱約感覺到了什麽,卻又不敢去證實。

他長長歎了口氣,又倒回了**,望著天花板發呆。

今天下午他們就要離開北京,而陸軒也已經訂好了從北京直接飛往紐約的機票,他們即將分開。

也許分開一段時間,一切又會恢複正常了吧,就像暑假裏發生的一樣。

穆燦靜靜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