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檬將許誌希帶出公寓,她隻是一直向前走,許誌希則是亦步亦趨跟隨。
他發現陸檬非但沒有向往常一樣對他冷嘲熱諷,甚至神態異常平靜。
最終,陸檬將許誌希領到過街天橋的中央,這座過街天橋屬於封閉結構,透明的頂棚上方便是屹立在道旁的公寓,白天有小商小販在這裏賣賣發卡、襪子什麽的,此刻夜已過半,隻有一兩名無家可歸的乞丐席地而躺。
這是陸檬在記憶裏最安靜的地方,記得有一次彩排晚歸,大概也是這個時間,她獨自穿行天橋時曾被一個乞丐嚇著過。當時,原本熟睡的乞丐突然托起破碗朝她討錢,她見四下無人頓時心生恐懼,於是,她竟然從錢包裏抽出好幾百塊丟進乞丐碗中,繼而撒丫子就跑。
陸檬仰起頭,麵朝公寓十六層陽台的位置,嫣然一笑。
再之後,她生怕乞丐追趕,匆匆跑回家,進了家門,急忙將這恐怖事件告知賀旗濤。賀旗濤嘴上笑她是膽小鬼,但是卻把她摟在懷裏拍了拍,又給她煮了一大碗雞蛋龍須麵壓驚,那一晚,陸檬坐在書房裏吃著熱氣騰騰的麵條,賀旗濤佇立桌前寫書法,兩人有一搭無一搭的聊上幾句,等她吃飽了,她取來琵琶,坐在他身旁彈曲兒,賀旗濤時不時看向她,她眼中泛起瀲灩的光,他唇邊噙著愜意的笑。
——那一副和諧的畫麵,定格在陸檬的腦海中,是最平凡的,又是最美好的。
“小檸檬……”
許誌希的一聲輕聲呼喚,仿佛突襲在午後陽光中的一卷寒風。
良久,陸檬緩緩轉過身,抬起眸,直視站立在兩米之外的許誌希。
“我想通了。”
許誌希怔了怔,嘴唇微微上揚,然而,他剛欲上前一步,陸檬抬手製止。
“不要誤會。我並沒有打算接受你。”
許誌希見陸檬神色愀然,不禁看出點眉目,他笑容僵住,靜靜等待下文。
“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你穿著一身運動服跑向我,笑容燦爛,陽光下的你看上去是活力十足,我當時就在想,我要有你那麽快樂該有多好。”陸檬淺淺一笑,“記得你第一次在校門口向我表白,說要帶我走,我當時確實受到震撼。我又在想,如果我有你那樣的魄力與勇氣該有多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計較後果不在乎得失,雖然灑脫得不切實際,但那是自己選的路,即便走錯了也不會感到後悔。”
她悠悠挪步,走向許誌希,許誌希卻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從她眼中看到一個與往日不同的陸檬,眼前的女人,鎮定,恬然,英勇無畏。
“再之後,你完全變了,變得熱衷一份不屬於你的感情,你的笑容雖然依舊是溫柔的,眼中卻總會帶出飄忽不定的怒火,你為了讓我離開賀旗濤,先與我最好的閨蜜交往,再利用葉蕾對你的好感,助你順利完成見不得人的勾當。是的,你很了解我,抓住我的弱點,知道我寧可選擇離婚也絕不會讓醜聞公之於眾。你一手毀了我的友情,愛情,甚至連我腹中的孩子都不肯放過,而我終日以淚洗麵,縱然最終我嫁給了你,請問,你真的感到心安理得嗎?”
陸檬步步逼近許誌希,慢條斯理地質問道:“你口口聲聲說你愛我,卻讓我飽受眾叛親離之苦,你確定你愛的是我麽?”
許誌希繼續步步退後,背部輕輕撞上欄杆,他不敢直視陸檬的目光,卻篤定地說,“我確定我愛你,所有受過的苦都會被時間所取代,當你傷心落淚的時候你以為我不心疼嗎?當你想到賀旗濤的時候眼中便不自覺的發亮,你以為我不心痛嗎?我不想替代他在你心目中的位置,也不想拿我對你感情與他相比,因為……我比他更愛你。”
“你的愛就是不斷製造傷害,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你醒醒吧,你愛的不是我,是你幻想出來的完美女人,當我與你想象中的女人有所差距的時候,你說服自己,總有一天我會被你的真情及忍讓所感動,你堅信我會有‘迷途知返’的那一天。但是,現實中的陸檬隻能很遺憾的告訴你,陸檬這一輩子隻愛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叫賀、旗、濤。”
陸檬一邊注意他臉上的細微變化,一邊一手插入口袋,攥住水果刀,隨後又說:“你確實沒法與他相比,他沒有逼著我愛上他,他不會在我耳邊傾訴情話,卻讓我體會到最樸實最簡單的愛情,而你則是利用不正當手段強迫我愛你,你怎麽跟他比?你拿什麽跟他比?他會因為我一串違心的理由放我遠走高飛。他的世界就是那麽純粹,愛就是愛,不愛也不勉強,明明是我負了他,明明是我對他惡語重傷,你是看到他報複還是誹謗我了?如果這件事換到你頭上,你會就這樣輕易撒手嗎?!”
“如果是我我當然不會放手,當然要問清楚原因,所以這不正說明你在他心中是可有可無的?!”許誌希額頭滲出細碎的汗滴,初見這般思路清晰的陸檬,他寧可她衝動的破口大罵或者無助的哭泣,如果是那樣的話,他至少勝券在握。
陸檬無奈地搖頭,想說的話她已然說完了,對於一個瘋子,再淺顯易懂的道理也是廢話吧。
於是,她揚起冰冷的視線,正色道:“不管你信與不信,我都不會和你在一起。”她掏出水果刀,清脆的彈簧聲劃破寂靜的夜。
“小檸檬!你這是做什麽?!”
她肯定不想死,別說死,就連流幾滴血都會哭天抹淚的,但是有一股執念把她推到必須堅強的懸崖,孤立無援,唯有自救。
見狀,許誌希徹底慌亂了,他疾跑兩步衝向陸檬,陸檬卻快他一步將刀尖抵在自己的喉嚨上。
“你不是一直說你是真心愛我嗎?那你敢陪我一起去死麽?……”說著,陸檬指向許誌希掛在車鑰匙上的瑞士軍刀,恥笑道,“來吧,為了證明你愛我。”
“……”許誌希順著她的目光抬起手中的瑞士軍刀,這把瑞士原產紀念版軍刀是他在十八歲生日那天,父親送給他的一份成人禮物。
他暗暗地摩挲著迷彩色的手柄,終於在這一刻,猶豫不決了。
“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已經走了,婚離了,朋友斷交,孩子我也沒打算要,反正我是無牽無掛,你呢?父母健在,家庭和睦,前途一片大好,哦對,這一點你跟賀旗濤肯定不一樣,他是個大孝子,不可能為了我放棄寶貴的生命,我相信這些外在的東西肯定超越不了你對我的愛情,你說是不是?”
當陸檬戰勝了心底的恐懼,恍然發現,冷靜和睿智是可以在一時間提高數層的。
“為什麽,非要以死結局呢?如果我們都死了,那還有什麽幸福可言?……”他邊說邊緩緩移動步伐,企圖奪過陸檬手中的水果刀。
陸檬則倒退幾大步,警告道:“別靠近我,要麽一起死,要麽讓一切結束。”
“小檸檬,你怎麽還不明白?我可以為你去死,真的可以,可是我還沒嚐到幸福的滋味,我隻是不甘心,很不甘心。”許誌希眼中含著淚,他全心全意的愛她,她卻可以一句一句刺傷他的心。
陸檬時時刻刻注意他情緒上的轉變,他的淚光中籠罩著一層憤怒,每當她提到賀旗濤的時候,這種憤怒的情緒他總是掩飾得不好,其實,許誌希恨不得親手殺了她才是真的吧!
“許誌希,你需要的不是我而是心理醫生。”她不想激怒許誌希,但是愚鈍的她終於察覺到真相了——許誌希疑似患有精神病。
許誌希先是怔住,隨後落寞地笑了下,竟娓娓道出一段心聲。
“……是的,我一直在接受心理輔導,我表現出的自信隻是為了掩蓋我自卑的內心世界。初中畢業之後,我去國外念書,那是一所貴族學校,那裏有石油王子有英國皇族,那時的我又胖又矮,那些壞孩子以取笑我羞辱我為樂,動不動就對我拳打腳踢,還禁止我告訴老師和家長,我就在恐慌中整整度過三個年頭,真不是人過的日子……”說著,他環起雙手,搓了搓顫抖的雙臂,又倚著欄杆慢慢蹲下,“這件事我從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過,我知道我很沒用,我怕朋友們看不起我,更怕你嘲笑我,所以我每天都會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再當懦夫,要抬頭挺胸做人……”
陸檬凝望他蒼白的臉孔,注視他陷入恐慌的驚悸目光,陸檬不禁眸中大驚,她迅速在整理思緒,心中轟隆隆作響,不啻一聲炸雷。
許久,呆若木雞的陸檬,不確定地問:“你……你,你有沒有仔細想過,你愛的不是我,隻是容不下比你強勢的男人娶了我?……”
聽罷,許誌希似乎被皮鞭抽疼了那一根最脆弱的神經,他怒目圓瞪,身體不受控地打著冷顫,
“我猜想,自從你回國之後,再沒人給過你臉色看,都把你像皇太子一樣捧在手心裏,直到賀旗濤的出現……”
“住口、你給我住口!——”許誌希猛地站起身,大刀闊斧走到陸檬身邊,他一把攥住陸檬的手腕,咬牙切齒地質問,“我從初中那會兒就開始喜歡你!他賀旗濤隻不過是個管片的小副所長!他憑什麽瞧不起我?!他有什麽資格和我搶你?!你不是想死嗎?我不攔著你,但是我一定會讓賀旗濤給你償命!——”
話音未落,許誌希不再理會是否會弄傷陸檬,奮力爭搶她手中的水果刀,陸檬瞬間沒了主意,嚇得驚聲尖叫,但是她也火了,怒吼道:“你就是懦夫!賀旗濤與你無冤無仇也是事實!你要是個男人就去找曾經傷害過你的那些人報仇!”
陸檬不止是氣憤,簡直都快被氣炸了,許誌希的心理究竟有多扭曲啊這是?!
而聽到“懦夫”二字的許誌希徹底變成喪心病狂,眼中看到的人物已不再是陸檬,而是當初百般淩.辱他的壞學生,於是!他猛然奪過水果刀,先是一把大力將陸檬推開,見陸檬摔倒在地,他高舉手柄,怒不可遏地走了過去。
陸檬嚇得雙腿發軟,唯有抱頭驚呼。
“賀旗濤救命啊!——”
他就這麽循環地念叨著,神智神情變得越發恍惚。
陸檬則持續驚悚尖叫,一手支撐地麵向後爬行,一邊下示意護住小腹,當麵臨生死攸關的同時,每個人都不知道自己會怎樣做,在想些什麽,但毋庸置疑的是,那些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事,會在這一刻讓我們對生命流連忘返。
倏地,許誌希一把提起陸檬的衣領,猛地揚起水果刀,猙獰的表情,暴怒的情緒,使得他從一個花樣少年活生生變成了殺人狂魔。
“說!我不是懦夫!說啊!你說啊——”
陸檬在驚恐中瑟瑟發抖,但是她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她想起賀旗濤教給她的防身術,於是,狠狠地踢出一腳!踹在許誌希的下.體處。
許誌希的臉色瞬間煞白了,然而,陸檬的腳力不夠,沒能將他一腳踢倒在地,他隻是跪在地上緩了緩情緒,再次站起身追趕陸檬,不到半分鍾的功夫兒,一把抓住陸檬的馬尾辮,用力一扯,導致她仰麵朝天摔倒在地。
陸檬腦部撞地,吃痛的大喊一聲,許誌希隻想看到她磕頭認錯的畫麵,她卻不哭不求饒,縈繞在他耳邊的唯有謾罵與詛咒。
“啊————”
淒厲的喊聲衝破天際,陸檬的額頭滲出大顆汗滴,她捂住受傷的肩膀,嚇得魂飛魄散。
可是怎麽辦,現在是淩晨二點半,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她一個女人怎麽能逃脫得了?!
許誌希卻被這一聲慘叫拉回少許理智,他注視陸檬正在淌血的肩膀以及她撲簌簌落下的淚,哐當一聲,水果刀落在他的腳邊,他顯然也被自己的舉動嚇到了,噗通一聲跪在陸檬麵前,抓起陸檬的手腕,結結實實往自己臉上抽。
“對不起小檸檬,對不起,你打我,哦,這樣……”說著,他又抓起水果刀塞進陸檬手中,嘴唇劇烈翕動,流著眼淚懺悔道,“你殺了我吧,隨便你怎樣,隻要你別生氣,對不起……”
陸檬無暇多想,先將水果刀摺疊,再用盡全力拋出,但是她在慌亂中已然忘了天橋四周還有玻璃罩擋著,飛出手的水果刀彈跳著掉落在不遠處,她眸子一驚,拚命甩開許誌希的束縛。
“滾開!你這瘋子!——”她的喊聲嘶聲裂肺,因為許誌希一手壓在她的小腹上,小小的胎兒就在他的手掌下方,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他不會放過這一條小生命。
許誌希見她連踢帶踹奮力掙紮,果然再次進入臆想的狀態,他拎起陸檬的一隻胳膊,不知要把她往哪拉拽,總之她的雙腿摩擦在堅硬的膠皮地上,毫無反擊之力。
然而就在這一刻,一隻黑黢黢的腳在許誌希邁步時突然橫出,許誌希打了個趔趄,本能地鬆開緊抓陸檬的那隻手。
陸檬也因慣性向後方摔倒,她頓時看到一個雙臂大展的黑影擋在她的身前,此人亂發披肩,衣衫襤褸,雖然看不到這人正麵,但顯然是一名乞丐。
許誌希怒轉身,瞪視憑空冒出來的髒乞丐。
“臭乞丐!滾開!”
“一個大男人欺負女人算什麽本事?你,你才該滾!……”乞丐操著一口不算流利的普通話,痛斥聲底氣不足,不難聽出他其實也是有些害怕的。
這句話必然激起許誌希心底的怒火,他撿起倚在欄杆幫的破木棍,劈頭蓋臉向乞丐打來,乞丐有一條腿是殘廢的,打肯定是打不過,他唯有抬起拐杖抵擋。
“小女娃,你快跑,我幫你攔著——”
陸檬壓在肩頭的手已沾滿鮮血,她顫顫巍巍地應了聲,但是還沒等她跑出兩步,身後傳出一聲悶哼,她邊跑邊回頭,隻見木棍重重地打中乞丐的額頭上,乞丐歪倒在地,卻依舊死死抱著許誌希的小腿。而許誌希為擺脫束縛,一棍子接一棍子打在乞丐的身軀上。
見狀,陸檬調轉方向跑回:“你這畜生!不要再打了!——”
話音未落,她加上助跑,用身體的力量撞開許誌希,同時,他手中的木棍飛出三米遠。而許誌希等得就是她自投羅網,他扯住她的頭發,一翻手撂倒在地,乞丐則拖著傷軀緊緊抱住許誌希的雙腿,想法設法不讓他站起來。
許誌希手中沒了武器,匆忙摸口袋,發現車鑰匙也在搏鬥中不翼而飛,所以胡**索四周,頓感手邊一涼,他眼前一亮,摸到了那把被陸檬扔出去的水果刀。
陸檬因失血過多,呼吸孱弱身軀發冷,隻能看著他翻開水果刀往乞丐的手背上戳,她默默流著淚,求他住手,然而,殺紅眼的許誌希再也不聽懇求。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嘭、嘭、嘭!”三聲槍響貫穿了整條街道。
陸檬吃力地仰起頭,透過天橋上方的透明玻璃看向公寓,賀旗濤隻在陽台上停留了一秒,繼而奔向屋門,又聽兩聲槍響,想必他正在用警槍崩開門鎖,緊接著,公寓大樓的報警係統在高分貝的刺激下,引發危急警報提醒,頃刻間,震耳欲聾的鈴聲轟鳴而起。
她的視線有些模糊,是眼淚,是喜悅,她和這位好心的乞丐都有救了。
而這嘈雜的響動隻能令許誌希變得既緊張又瘋狂,但是他就是甩不開乞丐的抓扯,用腳踢、用刀刮,無所不用其極。
不到半分鍾,賀旗濤如火箭般的速度衝上天橋,他的眼中除了憤怒還是憤怒,疾行中,搶眼已然對準許誌希的腦部後方,最後一發子彈應聲出膛,與此同時,陸檬大喊了一聲“不!”一把推開許誌希,她絕不允許賀旗濤為這畜生陪葬!
然而,賀旗濤此時此刻怎能允許自己放過許誌希,他扣動扳機,卻發現六發子彈全部用完。
“老公,先救乞丐……”
賀旗濤這才注意到倒在血泊中的乞丐,他磨得後槽牙咯吱作響,槍在手指騰空一翻握住槍杆,鐵質槍柄,暴戾地砸向許誌希的後腦,而許誌希連喊都沒喊出聲,又被賀旗濤拎起後脖領,轟隆隆一聲巨響之後,他已被甩到玻璃罩前。
賀旗濤雖然恨不得把許誌希活活打死,但是現在沒空教訓那廝,他奔到陸檬身旁,一邊撥打急救電話一邊盤膝而坐,將陸檬緊緊地抱在懷裏,雖然他不知道事件的原委,但是他確定與自己脫不了關係。
一滴滾燙的淚,悄聲落在陸檬冰冷的臉頰上。
陸檬本想摸摸他的臉頰,告訴他自己很好,但是賀旗濤忽然把臉頰埋入陸檬的肩窩裏。
“對不起,自從嫁給我之後,讓你一次又一次受苦……”
“我沒事,沒受苦,乞丐為了救我受了重傷……”陸檬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環住他的脊背,輕拍安慰。
賀旗濤抹了下眼睛,摸了摸乞丐的鼻息,乞丐的傷勢大多都在手臂上,他扯下襯衫袖子勒住乞丐手臂上的大靜脈。幸好水果刀的殺傷力不足以致命。
“老公,你還要我麽?……”
“廢話,隻要你願意跟我過。”
“你還愛我麽?”
“明知故問,我隻愛過你一個女人。”賀旗濤對她鎖門離開遭遇險情這事憤懣不已,她還能再傻點嗎?!非叫他擔心死才甘心是嗎?!
陸檬悠悠揚起嘴角,艱難地說:“如果,如果……”
“如果她和我上過床呢?!如果我告訴你、她與你離婚的原因就是為了麵子呢?你又會作何感想呢賀旗濤?!”許誌滿臉是血,他狼狽地爬起身,發出一聲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此話一出,不等陸檬辯解,賀旗濤竟然已先將陸檬放在一旁,怒步逼近許誌希。
“去你.媽的!——”
話音落地,他的鐵拳衝上許誌希的腮幫,許誌希一口鮮血溢出嘴角,卻還在放.浪狂笑,繼而肆意挑釁:“賀旗濤啊賀旗濤,你是不敢相信還是戴了一頂綠帽子感到不爽啊?!哈哈哈。”
賀旗濤重重的一腳踏在許誌希的胸口上,震得許誌希一邊嗆咳一邊大笑。
“你他媽算什麽東西?!閉你丫的臭嘴!我今天就讓你死個清楚明白!”賀旗濤揚起一拳擊中他的中眼眶,緊接著,他一把提起許誌希,一字一句地,清清楚楚地告訴他。
“即便她是雞,我也要她!你丫聽、懂、了、沒?!”
他不是在講場麵話,而是絕對的真心話。
許誌希已被賀旗濤打得不成人形,他眯縫著一雙紅腫的眼睛,凝望著視線前方的賀旗濤,賀旗濤眼中充斥的不是怒火,而是對妻子的疼愛以及對他的鄙夷……怎麽會是這樣呢?
聽到這番話,正在照顧著乞丐的陸檬,淚如雨下,悲喜交加之際,她竟然傻乎乎地推醒正處於半昏迷中的乞丐。
“大哥,你聽到了麽,我老公說了,他不嫌棄我……他還要我……”
乞丐虛弱地喘息著,憨直一笑:“小女娃別哭了喲,你不記得我,我可記得你,當初就是你塞給我好幾百塊啊,那麽多錢,你這麽善良這麽漂亮,除非你男人瞎了才不要你……”
陸檬微微一怔,原來這人就是曾經被她施舍過的那名乞丐。
然而,不等她再說點什麽,她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
當陸檬醒來時,人已躺在潔白的病**,她的手被賀旗濤攥在手心裏,正如他對她的感情,捧在手裏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她蘇醒的這一秒,本以為賀旗濤還在睡著,可是當她慢慢地睜開雙眼,落入眼底的就是賀旗濤深情的注視。
他看上去非常疲憊,他卻理解一個病人的心情,死裏逃生之後要的是什麽。
賀旗濤猜對了,陸檬睡得很不安穩,她不敢睜開雙眼,不敢麵對現實,很怕一覺醒來,他不承認昨晚的承諾,或者早已離開。
此刻,她可以安心地笑起來,他用時間,用等待,實現了他的諾言。
“老公,我們現在就去複婚吧……”
這是她最想說的一句話,自從離婚的那一分鍾就想說了。
賀旗濤托起她的小手在唇邊親了下,調侃道:“嘖嘖,我跑不了。”
陸檬羞答答地一笑,又瞪大眼睛:“啊對了,乞丐大哥他怎麽樣了?是他救了我……”
“沒有生命危險,等他養好傷,我把他送到療養院去,咱們照顧他一輩子。”賀旗濤笑容微斂,還有一個壞消息,他還不知道怎麽跟陸檬講。
陸檬滿意地點點頭,又落寞地垂下眸:“對不起,我當初應該聽你的話,應該與許誌希斷的一幹二淨,但是無論如何你要相信我……”
“我都知道了。”賀旗濤長籲一口氣,“許誌希如今在看守所裏,警方會按《故意殺人罪》等刑法條例起訴他。他全招了,算那王八蛋還有點人性。不過,介於他患有精神問題,審判會押後。”說著,他從抽屜裏取出一張光碟,“這就是他當初威脅你的……”
“不要!你不要看……”陸檬猛地坐起身爭搶,卻忘了肩部受傷的事兒,不禁疼得輕哼兩聲。
賀旗濤吐了口氣,一轉身坐到床邊,環起她的身體,但鑒於她受傷又忍不住戳她的後腦勺,所以隻得用無奈的口氣告訴她真相。
“我說你怎麽就這麽笨呢?這片子隻有一個開頭!他都交代了,在你的飯菜裏下了迷幻藥,你當時哭著喊我名字,許誌希良心發現,並沒有與你發生關係。”
“……”陸檬傻了眼,瞠目結舌。
謝天謝地,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而且碰上這種事,即便發生了你也是受害者,你男人是警察,為什麽要選擇離婚?你到底有沒有腦子,說那些傷人的話,害得我!……算了,不提也罷。”賀旗濤要不是看在她有傷在身,真打算她屁股。
陸檬的心結終於揭開,她蹭了蹭賀旗濤的臉頰。
“你曾說過,要麽離,要麽忠誠……”
“我所指的忠誠,是心,是心!”賀旗濤指向自己胸口,氣到無力。
“其實,我一點都不後悔。”
“你再敢說一次!”賀旗濤一口咬在她嫩嫩的臉蛋上,死丫頭,氣死人不償命。
“如果不是經曆這些磨難,我也不知道你這麽愛我。如果不經曆離別,我也不知道我會愛你愛得那麽深,”陸檬半坐起身,環住他的脖頸,輕碰了一下他的唇,笑著哭了,“想到你向許誌希開槍的那一幕,我真的不後悔。”
她見賀旗濤要開口,急忙蓋住他的唇,篤定又溫柔地說
“你先別急著反駁我,正因為我愛你,才會懼怕因我的‘不忠’導致你寒心難過。我更不能允許任何一個差錯,玷汙了我對你的感情。這輩子,我的命都是你的,你的命,還是你的。”
賀旗濤久久地,凝視著他深愛的小女人,她還是那麽任性霸道,依舊是那麽地,惹他喜歡。
那就,自當她又鬧小脾氣離開家跑出去玩了一陣子,雖然她在這次旅遊過程中遭遇險情,但所幸平安無事地回來了。而他就是那個與妻子失去聯係,惶惶不可終日的癡心漢。
……回來就好,沒事就好。
“你,早知道的,我就喜歡看你撒嬌,喜歡你對著我耍賴,我……我很愛你。”賀旗濤醞釀半天,還是把一句情話說得結結巴巴。
溫熱的唇瓣席上賀旗濤的嘴唇,他不想錯過這溫存的一刻,但是,還有一件事沒有告訴陸檬,她作為孩子的母親有權知道真相。
“媳婦,有件事我得告訴你……”
“可我現在不想聽。”
陸檬再次貼上他的唇,她知道孩子沒了,在推進手術室的時候,她在迷糊中聽到醫生征求賀旗濤的意見。陸檬體質較弱,大量藥劑必然影響到不足三個月的胎兒,最好是打掉。要麽,便采取保守療法,隻止血不手術,但是傷口的愈合情況不會太理想。
聽醫生這麽一分析,賀旗濤便毫不猶豫地在手術書上簽了字。
當時他隻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話,卻足以讓陸檬感動一輩子。
他說:老婆比孩子重要多了。
當然,陸檬感到遺憾與難過,但她不再害怕,因為他們還有明天,明天的明天,一輩子呢,守得烏雲見明月,幸福這不是來敲門了嗎?誰也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