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府來的客人,其實卻是孟府的舊人。
也不是別人,正是原來的珮兒,如今被韓寶珠改名叫珍珍。
珍珍見了孟慧茹,二話不說直接就跪下了:“大小姐,我們小姐現在就在府門口的馬車裏等您!還請您立即出去相見!”
孟慧茹心裏不解,既然人來了,卻為何不直接進府裏相見?
難道是不想其他人知道她來了?
這卻又是為什麽?
孟慧茹雖然疑惑,可是見珍珍的模樣,便知道不是什麽普通的事情。
“你且等等我,我去和祖母回稟一聲,便和你出府。”孟慧茹披了披風,便領了和丁香自去回稟孟老夫人,隻說是要去韓府探望生病的韓寶珠。
老夫人哪有不答應的,便令人準備了馬車,要送孟慧茹過去。
孟慧茹眼珠一轉:“祖母,那珍珍說,韓府已經備了馬車在外麵,卻是不用勞煩祖母費心安排了。再者我去去就回,不要麻煩嫂子和妹妹們安排了。”
小蔣氏自然是樂得清閑,趕忙道:“既然如此,妹妹快去快回,可別耽誤了今兒晚上的飯,我是特意安排做了你愛吃的糟鴨掌的!”
孟慧茹點點頭:“多謝嫂子費心了。祖母這就去了!”
老夫人擺擺手,令她速速去了。
孟慧茹領了珍珍和丁香,果然這門口看見一架外形十分普通的馬車。
這馬車一看就不是韓府的。
韓府豪富,而且韓夫人極其寵愛女兒,那馬車也是極盡奢華,恨不得將龍眼大的東珠懸在車上做裝飾。
孟慧茹匆匆上了馬車,不等韓寶珠開口,就命令馬車速速離開,免得被有心人看出端倪。
等到馬車離開了孟府的範圍,她方才仔細的打量去了韓寶珠。
一段時間不見,韓寶珠居然是瘦了很多!
那本來白皙的臉頰都凹陷了,嘴唇也是異常的蒼白,就更別提那張不見絲毫人色的臉孔了。
“表姐,你這是怎麽了?怎麽這麽憔悴?”孟慧茹嚇得不行。
人瘦了不可怕,可是問題是一向樂觀愛笑的韓寶珠此刻卻是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整個人都是僵硬的,死氣沉沉的。
韓寶珠一開始像是沒有聽到孟慧茹的話一般,連眼珠子都沒有轉一轉,後來還是珍珍哽咽的著不停搖她的手臂,她方才木然的扭頭。
等到她終於看到一臉焦急的孟慧茹,韓寶珠方才像是突然有了靈魂,眼淚瞬間湧了出來,並且撲到孟慧茹的懷裏就開始嚎啕大哭!
她哭了很久很久,都沒有說一個字。
孟慧茹感覺自己的裙子都已經濕透了,可是韓寶珠卻依然沒有停止的意思。
她是憋了多久,又壓抑了多久,才能哭得如此放肆?
原來即便是如同韓寶珠這樣明媚如春光般的女子,居然也會無奈的哭泣。
孟慧茹心中如是想,卻也覺得十分的悲哀。
本以為韓寶珠會是她平生僅見的一個女子——可以放肆哭,放肆笑,放肆說出一切喜歡或不喜歡。
她的陽光,她的笑容,她的自在,都曾經深深的感染了孟慧茹,並且讓她覺得人世間是有希望,有光明的!
可是現在,她卻哭得這樣哀傷,這樣無可奈何。
終於韓寶珠哭得夠了,也累了,這才抬起頭,腫的如同桃子一般的眼睛,布滿了血絲,有些不好意思的啞著嗓子說道:“表妹,對不起。”
“表姐,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哭得這麽傷心?可是受了欺負?難道是蕭通?”孟慧茹試探著猜測。
一提到蕭通,韓寶珠的眼淚又忍不住流了出來。
“表妹,從今以後,咱們也是再也見不到的了。我舍不得你,卻也沒有辦法。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你那父親雖然偏心,可是到底有你祖母壓著。你的祖母對你也還算是不錯,不過你也不能掉以輕心。若是有什麽,一定要和我父親說。我父親現在……忙,若是你不主動找他,隻怕他未必能夠顧得上你。我娘,你有時間多去看看她。她是個閑不住的,可是又總是不愛應酬別人,你多勸勸,別讓她給我父親惹禍。”韓寶珠洋洋灑灑的說了一大堆,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還有,還有什麽……對了,還有珍珍,我不想讓她跟著我去受苦,不如你今日就把她帶回去吧。”
孟慧茹越聽越心驚,這些話聽起來,怎麽像是在交代後事?
“表姐?表姐!你別嚇我!這些事情,咱們可以慢慢做,一起慢慢做的。我的父親不敢拿我如何,我的祖母也不會輕易動我。你都放心。至於舅舅和舅媽,你才是他們的女兒啊……為什麽……為什麽……”她看了一眼一旁已經開始啜泣的珍珍,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勸說才好。
韓寶珠麵如死灰,眼睛裏的神采也慢慢消失:“表妹,你領著珍珍回去吧。我也回……回家了。”之後就是呆愣愣的坐著,再不肯多說一個字。
等到馬車重新回到孟府的門口,被韓寶珠趕下車的珍珍卻是放聲大哭起來:“小姐,奴婢不走!奴婢不離開!你若是真的不要奴婢了,奴婢就死在這裏!”說完,就真的要往那車轅上撞!
韓寶珠終於是動容,含著淚歎氣道:“罷了,罷了,你和我回去吧。”
孟慧茹覺得韓寶珠的絕望彌漫在空氣,連她這個旁觀者都幾乎窒息了。
“表姐,你說了那麽多,卻是沒有提蕭通……蕭通怎麽辦?”孟慧茹突然問道。
韓寶珠整個人一頓,如同木雕泥塑一般,似乎連呼吸都停止了。
“我們……有緣無分!”
說完,她便催促車夫駕車離開了。
回到了靜心苑,孟慧茹和丁香都是心事重重。
“小姐,表小姐這是怎麽了?倒像是……”丁香覺得接下來的話不吉利,就沒有說出來。
孟慧茹知道她想說的是“生無可戀”四個字!
沒錯!方才韓寶珠做得種種令人費解而不可思議的行為,都像是一個將死之人在交代後事——卻見自己想見的人,去說自己要說的話。
她這些日子因為劉府之事心思紛亂,又加上丁香的傷勢,的確是應接不暇,也沒有過多的關注韓府的動靜。
到底在她忽視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居然讓韓寶珠如同變了一個人一樣!
孟慧茹看了丁香一眼,她知道隻有一個人能回答她的問題。
第二日,孟慧茹找了個借口,便領著丁香往那金銀閣而去了。
那個麵善的掌櫃又一次將孟慧茹領去了那個雅室,而這次從屏風後麵出來的不是上次的女子,而是睿郡王長孫煜。
“郡王舅……,真是很抱歉,這麽突然將您叫來。”孟慧茹本來想叫舅舅,可是看到對方那能殺死人的目光之後,便本能的咽了回去。
“你有何事找我?”睿郡王似乎也很疲憊,臉色有些發青。
孟慧茹也不囉嗦,直截了當的說道:“敢問郡王,到底我表姐,也就是韓小姐,發生了何事?為何……”
“你怎麽想著來問我?”睿郡王忍不住問道。
“這……”孟慧茹倒是一頓,自己也奇怪起來。說起來,這事情倒是可以問宮裏的方永信,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個“舅舅”。
可能是因為方永信不好聯係吧!
她自己跟自己解釋。
“自然是因為郡王神通廣大,什麽都知道了!”孟慧茹倒是知道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的道理,毫不吝嗇的便將那好話扔了過去。
睿郡王嗤笑一聲:“你算了吧。還不是因為我好使喚?”
孟慧茹趕忙解釋:“不是不是!當然不是!隻是因為您和我舅舅是至交好友,又和蕭通……關係密切。所以我想,或許,您會知道……”
“這事情,我的確是知道!可是即便是我知道了,也依舊是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