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加起來,孟慧茹做孟長庭的女兒總有十幾二十年了,可是就是覺得不懂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些什麽。

前世的時候,韓氏死了沒有多久,他就扶正了周氏,也並沒有表現出對於韓氏過多的留戀。可是仔細想想,孟慧茹便就覺得那時候孟長庭似乎對她這個女兒頗為寬容,她即便是那樣同周氏作對,甚至是後來為了馮希然叛出家門,孟長庭也沒有對她做出什麽過激的行為。

當然了,她並不知道,她的死亡中孟長庭是否參與了。

反觀到了今生的時候,雖然周氏前前後後被孟慧茹算計著出了不少的差錯,甚至也失去了孟長庭的歡心。可是一旦她也死了——自然她的死亡純粹是因為孟長庭——孟長庭好像也瞬間將周氏之前犯下的種種錯誤都忘記了,甚至連帶著對孟孝成和孟慧芯都寬容了許多。

那是不是可以這麽說,隻要是哪個女人死了,那麽這個女人在孟長庭心目中的形象就會變得格外的美好,而他對那個女人的子女也會愛屋及烏的變得寬容起來?

孟慧茹突然覺得十分的可笑。

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男人?又是個什麽樣的父親?

難道隻有死亡才能在他的心中留下烙印?

“父親……我一直想要問你一件事情……你能誠實的回答我嗎?”孟慧茹突然語出驚人。

孟長庭愣住了。他叫來孟慧茹本來是想要質問她究竟是否暗算了孟慧芯,怎麽料到卻反而被孟慧茹給質問了?

“咳咳,你且說說看吧。”孟長庭有些尷尬,可是作為父親他又不想讓女兒看輕了。

“父親,你到底是為了什麽才娶了母親的?”

孟長庭愣住了!

身為一個父親,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女兒居然會提出這樣的問題,心中未免有些惱怒。他認為孟慧茹是故意想要讓他難堪,可是當他怒目而視,卻發現對方麵容平靜,似乎隻是在問一個簡單的如同吃沒吃飯般的問題。

“放肆!”孟長庭過了許久,方才拍案而起,“你這是和父親說話的態度嗎?”

孟慧茹看見孟長庭惱羞成怒的態度,仿佛是已經得到了滿意的答案。

“父親,我和三妹本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這樣的結果,在你同意三妹入宮侍奉淑妃的時候,就應該已經料到了。若是今日,著火的是鳳棲宮,而受傷的是我,請問您也會如此的去質問三妹嗎?”孟慧茹靜靜的看著孟長庭,語氣裏更多的是平淡。

孟長庭本來被孟慧茹問了那種問題,就有些窘迫,此刻又仿佛是被她直接撕下了那張偽裝的麵具,居然就有些無地自容了。

孟慧茹並沒有等待他的另一個答案,隻是微微行禮,便扭頭離開。她臨走之前說道:“本來,我是想要住到明日再回宮的。如今看來,竟然是大大的沒有必要了!女兒告辭了!”

孟長庭呆呆的站在原地,半天沒有動一下。

韓茹慧,你且看看,這就是你的女兒!

這就是你的女兒!

她和你一樣,永遠那麽輕視我,永遠不將我放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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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老夫人一再的挽留,然而孟慧茹到底還是沒有留下過夜。

她在宮門大關之前,趕回了皇宮。

翡翠見她這個時辰回來了,心裏自然是有些奇怪,可是見她麵色不虞,便也不願多問了。

孟慧茹這一夜沒有睡好,她心底的心事卻是隻有她一個人明白了。

皇後第二日一大早瞧見孟慧茹過來,也是不解,可是卻也沒有問得太深。

約莫快巳時的時候,杜均突然來回報,說是韓世昭韓大人的夫人求見。

孟慧茹聽了這話,卻是一驚。

昨日才剛見過舅媽,當時韓夫人並沒有說要求見皇後,怎麽不過是半日的功夫,就突然要進宮?

難道是出了什麽意外不成?

孟慧茹心中惴惴,就露了三分在臉上。

皇後素知孟慧茹和韓府的關係不一般,甚至於比對孟府之人要更加親熱一些,便道:“你也不必驚慌,既然人來了,就趕緊宣進來見一見,便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情了!”

孟慧茹點點頭,就請了旨意,親自去了宮門口接韓夫人。

韓夫人見是孟慧茹出來迎接,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她正愁著如何將這件事情提前告訴孟慧茹,然後才回稟皇後娘娘呢。

“舅媽,您怎麽突然求見?”孟慧茹邊走邊低聲問道。

韓夫人左右看看,確定並無人注意他們兩個,這才開口說道:“是你舅舅有事情要稟告皇後娘娘,可是因為身份不便,所以特別讓我求見。”

孟慧茹腳步一頓,心裏猜到了三分。這些日子,皇後托付了韓世昭調查的事情,隻有那祭祀燔柴無故被浸濕的事情。難道說是事情有了眉目?

果然,韓夫人的聲音又壓低了三分:“你舅舅也費了一番功夫才算是查明白了這件事情。可是卻沒有想到這事情最終居然牽扯到了你的身上……”

“我?”孟慧茹有些奇怪。

“你可知道那一日看守那燔柴的小官兒究竟是什麽人?”韓夫人顯然也有些難以置信,“原來竟然是你的二叔想法子弄進禮部的,據說是你二嬸哥哥家的兒子!”

孟慧茹可是萬萬沒有想到會扯到了孟長宣的身上!

可是問題是,如果祭祀出了問題,首當其衝要問責的,必然是禮部!難道說他是有什麽法子能夠一定保全自己?

而且這件事情的背後指使者簡直是呼之欲出——不是淑妃,定然是六皇子。也就是孟長宣和這兩個人早就有了勾結。

這麽看來,他應該是依附了六皇子——淑妃畢竟是妃嬪,並非外臣能夠隨意接觸的。

到底是什麽時候,又是什麽樣的機會會讓兩個人連成一線呢?

如果她知道竟然是她自己變相給了兩個人這樣一個機會,不知道孟慧茹會不會後悔將所謂“選秀”一事透露給方永信呢?

若不是方永信通知了六皇子去試探孟長宣,孟長宣又怎麽會機緣巧合歸順了六皇子?

因此上,這世上的事情也可說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孟慧茹的重生終究是改變了許多人,許多事,可是這些事情,如今有些已經顯露,另外一些卻還隱藏在深處。

隻不知道,這一切對於孟慧茹來說,究竟是福是禍!

韓夫人接著說道:“這件事情你舅舅本就是囑咐我一定要提前告訴你的。雖然你和你二叔素來沒有什麽瓜葛,然而皇後娘娘卻未必如此想。一筆寫不出兩個孟字,難保皇後因此和你生了嫌隙。可是若是咱們瞞著不說,將來讓其他人來揭破此事,隻怕是會留下更多的禍患。”

孟慧茹頷首:“舅舅想得周全。皇後心思縝密,並非常人可以隨意揣摩的。”有句話她沒有說出口。

難道皇後是早就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的原委,卻是在等著舅舅何時能夠上報!

那麽說起來,皇後讓她回府探親隻怕還有另外一層深意了。

孟慧茹覺得背後發涼。

隻怕是她昨天提前回來了,皇後心裏會聯想到其他的問題上麵去。

“舅媽,皇後的心思……我也猜不透。這件事情,你隻當成是我全都不知道吧!照常回稟皇後就是!”孟慧茹也隻能是見招拆招了。起碼不能連累了舅舅和舅媽。

韓夫人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又不知道孟慧茹這種說法是因為什麽,也隻能點點頭答應了。

果然,當皇後聽到孟府的二老爺孟長宣參與到了祭祀一事中去的時候,並沒有表現出太過的驚訝。

孟慧茹思忖片刻,便立即跪倒在地:“娘娘,臣女……有罪。請您責罰。”

她並沒有說她到底是因何有罪,可是皇後也沒有阻止。

韓夫人見狀,麵露不忍,急忙幫著辯解:“娘娘,這事情……慧茹,並不知情,否則她又怎麽會……”

“韓夫人,請回吧。此事,本宮自有定奪。還是你覺得本宮是一個是非不分的人?”皇後瞥了韓夫人一眼。

韓夫人頓時感到了無形的壓力。

她雖然也在漠北皇族居住許久,可是真的沒有受到過這種壓迫感。

“娘娘,還請您明察秋毫。不要冤枉了慧茹。”韓夫人頂著壓力,不肯放棄。

皇後笑了。

“杜均,送韓夫人出宮!”

她一聲令下,直接逐客。

韓夫人無奈,隻能是憂心忡忡的跟著杜均離開了鳳棲宮。

“你起來吧。本宮知道,這件事情和你沒有關係。”等到韓夫人離開了,皇後方才叫起了孟慧茹。

如果孟慧茹真的知情,或者參與其中,她就沒有必要費勁心機的幫著皇後解決此事了。

隻是,皇後本是個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性子。即便是隻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不會掉以輕心。

隻因為她要謀劃的事情,實在是太過大逆不道!

孟慧茹慢慢的起身,覺得身心疲倦不已。

每當她以為自己已經獲得皇後的信任的時候,卻其實都是她自己的幻覺。

她甚至覺得,皇後永遠不會相信任何人!

“有件事情,本宮倒是要問一問你。”皇後並不是沒有看見孟慧茹眼中的防備和疏離,可是她並不在意。

“娘娘請講。”孟慧茹也恢複了幾許平靜。

“你的二叔孟長宣和欽天監的彭濤之間可有什麽關係?”皇後娘娘淡淡說道。

彭濤?

孟慧茹仔細回想著,但是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這個姓彭的能和孟長宣扯上什麽。

彭,彭……

彭!彭夫人!

難道說這個什麽彭濤就是那個彭夫人的夫君?

原來如此,這些本來毫不相關的人終於都串成一條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