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孟慧茹人剛醒,就有個小宮女神神秘秘的過來找她。

“姑姑,奴婢方才出去打水,有個小太監在咱們門口轉悠,向奴婢打聽您。後來奴婢一細問,他方才說是宮門那邊有位韓夫人急著找您!”

聽了這話孟慧茹可是嚇了一跳。

前幾日,韓夫人剛剛入宮求見皇後娘娘,怎麽今日又來了?難道說又發生了什麽變故?

她不過是個令侍,不必妃嬪可以召見外命婦。若是尋常沒有事情,韓夫人不可能這麽沒有規矩,隨隨便便的要求見她。

那小太監想必是收了韓夫人的錢財,再加上自己在皇後麵前有幾分麵子,所以才會特意來報信的!

想到這裏,孟慧茹不再遲疑,先是送了那小宮女一根鎏金簪子,又給她抓了一把鬆子糖,哄著她不要將這事情說給旁人聽。那小宮女自然是歡天喜地的去了。

孟慧茹緊著梳洗換衣裳,就急急忙忙的往宮門那邊去了。

她先是給守宮門的兩個侍衛各塞了一張銀票,這才敢去和韓夫人說話。

兩個侍衛得了銀子,神色便緩和了許多。其中用餘光看見那是張五十兩的銀票,心裏滿意,笑道:“二位若是在這裏說話,到底是不方便。若是不嫌棄,不如到那邊我等休息之所小談片刻。”

孟慧茹連忙謝了,將韓夫人拉到那侍衛休息的小屋。

因著是侍衛暫時小憩的地方,甚是簡陋,然而也算是潔淨。

可是韓夫人愛潔,皺著眉看了看那有些發黑的粗木椅子,便道:“咱們還是站著說話吧。”

孟慧茹點點頭,迫不及待的問道:“舅媽,怎地突然又來了?前兒剛來過的,不是有什麽事情吧?你可莫要嚇我!”

韓夫人無奈道:“還不是你舅舅!我說遲些日子,否則太顯眼。他偏不許,非要我今日立即過來仔細囑咐你!”

“囑咐我?囑咐我什麽?”孟慧茹有些心虛,總不是前天晚上那件荒唐事情被舅舅知道了吧。

她覺得心跳有些加速。

“你舅舅讓我告訴你,以後千萬不要再和那寧遠侯世子有任何的來往了!否則隻怕是要招禍的!”韓夫人壓低了聲音說道。

孟慧茹倒是愣住了,怎地突然說出這些話來?

舅舅和方永信似乎並無來往,為何成見如此之深?

“舅舅可是說了,為何要如此?”孟慧茹忍不住追問。

“這卻沒有細說。隻說是有人告誡咱們,不要和寧遠侯世子有過多的瓜葛……說是這位世子恐怕和六皇子交往過密。”韓夫人想了想,“我尋思著,你舅舅肯定是怕皇後心存芥蒂吧?”

孟慧茹點點頭。

韓世昭這也是老成持重之言。皇後心思深沉,對於吃裏扒外之人一貫是毫不手軟。

那和僖嬪勾連的小太監出事第二日就消失了,連個屍首沒有。

她好奇去問翡翠,翡翠隻是冷笑著說了一句:“豬狗不如的東西,自然是應該去喂狗!”

韓夫人見孟慧茹若有所思,以為是她覺得韓世昭幹涉太多,便解釋道:“你也別怪你舅舅多事。你入宮之後,他始終是心裏有愧,每每與我說起,總是覺得虧欠了你太多。他如今隻怕你在宮裏一不小心就……這裏不必外頭,說錯一句話就可能搭上一條命!”

她是從皇宮逃出去的,自然明白這其中的齷齪和冰冷。

“舅媽,難不成我是那不知道好歹的?”孟慧茹忙解釋,“您放心。舅舅的話我牢記在心。你也讓舅舅放寬心思,我也大了,知道輕重的!”

韓夫人總算是心頭的大石落下。兩個人又說了兩句家常,韓夫人見無人又愣塞了兩張銀票給她。

孟慧茹推拒,韓夫人卻道:“你可別和我見外。前兒韓忠那一家子過來認舊主,說是之前得了你的吩咐,讓他們將手裏的房產和店鋪都過到你舅舅的名下!你可也真是會自作主張!”

原來,韓忠本就是韓府得力的管家,跟了韓老爺多年,經營自然是一把好手。他離了孟府之後,開的幾間店鋪都是越來越紅火。可是也因此,被不好達官貴人覬覦。

孟慧茹那日和丁香見麵,便讓她想了法子給韓忠遞了消息,讓他們回韓府認主,將所有產業交給韓世昭處置。

實際上,就是給韓忠他們找個庇護,也好叫那些人不敢再惦記了。

孟慧茹笑著說道:“那舅媽給我的這是分紅錢了?既然如此我就收下了。”

她將銀票揣了起來,方才正色道:“舅媽,我母親的嫁妝還是得舅舅維護了。希望您能不怕麻煩,幫我這一把!”

說完,她輕輕俯身行禮。

韓夫人感慨,孟慧茹委實是個心思玲瓏剔透的。

的確,她是勸了韓世昭,不讓他輕易接過這些產業。畢竟是他出嫁了的妹妹的財產,將來隻怕有許多汙糟事情。

弄得好了,未必得到一聲謝謝,弄得不好了,還要落下一身的麻煩。

更何況,那孟府的大小主子都不是省油的燈。若是知道死了的大兒媳婦的大部分家財,居然又跑回了娘家,又怎麽可能善罷甘休?

然而,如今孟慧茹當麵鑼對麵鼓的求她,她又怎麽可能拒絕呢?

韓夫人無法隻能將孟慧茹扶起來:“我明白了。你快起來了吧。”

孟慧茹便知道韓夫人答應了。她也就不矯情,親自送了韓夫人出了那宮門。

她倒是瞧見有一個年紀略大的婦人在宮門處焦急的和侍衛說著些什麽,然而她也不認識,並沒有多想。和韓夫人又說了兩句“注意身體”等語,她便扭頭往回走。

“姑姑,留步!”

一個侍衛突然開口攔住了孟慧茹。

她奇怪的回身,那侍衛便指著她對那婦人說道:“快,趕緊的吧。這就是鳳棲宮裏的姑姑,你有什麽話就直接和她說得了!”

孟慧茹一驚,心道,這是什麽人,又有什麽事情要找鳳棲宮的人說話?

那婦人一見孟慧茹,倒是有些呆愣,顯然是不認識她,便遲疑著不敢上前說話。

侍衛卻是不耐煩:“你怎地如此拖拉?讓你說你便說就是了!難道還會騙你不成!你以為鳳棲宮是你家裏開的?你說找人就找人?”

顯然是不想為了這麽個普通婦人而大費周章。

孟慧茹瞧那婦人穿得倒也得體整潔,頭上還戴著一根赤金簪子,瞧這氣度,倒像是哪個大家子裏麵管事的媳婦子。

她心裏一動,便主動走過去:“這位大嫂,我是皇後身邊的令侍,小姓孟。不知道你有什麽事情?”

那婦人一聽說是皇後身邊的人,頓時就變了態度:“得罪姑姑了。隻因奴婢從未見過姑姑,所以才怠慢了。還請姑姑贖罪。”

聽了這話,孟慧茹就有七八成斷定,這應該是杜府的下人了。

可是若是杜府有事求見皇後,又怎麽可能隻派一個區區的仆婦過來?這也未免太拿大了吧?

那婦人不知孟慧茹的疑惑在,隻是焦急的說道:“還請姑姑代為稟報娘娘……”

她附在孟慧茹的耳邊輕輕說了兩句話。

孟慧茹頓時神色大變,驚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就是昨兒晚上……今天一早丫頭去叫起床……才發現的……人都涼了。”那婦人低聲說道,“如今府裏亂成了一團……老夫人和大夫人都一起暈倒了,老太爺也氣得不行……所以才是奴婢過來的……大老爺的意思是先不聲張。”

孟慧茹實在是太過錯愕了。

她略微點頭:“你且回去吧。此事我立即便去回稟娘娘,且看娘娘如何定奪吧!”

那婦人千恩萬謝的去了,卻留下孟慧茹一個滿腹心思和驚詫的回到了鳳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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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皇後聽孟慧茹回稟了消息,也是同樣大驚失色,呼得直接起身!

“啟稟娘娘,才剛杜府來人,說是杜小姐,杜小姐投繯自盡了!”孟慧茹也同樣難以置信。

杜欣瑜居然自盡了?

她那性子怎麽也不像是能夠舍得自殺的啊!

皇後神情有些木然的緩緩坐了回去,可是卻一直沒有說話。

過了半晌,她方才揮揮手道:“你先出去。本宮要一個人靜一靜。”

孟慧茹行禮離開,她剛轉身,又聽見皇後囑咐:“此事,暫時不要聲張。”

孟慧茹點頭答是,便輕輕出去,又回身將門關上。

在門合上的那一瞬間,她聽見了皇後一聲長長的歎息。

這一門一關就是半日,皇後連午膳都沒有心情用,就連八皇子來了都吃了閉門羹。

翡翠心裏著急,便揪著孟慧茹問道:“這到底是怎麽了?怎地一大早你進去了,娘娘就這副模樣了?”

孟慧茹得了皇後的叮囑,怎麽該直言以對?隻能反複的用“不知道”來敷衍翡翠的追問。

等了許久,那門終於是開了。翡翠正要撲過去,皇後卻冷冰冰的說道:“慧茹進來!”

孟慧茹隻能戰戰兢兢的走了進去。

“一事不煩二主。”皇後的神情淡漠,“既然是你得了消息,就你去吧。一會兒你就出宮,去杜府瞧瞧到底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