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慧茹這邊廂忙著皇後的壽辰,卻是心裏還惦記著過了那六月十八之後,就能夠堂堂正正的走出這宮門,告別這個令人壓抑而不安的地方。

這樣一心二用,難免就有些心不在焉,做事不穩妥了。

這不,本來給那些拜壽的外命婦們安排的次序,就不小心弄錯了。

竟然將沈夫人排到了益陽郡主的前頭。

翡翠狠狠的戳了她的額頭一下:“你這腦子裏想些什麽呢?這兩個人一向是不對路的!尤其是益陽郡主,最是個愛挑理的!難不成你還想要讓她因為這個大鬧一場不成?”

孟慧茹有些不好意思,討好的說道:“姑姑,我是昏了頭了。竟然光想著年紀和品階了,卻是忘了益陽郡主如今也是成親了的,不再是沒有出閣的姑娘家了。”

照例說,兩個人的地位相當,然而沈夫人畢竟是當家的夫人,而益陽郡主隻是姑娘,所以沈夫人排在前麵也無可厚非了。

然而,五月初八的時候,益陽郡主和溫涵已經順利的成親,所以現在益陽郡主已經是溫夫人了。

雖然兩個人的婚事正好趕上了漠北使團入京的前後,因此皇上也沒有過分的重視,但是這並不妨礙常府自己大操大辦。

而且那十裏紅妝也是羨煞旁人,成為京城一時的美談。

不過,孟慧茹卻是有幸沒有參加這次婚禮——她覺得益陽郡主也不會歡迎她的。

最後到底是杜均代表皇後去宣旨,又另外送了一尊送子觀音過去,也算是個好意頭了。

不過,那對夫妻成親的第二天隻是進宮拜見了皇帝,卻並沒有來看皇後。

然而皇後也不會在這上麵挑理——一個烏蘭圖雅就夠皇後厭煩的了,若是再來一個益陽郡主,隻怕她是要一個頭兩個大了。

“罷了罷了,現在大家也都是忙,難免忙中出錯,不過還要是加倍小心,免得讓人拿住了錯處。到時候喜事也會變得沒了味道。”翡翠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

“姑姑這話說的,怎麽倒像是去年過得不怎麽愉快的模樣?”難道說曾經有人在皇後的壽辰搗亂不成?

翡翠欲言又止,卻到底還是沒有把話說出來,隻淡淡提醒道:“過去的就算了。總之,咱們還是做好本分!否則這宮裏不知道多少人等著拿咱們的錯處呢!”

孟慧茹鄭重的點頭,也打點起了精神,心想,這也算是最後一樁差事了,總要善始善終才是。否則這入宮一場,卻是虎頭蛇尾,總是令人遺憾的。

她想到這裏,便就出了鳳棲宮,想要去找萬寶,再討一些灑金的紅紙來謄寫名單。鳳棲宮裏這些日子手忙腳亂,竟然是無人記得再去討要紙張。

這樣的事情,本來應該小宮女去做的。無奈這宮裏的人,個個都被翡翠指使得團團轉,哪裏有人手給孟慧茹臨時用?

總之,龍乾殿也離得不遠,走這麽一趟也無所謂,權當做是去散步了。

孟慧茹想到這裏,也不猶豫,便就出了鳳棲宮的大門。

說來也巧,她不過是走了盞茶的功夫,就看見烏蘭圖雅一臉陰沉的迎麵走了過來。

孟慧茹見到這位,瞬間體會到了仇人見麵分外眼紅的滋味。

這女人委實狠毒。

自己和她可以說是無冤無仇,居然用了那等刁鑽又惡毒的法子來對付自己。

那等絕戶計,直接就是要取了孟慧茹的性命的!

最最可笑的就是,孟慧茹至今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裏徹底得罪了這位公主。

雖然她內心隱隱覺得,可能是何方永信有關係,無奈她並沒有將自己當成是方永信的某某某,所以也不覺得對方會將自己當成眼中釘肉中刺!

烏蘭圖雅一見是孟慧茹,整個人就愣住了。

隨後,她用眼睛惡狠狠的瞪著孟慧茹,似乎要從她臉上剜下一塊肉來。

“你可是真是命大!那樣都死不了!竟然還弄得淑妃也離宮了!果然是個狐狸精!”

孟慧茹瞠目結舌。

見過惡人先告狀的,但是卻沒有見過這麽理直氣壯又義正詞嚴的!

聽她的口氣,倒是像是她活下來就是人世間大大的不幸——簡直是對不起天下蒼生,江山社稷了!

這人的腦子到底怎麽長的?

為什麽一個殺人凶手竟然能如此的挺直了腰杆子,來質問受害者?

孟慧茹怒極反笑,也不假惺惺的對對方行禮,就這麽似笑非笑的說道:“公主可是知道,中原有句話,叫做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尋思著,這大概就是來形容我這種情況的吧?我想來想去,也是覺得,這肯定是我家二妹的在天之靈保佑我的。”

看到烏蘭圖雅的神情有一絲的惶恐,孟慧茹就慢慢走近,又接著說道:“我尋思著,大約她也在天上看著,盼著那害了我們姐妹兩個的殺人凶手能夠夜不能寐,整日惴惴不安!”

烏蘭圖雅臉色煞白,胸口氣得不斷起伏,可見那孟慧蓉的死的確是烏蘭圖雅的一塊心病。

烏蘭圖雅手裏的人命也有不少,然而獨獨對這個孟慧蓉卻是有些不同的——說起來,也是一時衝動,也是那個人並沒有什麽非死不可的原因!

也不對,得罪了她,就應該去死!

烏蘭圖雅的心裏又瞬間強硬起來。

當然了,這些心思她不可能告訴孟慧茹,而孟慧茹也無從得知。

隻是烏蘭圖雅這些細微的表情全都落在了孟慧茹的眼中,她也自然有了另外一番計較。

“賤人!你不要得意!別以為躲過了這一次,就一定還有下一次機會!遲早有一天,你會明白惡人有惡報!”

烏蘭圖雅氣鼓鼓的轉身離開了!

孟慧茹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眼睛花了,她方才分明覺得烏蘭圖雅的腿腳有些不靈便,似乎像是腿上受了什麽傷的樣子。

她從宮外回來……又能是在哪裏受的傷呢?

孟慧茹有些不解。

她卻也提高了警惕——雖然原因不明,但是烏蘭圖雅對她的恨意實在也是不亞於益陽郡主了。

這兩位都是莫名其妙的恨,加上莫名其妙的陷害!

孟慧茹心道,若是能早日離開皇宮,或者也可以離這兩個人莫名其妙的女人遠一些了!

她匆忙去了龍乾宮,又和萬寶說明了 原因,倒是讓萬寶忍不住一嗔。

“這等事情,何必親自過來?或者叫個小太監或者是讓珍珠過來,都無不可!”說完,他便吩咐了身邊的一個太監去準備好了那上等的灑金紅紙。

“別說珍珠了,就算是個話都說不明白的小太監,如今都是忙得不可開交!這樣的事情,我們自然是不敢交給其他人的,務必要親力親為的。”孟慧茹先是道謝,隨後又解釋了一下。

萬寶也忍不住點點頭,卻是自言自語道:“其實今年倒也不必如臨大敵一般了。畢竟,那位不是出宮了嗎?宮裏少了她,隻怕還要少了不少的麻煩!”

孟慧茹知道他說的是淑妃。

不錯,本來是兩虎相爭的局麵,已經變成了皇後一家獨大,所以說,宮裏的風向是早就變了的。

那些曾經或明或暗投靠了淑妃的地位妃嬪們,都已經迅速的向皇後投誠,並且表達了一片赤誠的忠心。

孟慧茹對於她們這種牆頭草的行為,也是表示理解。

畢竟她們在宮中,可以說是無足輕重,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甚至於在某些情況下,比她們這些伺候主子的人都要地位低下。想要見皇上一麵,就更加是難上加難。

她們隻能依附於那些高位的妃嬪,以期待能夠分些雨露。若是真的能夠一朝有了龍裔,那才算是下半生有了著落。

然而,就算是有了孩子又如何呢?

能不能生下來,能不能養的活,都不是她們自己說了算的!

孟慧茹本想著旁敲側擊的問一問萬寶,去年皇後的生辰到底發生了什麽,她也好有個警惕,卻不想那正殿的大門,吱呀一聲開了,裏麵卻是走出一個身姿窈窕的女子。

孟慧茹本以為會是敏妃,沒想到定睛一看,那人竟然是許久不見得寧嬪!

如今寧嬪已經早就出了月子,人也稍微豐腴了一些,瞧著比往日更加柔美。更加重要的是,她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種溫馨歡愉的狀態之中,讓人看了就覺得內心寧靜安逸,又無比的舒適。

全然不是往日裏那種趾高氣昂,卻又色厲內荏的模樣了!

“這是……”孟慧茹十分驚訝的看了萬寶一眼。

萬寶笑著說道:“這位娘娘倒是個聰明人。生了個公主,也不爭不搶了,反而一心一意的養孩子。沒想到卻是又入了皇上的眼。皇上膝下的公主本就沒有幾個,這位小公主又是格外的乖巧。如今,皇上瞧著孩子的麵子上,也是不會虧待她了!”

他說完,就迎了過去,恭敬的虛扶了寧嬪一把:“您慢著些。”

“有勞萬總管了!”寧嬪居然對萬寶也是親切和藹了許多。

孟慧茹覺得這個人在不知不覺間,已經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孟慧茹眼睜睜的瞧著寧嬪離開,心裏忍不住感慨。如此看來,人的結局是否可悲,到底還是要看自己!

寧嬪何嚐不是個可憐又可悲的?可是她如今能夠擺正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並且用這種春風化雨般的方式來潛移默化的提高在文景帝心目中的地位,並且還順便讓皇帝也高看了她的女兒三分,這不能不說是她想開了,想通了。

爭是不爭,不爭是爭。

有很多時候,這個淺顯的道理卻需要血一般的教訓方才能夠深刻理解。

“孟令侍留步!”

孟慧茹思緒萬千,捧著那疊灑金紅紙往回走,卻是突然被人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