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慧茹在沒有想到,回了孟府不過是一日,竟然就發現了如此多的變化。
正所謂物是人非?
隻不過這所謂的變化到底是意外還是根本是有人故意而為之,就不得而知了。
孟慧茹到底還是覺得有些疲倦了,眼見著也到了要歇晌的時間,她便匆匆用了幾口糕點就睡下了。
孟長庭回府的時候,第一時間就得知了孟慧茹已經順利回府的消息。
他這心裏是又喜又驚。
喜的是孟慧茹竟然真的就這麽輕易的從慎刑司出來了;驚的卻是那日之後無論是睿郡王或是寧遠侯世子都沒有再出現在孟府之中。
本來指望著孟慧茹趕緊回府,也好選一個乘龍快婿——究竟是哪一個,他並不在乎。隻要能夠讓孟府更進一步,讓他的仕途更加順遂便也就可以了。
他近來也是不順心,明明戶部尚書終於因為身體問題告老還鄉,可是皇帝竟然沒有絲毫要提拔他這左侍郎的意思,反而對新進進入戶部的右侍郎十分的器重。
這位右侍郎也不是別人——說起來也多少有些可笑,那人根本就是個武夫,甚至從來沒有接觸過戶部的任何事務!
可是這麽個空降而來的糊塗蛋,竟然就入了皇帝的眼!
最最可恨的是,這人不是別人,卻是那個出了名的煞星——蕭通!
這人明明在軍中自在逍遙,卻不知道為何跑到戶部來搗亂。令得他在戶部之中也是處處掣肘,想要做些什麽都難了!
想到這裏,孟長庭忍不住歎了一聲。
“表哥!好端端的,你怎麽又開始歎氣?”
如花般嬌豔的蔣若妍手裏提著一個精巧的食盒風擺楊柳一樣走了進來。
她的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總有十八九了,說起來這個歲數給孟長庭當個填房,倒是也算是合適了。
“若妍,你怎麽來了?昨兒你不是已經累得暈了一次?還不趕緊回去休息,怎麽又過來了?”孟長庭越看蔣若妍越滿意,覺得是個大度又體貼,兼且美麗柔順的女子。
蔣若妍卻是另有一番心思,她將手中的食盒放下,從裏麵取出了兩碟子精致的點心,柔聲道:“表哥,這是我親手做的,你且嚐嚐,合不合你的口味。”
孟長庭心中特別感動,蔣若妍好歹也是正經人家的小姐,竟然肯為了他洗手作羹湯,可見是萬分真心的。
“你又何苦自己親自去做?難不成我孟府裏還沒有做糕點的廚子不成?”孟長庭見她素手潔白如玉,又是十指纖長,如同春蔥一般可人,忍不住就是心中一熱。
蔣若妍見他眼神發綠,便知道他想到了什麽,卻是越發退到了一旁,讓孟長庭那隻舉起的手落了空。
孟長庭悻悻然的搓了搓雙手,順勢撿起一塊點心,放進口中。果然是馨香綿軟,入口即化,十分的美味。
“好!好!你這手藝竟然快要比得上福源樓的老師傅了!”他忍不住讚歎,雙眸愈發的黏在了對方的身上。
蔣若妍見火候差不都了,便道:“表哥,大小姐可曾來見過您了?她回來許久了……也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對你我之事……”
她露出一臉的委屈和懼怕,似乎是對孟慧茹萬分忌憚。
孟長庭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了。
他這個當老子的要娶填房,居然要當女兒的同意嗎?
而且看蔣若妍說起孟慧茹的時候的那副模樣,難不成是受了孟慧茹的閑氣不成?
“啪!”他拍了一下桌案,氣咻咻的說道,“問她做什麽?難道我是她的父親,凡事還要問她不成?天下哪裏有這樣的道理?”
蔣若妍卻是依舊畏首畏尾:“當然不是!可是大小姐好歹在皇後娘娘身邊伺候過,又是帶了官職的,和尋常女子可不一樣!萬一,她真的反對……恐怕……老夫人也要……”
她便捂了臉孔嚶嚶啜泣:“上一次她回來,便對我十分不滿……這一次恐怕就更加……表哥,恐怕你我有緣無分了!我雖然是將清白之軀給了你……可是也不是那攀著人不放的恬不知恥的女子……不如你找人送我回去吧……你放心,我這輩子青燈古佛的守著,再也不會出來見人了……”
這字字句句如同針一般紮在孟長庭的心上。
他這輩子自詡文采風流,最樂意將自己當成情聖一般的人物,因此對於這等柔弱清麗、孤苦無依的女子最是沒有抵抗力。
相反的,像是韓氏那種正正經經的閨秀,反而入不得他的眼了。
孟長庭無有其他的愛好,唯願吟風弄月,但凡將這女子當成了知己,那便是千好萬好,怎麽都好!
要不然,也不至於在前世的時候,一直被周氏拿捏著,用所謂青梅竹馬哄了一輩子。
因此上,越是對他崇拜,越是對他依賴,就越是容易得到他的好感。若是再貌美如花、有幾分才華,那就是更是可以將孟長庭收入囊中了。
說起來,在外人看來,甚至於孟慧茹這個女兒心中,都覺得孟長庭這種行為十分的可笑而且令人難以置信。
可是但凡是人,都一定或多或少的有些毛病,正所謂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到了孟長庭這裏,他的問題就是輕信女人,又輕看女人。
因為輕看,所以輕信。
再加上他高估自己的魅力和能力,所以往往他的女人在背後做些小動作,他都自動自覺的將之歸結於太過於愛他了。
曾經風光無限的周氏如此,而今如法炮製的蔣若妍也是如此。
蔣若妍是個聰明的,她一點也不在乎孟長庭是不是最喜歡他,她隻要他對她言聽計從就可以!
她的最終目的就是為了擺脫寄人籬下,困頓窘迫的生活。
所以,她寧可年過十九也不成親,寧可選擇孟長庭這個半百之人為之做填房,也不肯正正經經去個貧寒人家當正頭夫人。
“你說!那孽障是不是背地裏擠兌你,欺負你了?她如今是真的不講我放在眼裏了?孽障!孽障!”孟長庭長久以來集聚的憤怒都發泄了出來。
“表哥,沒有!沒有!真的沒有!大小姐對我很好!”蔣若妍趕忙擺手,可是臉上卻都是委屈和無奈。
孟長庭哪裏還能不明白!
“這個孽障,竟然敢如此放肆!不說其他的,單隻你是她的表姑姑,她也不該如此過分!”孟長庭拍案而起,可是隨即又坐下。
話雖如此,但是老夫人一向寵愛孟慧茹,若是她真的撒嬌賣癡,胡鬧一通,不肯答應蔣若妍入門,他恐怕還真是沒有什麽太好的辦法!
蔣若妍這段時間,也將孟長庭的心思猜了個大半。
這個表哥,本事還是有的,但是就是有些過分的自負,又總是想著要攀龍附鳳,恨不得直接把 女兒送上權貴的床。
因此上,總是對自己的女兒過分的寬容。
從那守了望門寡卻依然在家裏金尊玉貴的三小姐,就能看出個端倪。
至於這個攀上了皇後的大小姐,那就更是所有人都捧著慣著,好像真是什麽不得了的人物一般了!
反而是對於那大少爺二少爺都格外的嚴厲苛刻,當然了,大少爺外強中幹,二少爺少言寡語,也確實不怎麽招人喜歡。
不過像是孟府這般隻重女兒,不重兒子的人家也算是少見了。
她想得可是長遠——將來她生了兒子,那才是大房正了八經的嫡子長孫。若是孟長庭還是這麽個態度,她的兒子又改如何自處?
總要現在就打好基礎,好叫孟長庭明白,女兒將來就是潑出去的水,沒有什麽可憐惜!
自然,眼前最重要的還是要讓她自己順利的嫁到孟府裏來!
她眼珠子一轉,委委屈屈的走到孟長庭的身邊,一雙柔軟的玉手攀上了他的肩膀:“表哥,我想過了。倒是不如將我的伯母、嬸娘都請到家裏來做客,一則是順便讓大少奶奶回府,二則是也好讓大小姐看看,我也是有娘家的,並非孤苦無依。”
蔣若妍身體上的馨香鑽進了孟長庭的鼻子裏,讓他越發神魂顛倒。
“你這個主意真好!到時候老夫人也好求親,總不算是委屈了你。”半天,孟長庭方才迷迷糊糊的說了這麽一句話。
蔣若妍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也將身體貼得孟長庭越來越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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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慧茹醒了之後,稍微梳妝打扮一番,就想要去拜見孟長庭——好歹是她的父親,麵子總要做全的。
可是卻不想人還沒有邁出門,就有小丫頭跑來說道:“小姐,才剛老爺身邊的小廝過來說,老爺說了,小姐剛回來,身體疲倦,就不用過去請安了。”
孟慧茹很是意外。
孟長庭最是在意這些虛禮的,怎地今日倒是轉了性子?
反常必妖。
恐怕這其中有些古怪。
孟慧茹回了屋子就招了環兒過來:“你且去悄悄打聽一番,看看之前都有誰去找了老爺。還有順便問一下,這幾日,二房那邊可是有什麽動靜沒有?我也好抽空過去瞧瞧!”
環兒會意,就躬身下去打探消息。
丁香百無聊賴的抱怨:“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將原來的老人都換了,奴婢連個打聽消息的地方都沒有了!”
“你且過來!”孟慧茹低聲說道,“你知不知道早先芙香是住在何處的?”
丁香一愣,細細想了想,方才點頭:“大約是知道位置的,具體的地方,到時候問一問,也能找到的。不過,隻是不知道,如今人還在不在原處了。”
“你同我悄悄換了衣裳,咱們從後門出去,去瞧一瞧芙香!”
當然了,更加重要的是去見一見方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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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讓芙香的臉色愈發的難看。她緊忙扔下手裏正洗著的衣裳,跑回屋子裏,去到了一杯溫茶水,送到了方媽媽的口邊。
“姥姥,你這病是愈發嚴重了。還是找個大夫好好看看才是!”芙香看著方媽媽那張灰白的臉孔,心中焦急不已。
“看什麽大夫?我的身體我知道!你到底什麽時候回你娘那邊去?我都叫人幫著寫了幾封信帶走,怎敵一點消息都沒有?”方媽媽咽下一口水,好不容易喘勻了氣息。
芙香氣得直跺腳。
“這都什麽時候了?我怎麽能走?我不走!我不走!”
“你總是這麽不聽話!我如今這樣,要如何照顧你?你年紀也不小了,再不回去嫁人,難不成要做一輩子老姑娘?快走!快走!”方媽媽氣得直拍床板!
“那些個小人不要臉!將咱們活生生從家裏趕出來,連一兩銀子都沒來得及拿!現在你又病了,我若是走了,誰來管你?姥姥,你是要我做個不孝女嗎?”芙香想起來那日老夫人的憤怒,和那些惡奴的猙獰,她的心中就涼到了極點。
現在,若不是靠著她每日給別人漿洗衣裳度日,隻怕她們祖孫兩個就要露宿街頭了!
好歹如今賃下這麽一個小破屋子,也能遮風避雨,一日兩餐尚且能勉強度日。
隻是方媽媽要強了一輩子,又是個愛潔淨,講究的,現如今老了老了卻是這般的下場,恐怕倒是比死還難受了!
“砰砰砰!”
芙香還要再勸幾句,卻聽見傳來敲門聲,她以為又是房東過來催交房租,便暫且扔下方媽媽過去開門。
“不是說了,過三天……大小姐!”
芙香難以置信的驚呼。
“芙香,你們搬家了,讓我一頓好找!”孟慧茹笑著走進了小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