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您這是何意?兒臣怎麽有些不明白?”

六皇子並不是能夠按捺住性子的人,立即便開口質問。

皇後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冷冷的說道:“本宮卻是有些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們的父皇病了,難道你們不應該侍急在床前嗎?怎麽還要問本宮是何意?”

六皇子從來沒有見過皇後這般模樣,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態和氣勢簡直讓他抬不起頭來。

他低下頭,沉聲說道:“兒臣的意思是,兒臣入宮匆忙,並沒有準備,可否請母後恩準兒臣回府稍微收拾一番。”

皇後疾言厲色的說道:“此言荒唐至極!難道說你的父皇的安危還比不上你的儀表重要?你就是這麽為人子的?”

她的聲音很大,外麵等候著的重臣們都聽得一清二楚。

六皇子知道她是故意這樣的,目的就是為了讓門外站著的那些人聽見!

然而,他卻不能反駁,更不能不顧一切的走出去!

作為一個皇子,更是一個兒子,他不能棄下他生病的父皇不顧!

否則他好不容易樹立的忠孝仁義的名聲,很可能就會毀於一旦。

六皇子很後悔,不該和皇後正麵起衝突。

可是,皇後這般的處理,的確是要將他們軟禁在宮裏的前兆。

讓兩個皇子一同侍疾,目的就是為了互相牽製,而再加上一個妃嬪,就是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或者相互勾結。

問題是,文景帝如今不過是中風,又沒有馭天,何至於將他們軟禁呢?

他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和他陷於同樣處境的五皇子,卻發現對方低眉順眼,並沒有一絲要反抗的意思。

他心中愈發的遲疑起來,難道是他杞人憂天了?皇後根本就是正常的安排他們伺候皇上?

照例說,皇上病了,皇子和妃嬪侍疾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隻不過在這種有些敏感的時候,文景帝卻突然中風病倒了?未免太過於巧合了!

六皇子並不知道,他這一番猶豫不決的時候,睿郡王已經帶著帶人往京郊大營而去!

黑夜之中,隻見到黑黝黝的立著一座座軍營,卻是更鼓不響,燈火全無。

陰森森,冷冰冰,顯得十分的恐怖。

長孫煜身上的傷口早已經震裂,可是他卻不以為意,隻是翻身下馬,將手裏的鞭子一扔,對沈風說道:“去,找人進去通傳,就說是皇上派人前來勞軍。”

沈風聞言,匆匆而去。

他今日帶著沈風、蕭通一起過來,跟在他們後麵的還有一個身披黑色披風,頭帶風帽,看不清麵目的人。

這京郊大營之中駐紮的乃是皇帝的死忠部隊,負責京畿重地的防衛,最是重要!

若是八皇子想要是順利的登上皇位,那就必須率先拿下京郊大營!

可是皇後深知,這支軍隊和其他的部隊不同,是直接聽命於文景帝的。也就是說,他們算得上是文景帝的私人部隊。

那麽,也是最有可能出問題的地方!

可是偏偏,八皇子年幼,並不曾在軍中行走,也無有什麽威望,他憑什麽能夠真得住這些刀口舔血的兵大爺呢?

所以,她才需要睿郡王相助一臂之力,拿下京郊大營,給八皇子順利登基,鋪平道路!

京郊大營本是由常將軍掌管,他辭官還鄉之後,現如今是由將軍馬文成接受的。這人乃是個孤兒,無父無母,最是性格孤拐、心狠手辣的。他是從普通兵士一點點被提拔起來的,是文景帝親自培養的將領。雖然官位不高,不過是個從三品的威武將軍,但是握有實權,又是油鹽不進,除了文景帝誰的賬都不買。

此刻,他得了前頭兵士的通傳,卻是眉頭緊鎖。

“馬將軍,這一定是皇後假傳聖旨!皇上已經重病在身,不能起床,又怎麽可能會突然讓人來勞軍?您千萬不要相信!”他的身邊站著一個麵白無須的中年人,說話一激動,及有些公鴨嗓子。

“公公,不是末將不詳細你的話。隻不過,如今宮裏到底是什麽情況,誰也說不清楚。您說五皇子有危險,可是萬一沒有呢?我領著這一萬大軍進了京城,那就是要擔上殺頭的責任的!這麽多兄弟闖宮,如果上頭問一句,你奉了誰的旨意,又是給誰護駕?你讓末將如何回答?”馬文成雖然是早就得了文景帝的命令,將來要侍奉的主子就是五皇子,可是他依舊不敢那自己和這一萬士兵的性命開玩笑。

還有一件事情,他沒有直說。

如今都是對方的一麵之詞,誰知道是真是假?皇宮的消息傳不出來,他怎麽能單憑這麽一個老太監的話就相信皇上真的病倒了?萬一皇上壓根沒有事情呢?萬一這根本就是五皇子想要矯旨犯上作亂呢?到時候他又該如何自處?

站在馬文成身邊的不是別人,正是五皇子身邊的貼身太監錢斌。

五皇子乃是個有成算的人,他早就聊到了這次入宮恐怕是凶多吉少,所以就告訴錢斌,若是他一個時辰之後沒有消息傳遞出來,就讓錢斌一定要去宮門處要求入宮。若是入宮的要求被拒絕,那就不要遲疑,直接去京郊大營拿著皇上之前給的金令牌,直接找馬文成求救!

果然,錢斌去皇宮要求入宮,借口給五皇子送貼身衣物的時候,被宮中侍衛嚴詞拒絕了!

錢斌二話不說,騎上馬就直接到了京郊大營!說起來,他也是隻堪堪比睿郡王一行人早到了兩刻鍾而已!

此刻,他見馬文成是言辭猶豫,又諸多借口,竟然是一副不想出兵的模樣,恨得咬牙切齒。

“馬將軍!這金令牌在此,如同皇帝親臨!你居然敢不遵旨?五皇子深得皇上喜愛,即將成為太子!如今正是你建功立業的時機,你卻要放過嗎?”錢斌用功名引誘馬文成。

然而馬文成卻是不為所動。

他愛功名,但是更愛性命。

在明確皇宮的形勢之前,他絕對不會輕舉妄動!

為今之計,他先要穩住錢斌,再去看看前頭來的那“勞軍”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公公,您稍候片刻!末將先去將那些人打發了,你我再商量大計如何?”

錢斌見對方的態度還算是恭敬,而且的確是自己有求於人,也隻好無奈的點頭答應了。

然而,等到他來到大廳的時候,卻被眼前的情景給震住了。

這京郊大營裏,十有八九的將領還都是常將軍的老人,而長孫煜當年私自離府投軍,正是在常將軍麾下,還曾經得過常江君的救命之恩。

當年和長孫煜一同出生入死的那些兵士們,現如今都做了參將乃至更高的將領,他們一見是當年的老夥計回來了,能不高興嗎?

請安的、問好的,你一言,我一語,那親熱勁兒就別提了。

個個都圍著睿郡王問東問西,噓寒問暖,甚至還有當年和長孫煜關係深厚的,竟然都摟脖子抱腰了。

馬文成見到這種情況,頓時麵色鐵青。

隻因為他站在這裏半天了,竟然沒有一個人過來請安問好,簡直將他當成了擺設。

他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了一聲,終於引起了其他將領的注意。

眾人見是主將來了,也不好太過於放肆了,便就一個個走回去,排成了兩列,齊聲說道:“見過將軍!”

長孫煜抬眼看了馬文成一下,卻是不做聲。

馬文成假笑著走過來,說道:“見過睿郡王。末將甲胄在身,就不行大禮了。不知道郡王夤夜前來,所為何事?”

睿郡王哪裏將他放在眼裏,嗤笑著說道:“你如今是越來越有規矩了!果然是步步高升了,也不是當年給我父王牽馬的時候了。”

馬文成神色一變,眼中露出殺意。

他本是孤兒,卻是投在了當初端親王旗下為兵。端親王見他機靈就讓他給自己當了親兵,主要任務就是給他牽馬。就連馬文成如今的這個姓氏,都是端親王因他無有名姓叫著不便,又是司職牽馬,所以才隨意指給他的。否則他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哪裏來得如此文縐縐的名字?

這段經曆,本就是馬文成最不願意提起的,而今卻被長孫煜一口揭破,他自然是有些惱羞成怒的。

低下的將領有知道他底細的,都忍不住捂著嘴偷笑,卻是讓馬文成更加的憤怒。

“郡王來此,不是為了敘舊吧?若是如此,那就請回吧!軍機重地,不是郡王能玩笑的地方!”馬文成的口氣已經很不客氣了。

“蕭通,你瞧瞧,如今馬將軍的譜兒可真是大!竟然連你我都不放在眼裏!”睿郡王斜眼看著身旁的人。

馬文成光顧著生氣,這才發現那站在長孫煜身旁,一臉陰鷙狠辣之氣的蒼白青年,可不正是蕭通嗎?

他心裏暗叫不好,怎地這個煞星也跟著來了?

這可就是大大的不好對付了!

“馬文成!實話告訴你!今日郡王是奉旨前來,接管京郊大營的軍務!你速速跪下接旨!”蕭通的聲音冷得像冰。

馬文成大驚失色。

這這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然而,這京郊大營就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若是輕易交出去,他的人頭難保!

他咬了咬牙,蠻橫的說道:“郡王說是奉了皇上的旨意,那聖旨何在?傳旨的內侍何在?難不成郡王一句奉旨前來,末將就要將這一萬個兄弟的性命交到您的手上嗎?這世上豈有如此荒唐輕率之事?”

“聖旨?內侍?你這麽說,是不相信本郡王,是說本郡王假傳聖旨了?”睿郡王歪著腦袋,盯著馬文成。

馬文成隻能狠下心點頭:“沒錯!若是沒有聖旨,沒有皇上身邊的傳旨太監,您就是假傳聖旨!”

這罪名可不小!

馬文成也是沒有辦法了,才會如此咄咄逼人!

睿郡王卻是一點兒也不慌張:“來人!快給馬將軍宣旨!”

那位跟在睿郡王身後的黑衣人,慢慢走出來,掀起了風帽,來到馬文成的麵前,沉著臉孔說道:“馬將軍,難道你連咱家都不認識了嗎?”

馬文成一見來人,頓時愣住了。

怎麽是他?

如果是他,那麽這份聖旨就絕對不可能是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