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長庭吃了那副自己女兒血肉為藥引的靈藥,居然真的奇跡般蘇醒了過來!
也不過是半日的功夫,他便可以起身了!
雖然人還是十分的虛弱,但是也可以小口的喝些米湯了。
很自然的,他便從別人的口中得知了原來自己能夠醒來,居然是因為孟慧茹生生從自己的手臂上割下一塊血肉!
孟長庭的內心不能不說是震撼的!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在他最危急的時刻,居然是這個最最不受他待見的女兒挺身而出。
“長庭啊,隻怕咱們都是小瞧了韓氏啊。”老夫人歎著氣說道,“她能養出這樣的女兒,足以說明她是個知書識禮、懂得大義的婦人!”
孟長庭低著頭,始終沒有說話。
人都已經去了,他多說還有什麽益處呢?
他對於韓氏的感情十分的複雜——一方麵感激她於微時下嫁,讓他最終得以金榜題名,一方麵卻又覺得她生性木訥,不懂風情,不能和他琴瑟和鳴。
再加上那頂扣在他頭上的“靠妻家發跡”的大帽子,他就越發覺得韓氏的存在是對自己的一個莫大的嘲諷。
然而,最終卻還是韓氏的女兒救了他的性命!
“今後,咱們可要好好的補償慧茹!這孩子……不容易。從前也不過是不懂得變通,又不會討好人,所以才會惹你不喜。可是到了這關鍵時刻,竟然是比那兩個被你始終捧在心尖尖上的人要強上百倍!”
老夫人對於孟孝成這次的表現實在是十分的失望。然而她的大兒子隻有這麽一個獨苗,即便是孟孝成真的不忠不義,又能如何呢?
孟長庭心中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可是卻不願意當著母親的麵說出來。
“母親,尚書大人那裏……可曾說些什麽?”他清醒之後,最擔心的就是自己患病的原因是否已經被宣揚出去。
但凡有一星半點透露給外人,隻怕他這個官就不用當了!
“你放心!對外都是宣稱你是得了怪病,突然暈厥的。想必你的同僚是不會胡亂猜測的。”老夫人趕緊安慰兒子。
“還有那個治病的大夫?他的口可是封嚴實了?”府裏的人倒是好處置,可是外人……
老夫人皺著眉頭說道:“那人我已經打發走了。他求的不過是銀子。想必也是不敢亂說的。我已經警告過他了,若是出去亂說,我必然告到順天府,告他一個訛詐之罪!”
正所謂民不與官爭!
孟長庭也心知當時老夫人肯定不會說的這麽客氣,然而隻要能夠讓那老頭兒閉嘴就好。
他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絲的疲態。
“你是不是累了?要不再歇歇吧。”老夫人本是已經起身想要離開,可是卻又想起一件事情。
她雖然心裏膈應,可是話卻不得不說出口。
“楊氏……”
孟長庭剛剛閉上的眼睛又睜開了:“楊氏?她怎麽了?”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的惱怒。
若不是那個賤人一味的勾引自己,隻怕是他也未必會……不過說到底,也是怪他自己在周氏那裏多喝了幾杯,否則又怎麽會被輕易的迷了心智?
老夫人撇了撇嘴:“昨兒她說肚子疼得厲害,我讓個經事的婆子去瞧了瞧……居然是有了身孕了。”
孟長庭有些驚訝。
他許久不曾去過楊氏那裏,依稀仿佛隻有大概兩個月前……
“我找了大夫來仔細看過了,說是大概兩個月左右……你看……”老夫人打心眼裏看不上楊氏,可是畢竟她腹中的是孟家的骨肉。大不了等到孩子生下來去母留子就是。
孟長庭沉默了片刻,說道:“孩子……留下吧。兒子膝下荒涼,有這麽一個不容易。隻是別讓她再出來亂走了。我不想再看見她!”
老夫人點點頭。
母子倆的想法居然是不謀而合了。
楊姨娘於是就憑借腹中這塊肉,又堂而皇之的從那陰暗潮濕的柴房之中走了出來,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裏,一心一意的安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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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這邊本就因為孟長庭蘇醒之後,始終不曾提及見她一麵的事情,而感到萬分的忐忑。
她現在也是後悔,當初不如讓兒子挨這一刀,現在隻怕那被老夫人放在心上的人就不是孟慧茹那個小賤人了。
可是一想到那塊血淋淋的皮肉,她的太陽穴都直突突,心裏更是一陣一陣的犯惡心。
真不知道那個賤人到底是如何對自己下得去這樣的狠手!
她可不相信她是真的純孝至上!
周氏這一愁未解,又添新愁!
當她得知楊姨娘同樣有了身孕的時候,真是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
“賤人!賤人!把老爺害成那副模樣,卻居然就這麽沒事了?老天莫不是瞎了眼?居然讓這樣的人有了老爺的骨肉!”周氏恨得直跺腳。
牛媽媽見狀,連忙攔著:“夫人小心!她不過是個下九流的賤蹄子,怎麽能和您腹中的小少爺相比?您放心,孩子誰都會生,可也要看老爺喜不喜歡才是!”
周氏卻是搖搖頭:“見麵就有三分情。尤其是那狐媚子慣會撒嬌賣癡的。”她心裏知道,孟孝成一個庶子之所以得寵這麽些年,比尋常人家的嫡子還受重視,那不過是因為他是孟長庭的獨子。
物以稀為貴。
人也是一樣。
若是這府裏的庶子一個接一個的蹦出來,那麽孟孝成的地位又是否能如從前一般穩固呢?
她摸了摸自己並不明顯的肚子,喃喃的說道:“不行,娘為了你,為了你的哥哥和姐姐,也絕對不能讓那個野種生下來!”
牛媽媽聽了這話,心驚膽戰:“夫人,您千萬別衝動。現如今要緊的是籠回老爺的心。那個賤人的事情,千萬不可莽撞。”
誰都知道孟長庭子嗣稀薄,最是在意此事,若是周氏在這個時候動了手腳,豈不是某些人的正中下懷?
周氏卻是陰笑著說道:“你放心。這女人生孩子本就是一隻腳邁進了鬼門關,意外多著呢!”
牛媽媽心裏一寒,想到這麽多年,孟府裏居然隻有周氏一個人生下孩子……還有……頓時什麽也不敢多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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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你怎麽在這裏站著?小心受了風!”孟慧芯一進門就看見周氏站在開著的窗戶前。
“芯兒,你總算是來了。怎麽樣,你父親是不是答應見我了?”周氏急切的問道。
孟慧芯搖了搖頭,扶著周氏坐下:“父親如今還是身子虛,什麽人都不肯見。就連我和哥哥過去都吃了閉門羹。”
周氏聽了她的話,一臉的頹唐,轉而又氣惱的吼道:“都怪那個小賤人!自從她回府之後,咱們就沒過過一天安生日子!”
“娘。咱們是不是該給大姐送點補品,表示一下。”孟慧芯不理睬周氏的歇斯底裏。
“憑什麽?我可不會拿熱臉去貼冷屁股!休想讓我給她送東西!”周氏氣得扭了身子。
孟慧芯翻了一個白眼。
“芸香找了機會出來,和黛玉說了,這幾日老夫人和父親那邊的好東西是流水介的送到了大姐的房裏,剛出來的楊姨娘也讓人送了幾根人參,就連那一向不出頭的白姨娘還親自送了幾兩燕窩。”孟慧芯慢慢說道,“這闔府之中隻有咱們還沒有任何的動靜。”
周氏也聽出問題所在了。
不管她如何的厭惡孟慧茹,可是孟慧茹的的確確是為了救孟長庭才遭了這麽大的罪。
如果他們母子三人始終無動於衷,那麽看在老夫人和孟長庭的眼裏,就成了他們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
周氏泄了氣一般的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一會兒,我就讓牛媽媽過去送東西。”
孟慧茹頷首:“娘,你最近是越發的急躁了。你可要耐下性子,保重自己。隻要弟弟還安然,父親就絕對不會棄你於不顧的。”
周氏抿著嘴,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孟慧芯心裏冷笑。
難不成她還覺得孟長庭真的對她情有獨鍾,癡心一片?
周氏得寵這麽些年,多半還是因為她養育了一子一女,而且孟孝成多少還算是有些出息。
這幾年,孟慧芯也算是看清楚了——這裏的男人和她那裏的都一樣!
多半都是自私自利的!他們為了自己會毫不猶豫的犧牲身邊的女人!
想到自己也是因為被男人背叛出賣才來了這個地方,孟慧芯的心裏也是一陣的酸痛。
正所謂真情難求!
她現在是絕度不會把自己的將來寄托在不可靠的男人身上了!
想到這裏,她也懶得再去勸解周氏,隻不過敷衍了幾句,便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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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愣了一會兒神,便也清醒過來。盡管不情願,她還是吩咐著牛媽媽,從她自己的私房裏選了幾根上好的野山參並一盒子阿膠,送到了孟慧茹那裏。
孟慧茹此刻起色已經是好了許多,居然提出要單獨見見牛媽媽。
她笑著命牛媽媽起身:“怎麽敢勞煩姨娘掛心?還讓媽媽親自送來?真是折煞我了。”
牛媽媽哪裏敢擔得起這樣的話?
她立即說道:“大小姐都是為了老爺才會受了這樣的苦。奴婢們心裏都敬佩著呢。姨娘更是感恩戴德,每日裏說大小姐的好處。這不,好容易得了這些藥材,就巴巴兒的讓奴婢送來。總算是姨娘的一片心意。”
“替我謝謝姨娘吧。”孟慧茹看了一眼牛媽媽,就伸著手要去拿那邊桌子上的一個錦盒。
牛媽媽見屋子裏並沒有其他人,哪裏敢這麽沒有眼色,立即過去將東西遞給了孟慧茹。
孟慧茹說了聲“多謝”,就將錦盒打開,又取出了一個晶瑩剔透的玉鐲子輕輕的放在了枕頭邊上。
饒是牛媽媽跟在周氏身邊見慣了好東西,可是卻也從沒有見過這般的珍品!
“大小姐果然盡是好東西。這樣好的鐲子,老奴從來都沒有見過!”牛媽媽奉承道。
“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物,所以我時時刻刻都帶在身邊的。”孟慧茹淡淡說道。
一聽說是韓氏的東西,牛媽媽心一突,莫名就覺得背後一涼,神色有些慌張,也不敢多嘴了。
兩個人一時無語。
“媽媽就請回去吧。等我身子好了。必然會親自上門去給姨娘道謝!”
牛媽媽趕忙又說了兩句客套話,這才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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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懷孕之後,一向貪睡。此刻雖然已經過了未時,她卻依然酣睡。
正睡得香甜之際,她卻突然聽見外麵一陣嘈雜之聲。
雖然她盡量不去理睬,無奈那聲音實在太大。令得她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最後,她隻得氣咻咻的坐了起來。
她實在是心裏有氣,忍不住大喊:“牛媽媽,牛媽媽!誰在外麵喧嘩!”
可是她喊了幾聲,卻壓根不見牛媽媽回答。
周氏心裏頭奇怪得很,剛要再問,卻發現,那嘈雜的聲音突然不見了。
她心裏納罕,便自己穿了鞋子,下了床,想要去看個究竟。
她推了門,就看見一個驚慌失措的丫鬟跑了過來:
“姨娘,不好了!牛媽媽,牛媽媽讓人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