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緋看出他在生氣,非常識相的抬腿繞過馬背往下麵跳。
齊雲開立刻上前一把接住,將她穩妥放在地上。
上下一通檢查,確定沒傷著,才擰著眉頭,寒冷聲音裏夾雜著一絲怒意。
“你知道剛才有多危險嗎?”
齊思書在一邊助陣,“就是,你都要把馬騎天上去了!”
陸明緋聽這樣的話耳朵都要長出繭子,嘴裏嘟囔著。
“有多危險?我又不是個瓷瓶哪兒就那麽脆了。”
“陸明緋!”
齊雲開人雖冷淡,生人勿近,但說話做事也總是客氣有禮。像現在這樣疾言厲色,甚至幾乎接近於吼的狀態,還真是少見。
陸明緋一下就怕了,識相的連聲唯諾道:“我錯了我錯了,世子殿下別生氣,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看她低頭認錯,齊雲開臉上的陰雲也是一點沒散,回頭又對齊思書道:“六殿下你也是,帶她來長林苑我不反對,隻是不該讓她自己騎馬,萬一從馬背上摔下來,傷筋動骨都是輕的,殞命於此也未可知。”
“不怪齊思書。”陸明緋很仗義的把齊思書身上的責任擇幹淨。
“是我趁他不在自己偷偷騎的。”
“好。”
齊雲開爽快認可她包攬這份責任,“既然如此,還有另外一件事,幹脆一並罰了你才好。”
“啊?還有?”
“是。”
齊雲開直勾勾盯著她眼睛,“現在跟我回逢花台,這事得讓明纖姐知道。”
陸明緋一下蔫了,估計自己這次是真的跑不掉了。
她姐陸明纖和齊雲開兩人一起教育她,不死也得掉層皮。
被齊雲開強行拖走的時候,她衝著齊思書用口型說了兩個字。
“救我。”
齊思書擠出一個微笑,同樣用口型回答道:“走好。”
看著她被拖走的方向,齊思書手裏還剩的那碗沙冰已經化成了一碗涼水,托在下麵的手被冰的通紅。
他冷眼看著,然後手腕一翻,任沙冰掉落下砸在草地上,冰水流了一地。
陸明緋被齊雲開一路從長林苑拉回逢花台,陸明纖正在房間裏翻看一本象棋譜。
抬頭猛不防看見窗外兩人急躁走進來,就知道必是自家妹妹又鬧出了點什麽事情。
她放下書走出去相迎,齊雲開見著她恭敬行了一禮。
“請明纖姐姐妝安。”
“世子殿下康安。”
她看了看他身後跟著的抓耳撓腮、渾身不安的陸明緋。
“這小混蛋又給世子殿下惹麻煩了?
“若是給我惹麻煩倒好說,她自己不小心珍重自己,才最叫人頭疼。”
陸明纖柳眉皺起,走到陸明緋跟前,肅聲質問:“你今天幹什麽去了?”
“就……”
陸明緋心虛的小聲咕噥,“去……長林苑轉了轉,花花草草長的都挺好的,太陽也沒那麽毒,還有沙冰雖然沒吃著……”
“說重點!”
陸明緋被她一凶哆嗦一下,反而不想再遮掩,老實交代道:“我騎馬來著,自己騎的。”
陸明纖聲調一下拔高,“你說什麽?”
“還有這個。”
齊雲開來了個火上澆油,將手裏的一直拿著的書遞給她。
“從清風書屋她椅子坐墊下掉出來的。”
陸明纖接過來一看,書封上赫然寫著四個大字——《吳起兵法》。
她眼底怒火一下升騰而起,卻冷靜克製的拿著書,對齊雲開禮貌道:“世子殿下今日能將這些事情告知於我,我感激不盡,你對緋緋的關照愛護,我亦看的清楚,但現在我要教妹妹些道理,是家事和閨閣之事,還望世子殿下暫且回避。”
齊雲開有些擔憂的瞥了一眼陸明緋,但很快收斂住情緒,眉眼依舊冷峻道:“應該的,如此,我且先告退。”
陸明纖肯定的點點頭,“恕我不能遠送世子了。”
齊雲開微微頷首,然後頭也不回,邁著堅定步伐離開了逢花台。
陸明緋知道自己逃不過這趟劫難,認命的一掀衣服,膝頭一彎就要往青石板上跪。
“不用跪。”
“啊?”陸明緋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
陸明纖平靜重複一遍,“我說不用跪,你跟我進屋。”
“噢。”
陸明緋心裏頭不禁一陣疑問,跟在陸明纖屁股後麵走進房間,兩人對坐在棋桌前,氣氛好一陣沉默。
終於,陸明緋先受不了,試探性的叫了聲:“姐?你……怎麽不說話?”
陸明纖拿起棋盤上一顆“馬”,吃掉了對麵一顆“炮”。
兩顆木棋子疊壓碰撞再一起時,發出噠的一聲脆響。
“我要說什麽?你如今長大了,我不過是個做姐姐的,要是再囉囉嗦嗦責你罰你,豈不是討你嫌棄厭煩?到時候把你惹急了,幹脆不認我這個姐姐了呢?”
陸明緋一聽這話急了,“姐你怎麽能這麽說!娘因為生我不在了,是你看著我長大,照顧我教養我,長姐如母不過如此,不論我長多大,任何時候任何地方,你都有資格管教我!”
“哦,是嗎?”陸明纖仍舊冷冷淡淡的,“不煩我管你?”
陸明緋一臉堅定的搖頭,“絕對不煩。”
“那我說的話你聽不聽?”
陸明緋毅然決然的點頭,“我聽。”
“好。”陸明纖冷淡的可怕的語氣裏終於恢複了一點情緒波動。
“那我問你,你可知我們姐妹兩人為何離開西北來長安?”
“來長安當質子,陸家在西北鎮守多年,深得人心,爹手握重兵,更有戰無不勝的明光鐵騎忠心加持,朝廷害怕陸家生有異心,所以下令讓我們姐妹二人進宮為質。”
“這般情況下,你在宮中該如何為人處世,才不至於給西北,給陸家,還有你自己惹上麻煩?”
陸明緋低下頭,並不情願的小聲道:“恭維謹慎,行事低調。”
“離開西北來長安前,爹跟你約法三章,你還記得都是什麽嗎?”
陸明緋憋住心中一口氣,從嘴縫裏擠出幾個字:“不得習武、不學馬術,不讀兵書。”
陸明纖手中一顆紅方的“車”一路開進楚河漢界,**綠方軍營裏。綠方的“將”縱然有左右“士”的保護,缺也因“車”的虎視眈眈而顯得岌岌可危。
她凝眉謀劃棋局,片刻抬起頭,平靜冷淡道:“看來你是什麽都知道,卻什麽都犯了。明知故犯者,當罪加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