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韓信芳這裏住好處多多,首先不用花錢,其次他家裏環境好,有花有樹,蜂蝶流連,鶯雀從一大清早就站在銀杏樹上滴溜溜的脆聲鳴叫,喚醒一天的好心情。

“起床起床!”

韓信芳在剛蒙蒙亮,還殘餘著夜晚涼風的清晨就衝到東廂房,把還在睡覺的齊雲開和齊思書提溜起來,又跑到隔壁門口咚咚咚敲了三聲門,叫醒了還在睡覺的陸明緋和甘靜芸。

被強行從被窩裏揪出來的四個人睡眼惺忪站在院裏銀杏樹下,韓信芳一身齊整站在他們麵前,昂首挺胸背著手,來來回回走著訓話。

“弟子規曰,朝起早,夜眠遲,老易至,惜此時,你們年紀輕輕……”

“不是吧。”齊思書打著哈欠跟旁邊因為沒睡太醒而目光有些呆滯的陸明緋小聲叨叨:“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還讓不讓人活了。”

“嗯?”

韓信芳特有威嚴的發出一聲質疑,齊思書馬上一縮脖子老實了。

“屋裏桌上有燒餅有粥。”

韓信芳拿起放在石桌子上的書箱,“吃完該幹什麽——”

砰砰砰!

一大早晨還沒來得及打開的大門忽然被人從外麵敲響,聲音又快又急,力氣大到似乎要把門拍碎。

“韓先生開門啊!”

陸明緋那點困頓之意被這急促敲門聲震到霎時消散,瞪著茫然無措的大眼睛,看向韓信芳從門外放進來的人。

“韓先生您快去看一眼夏函吧!他馬上就快咽氣了,就等著見您最後一麵呢!”

“什麽!”

韓信芳頭頂炸開一顆驚雷,抓著來人問:“他不是好好在家背書嗎?到底怎麽回事!”

“哎呀說不清楚了!您快去吧,晚了可就見不著了!”

韓信芳心都提到嗓子咽了,慌的書箱子掉在了地上,裏麵四書五經都散了出來。他哪裏還顧得上,一腳跨出門檻,隨著來人火速趕赴夏函家中,留下四個茫然不知的學生站在原地麵麵相覷。

“怎麽個情況?”

齊思書眨眨眼睛,“出人命了?”

甘靜芸聽見“出人命”三個字,伸手捂住了莫名發悶的胸口。

陸明緋看著他們仨,眉頭一皺兩手抓住有些淩亂的頭發,腦子迅速上崗,“出人命了,那人還跟韓先生有關係……”

她猛地抬頭朝著三人喊道:“走啊去幫韓先生!”

話音沒落下,人就扭身一陣風兒似的追出去,齊思書甘靜芸生怕落後,也跟著跑了出去。

齊雲開無奈的輕輕歎了一口氣,抬手撥弄掉落在肩頭的一片銀杏葉,隻好隨著他們一起去湊這個熱鬧。

隨著人都離開,韓宅小院裏漸漸冷落下來,晨風翻過牆頭門檻,搖動樹葉花影,翻了幾頁散落在門口的書籍,所過之頁密密麻麻全都是朱筆小字批注。

“借過借過!麻煩讓讓!”

不知道今天是什麽好日子,這麽早大街上就人擠人,陸明緋慶幸自己身量小,否則真是寸步難行。

“靜芸這邊這邊!”

甘靜芸那麽柔弱的小身板眼看都要淹沒進人群裏了,幸虧陸明緋眼疾手快逮住那隻白白淨淨的手,一把將她拽到身邊,眼睛卻還忙著盯住前麵韓信芳的身影,一刻也不敢鬆懈的追隨著他的動態。

“這位大姐請您別擠了!”

人堆裏,一個被擠的東倒西歪的男孩可憐的用雙手謹慎小心的撐了撐旁邊瘋狂往前擠的彪悍大姐,卻引來大姐一頓叫嚷。

“你個毛頭小子叫誰大姐呢你!”

“不是,您實在是——”

“滾滾滾!看看你這幅德行都不配讓我跟你說話!”

這吵嚷聲太大引來甘靜芸的注目,她看見那個長的很有禮貌的男孩被刁難,有心想要幫他,正好此時陸明緋也看見了,沒等自己說什麽,她先朝著那個大姐大喊了一聲:“誒那穿桃紅衣服的大姐你錢袋讓人摸了!”

大姐一聽那還了得,趕緊去抓自己水桶腰上掛著的錢袋子,男孩趁機脫身,陸明緋也拉著甘靜芸,和在後麵的齊思書齊雲開擠出了人堆。

“幹嘛呢這是?”

齊思書被擠出一身的汗,用手裏扇著風回望那段擁擠的路,“開倉放糧也沒這麽積極的吧!”

“別磨嘰快追上韓先生!”

陸明緋還要往前跑,而身後卻傳來一聲呼喚壓住她腳步。

“緋姑娘留步!”

在宮外沒人會這麽稱呼她,不光陸明緋,其他三人也回頭望去想看看這人是誰,卻沒想到正是剛才那個陸明緋路見不平一聲吼相助的男孩。

“緋姑娘留步。”男孩氣喘籲籲的站定在四個人跟前,低眉順眼對他們一一鞠躬。

陸明緋著急去追韓信芳,沒時間等他囉嗦,開門見山直問:“你誰?認識我?”

男孩低著頭小心翼翼的,“是,緋姑娘您可能不知道我,我是給纖姑娘請脈的胡太醫的醫童,剛才和師父走散……”

“等會兒!”陸明緋眼睛噌的亮了,“你懂醫術?”

“啊?”男孩愣了,“我……我算是……知些皮毛?”

“哎不管了!”

陸明緋急吼吼的拉上他胳膊,“你跟我走一趟!”

“啊?”

沒容得男孩拒絕,腳下幾步踉蹌,人已經被她拉出去了好幾步。

一行五個人追著馬上快要看不到邊的韓信芳的身影,朝著一片民居小巷,七拐八拐繞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