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陸明緋在房間內坐立不安，甘靜芸坐著在床邊守著睡的不安穩的薑清，看向陸明緋欲言又止半天，最終還是勸她。
“明緋你也別太生氣了，畢竟你們今天在紅袖簾招裏麵對的是路丞相，世子殿下那麽做，也是迫不得已，不想你得罪他罷了。”
陸明緋憤憤不平道：“我管他是誰，傷害了別人就得道歉！再說，我又沒讓路長青道歉。”
甘靜芸無力笑了笑，“世上事，不全是一來一回那麽簡單的。”
“世上的事在我這裏就得這麽簡單，種什麽因就得得什麽果。”
她站起來叉著腰在屋裏來回轉兩圈，“齊雲開在忙什麽，怎麽還不來找我？不行了不行了我快憋不住了，我想找他吵架！”
甘靜芸震驚的長大嘴巴，“啊？”
陸明緋怕她擔心，強行壓著火氣改口。
“談話，我想找他談話。”
甘靜芸深知她脾氣秉性，不想看他們倆爭吵，溫聲軟語勸她道：“明緋你往好處想想，我們現在對科舉作弊的證據掌握的越來越充分了，很快韓先生就可以拿著這些證據到陛下麵前揭發此事，讓壞人得到懲治，還天下學子一個公道。”
陸明緋走過去看著**淺睡的薑清，幫她擦去一滴未幹的淚痕。
“一碼歸一碼，但是科舉這件事，我看夜長夢多，還是盡快為好，跟韓先生商量商量，明天或者後天，我們就出發。”
甘靜芸神情明顯慌了一下，“啊？這麽快？”
陸明緋看她反應這麽大，單純以為她沒做好準備。
“沒事，別緊張，我們的準備已經很充分了，再拖下去反而不好。”
甘靜芸捏著衣襟嗯了一聲，“但還是要找韓先生，世子殿下商量一下為好。”
“自然。”
提起齊雲開陸明緋又按耐不住了，一個衝動勁頭沒壓住，一陣風似的轉身開門去找人。
甘靜芸在後麵攔也沒來得及攔住，又怕驚醒了好不容易睡著的薑清，隻得麵帶憂慮的看著陸明緋離去的背影。
陸明緋拍響了齊雲開和齊思書的房間，像是早有預料似的，齊思書一打開門就對她做了個裏麵請的手勢，甚至看著有些懵的陸明緋還拉了她一把，他自己走到外麵飛速的從外麵關上門。
陸明緋還保持著一個敲門手勢，回頭看了眼緊閉的門，一下給她整不會了。
“來了？”
齊雲開悠閑自在站在書架前翻看著韓信芳放在上麵的書，見她來了，不慌不忙繞過書桌到圓桌前坐下。
陸明緋來前胸口堵滿了一車的話要在他麵前發泄，但現在見到他那張雲淡風輕的臉，瞬間變啞巴了。
“啊，來了。”
“坐下慢慢說。”
陸明緋看著椅子，鬼使神差的就想聽他的話坐下。好在意誌還算堅強，在完全讓他拿捏住前反應過來，大聲拒絕：“我不坐！”
齊雲開看著她如臨大敵似的，好笑的揚了揚嘴角，“那就不坐。”
陸明緋上前兩步質問他：“你今天為什麽不讓我給薑清討個公道？”
齊雲開聽她說“公道”二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揉著太陽穴道：“一個樂伎，兩個高官，他們之間發生矛盾，可能存在公道的解決方式嗎？”
“樂伎怎麽了？樂伎也有尊嚴，受到那樣的折辱難道連一句道歉都不配嗎？”
齊雲開掀起眼皮看她，“你是在為一個外人跟我吵架嗎？”
陸明緋一下啞口無言，“我……我就事論事而已。”
“就事論事。”齊雲開站起來反問她，“好，那我問你，這個樂伎，你把她贖出來後打算如何安置她？放在韓先生家？還是帶回宮？都不現實吧？你不能把她帶在身邊，再替她得罪倆個位高權重之人，你猜你走之後她會不會遭到他們的報複？”
他說一句逼近一步，直到走到她麵前，墨黑鳳眼緊緊盯著她深沉道：“明緋，你對世事，太過於想當然了。”
陸明緋被他身影籠罩住，卻半步都沒往後退，抬起頭直視著他。
“我當時沒考慮這些，是我不夠聰明周全，但是現在考慮也不是來不及，我沒辦法時時刻刻守著她，她會遭到報複，那我就給她錢，讓她遠走高飛，找到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所有這些都可以以後再商量斟酌，但是如果當時我沒能讓她得到一個應有的道歉，她可能這輩子都得不到了。”
“比起能安身立命好好活下去，她或許根本不會在乎那個輕飄飄的道歉。”
“她在乎！”
陸明緋固執的看著他，“沒有人受了委屈會不在乎加害之人的一句道歉，那東西不輕飄飄，它很重要！那是一個人，哪怕再卑微的人，活在這個世上應該有的尊嚴！她為什麽要在活命和尊嚴裏選一樣？老天既然讓她生為人，這兩樣東西就都是她該得的，她要有尊嚴的活下去！”
齊雲開看著她的眼神是真委屈了，拚命的想要自己體會認同她的觀點，忽然就有點心軟，不想再跟她爭辯下去惹她難受。
他歎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她頭，一改剛才咄咄逼人的語調，和聲溫言道：“好了好了，別委屈了，你說的都對好不好？身上還有錢安頓她嗎？沒有我給你。”
陸明緋揉揉鼻子，看著自己鞋麵搖頭。
“沒錢了，贖薑清花光了跟你借的金瓜子。”
“花光就花光了，剩下的事情也不用你操心，我會安置好她，放心吧。”
他這麽貼心好脾氣，陸明緋反倒不自在了，揣摩著他心思把話題轉移。
“這個先不急，我來主要是想跟你商量商量揭發科舉作弊的事情。今天在紅袖簾招看見朱華和他那姨父的嘴臉，越發讓我覺得事情不能再等，反正我們證據搜查的差不多，不如明天或者後天就去殿前揭發他們！”
齊雲開垂下睫毛掩住眼底一絲陰暗，抬眼時又消失不見。
“好。”
陸明緋沒想到他答應的這麽痛快，“那就說定了？我再去找韓先生說一聲。”
“這麽晚了，先生也累了一天，明天再去也不遲。”
陸明緋看著窗外濃重夜色點點頭，“也是，那明天我再去。”
“嗯，說了這麽久的話，口渴不渴？”
陸明緋剛才沒注意，這會兒閑下來才發現，自己好像一天都沒怎麽喝水。
“還真有點渴了。”
“剛好，溪寧煮了睡前的安神茶湯，我讓他送兩碗給你和芸姑娘。”
陸明緋笑說：“我沾枕頭就著，還要什麽安神茶湯。”
齊雲開笑笑，“喝點吧，總沒壞處。”
“也行，那我先回去了。”
她擺擺手，跟齊雲開告了別，回到自己房間裏不大一會兒，呂溪寧果然在外麵敲了兩聲門，低頭送進兩碗茶湯。
陸明緋拿起一碗給甘靜芸，甘靜芸說現在不渴，陸明緋端著碗一飲而盡，心滿意足的躺在甘靜芸給她鋪好的地鋪上，合上眼睛漸漸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