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心堯聽她們抬高自己踩低陸明緋,心裏很是受用,看著坐在那裏一句話都不反駁的陸明緋,故意發問:“明緋姐姐怎麽一直不說話?”

陸明緋盯著她看了片刻,齊心堯被她那雙異瞳看的心裏竟然有些發毛,不自覺的想躲閃她那兩道銳利的目光,然而陸明緋卻又恰到時機的溫然一笑。

她和聲問道:“請問公主,我們什麽時候開宴?我看亭外舞姬樂師們已經等候很久了,天氣冷……”

“呦,陸四小姐這是憑空生出一幅菩薩心腸啊?”

坐在齊心堯左邊的那個貴女頂著一張刷了三層粉的大白臉,撅著一張厚紅唇,對陸明緋陰陽怪氣道:“自己裹的裏三層外三層,錦帽貂裘,穿金戴銀的,見了公主如此慷慨大義,心中羞愧,便在公主的宴席上充好人,好讓宮人們都感激你。早聽說陸四小姐不喜讀書,想來也必定不知'慨他人之慷'是什麽意思。”

另外一個抱著隻卷毛小狗的貴女跟著嘲笑一句,“既然知道陸四小姐不知此話何解,你還故意提出來幹嘛?不是白讓她難堪嗎?”

“陸四小姐不知也沒有關係。”

坐在心堯公主右邊那個臉小五官也小,長的像清秀中透露著一種平平無奇的小白花的貴女充做一幅善解人意的樣子,給陸明緋悉心解釋道:“陸四小姐,'這慨他人之慷'的意思,就是利用他人之物,做自己的人情。”

她說完與旁邊的人對了個眼色,一群女孩立刻哄笑起來。

陸明緋看著她們笑自己笑花枝亂顫的,生氣是有一點,但更多的是覺得莫名其妙。

明明這些貴女們不喜歡她,卻非得叫她一起來,來了又找個牽強理由,酸諷哄笑她一頓。

好好一場宴席,有菜吃有酒喝,她們卻偏偏要選最無聊的一種方式來娛樂,來滿足她們貧瘠可憐的心,純屬於吃飽了撐的沒事閑的,安逸奢靡日子過多了,應該餓她們幾頓。

齊心堯和其他貴女們看陸明緋左耳進右耳出一直不予理睬,自覺得沒趣,齊心堯更是覺得自己目的沒達到,畫著精致妝容的臉蛋上慢慢浮起一絲惱怒和不耐煩,以質問的目光看向右邊那朵小白花。

小白花察覺出她的不悅,暗暗向攬月湖上使了一個眼色,齊心堯這才不情不願的揮揮手。

“開宴。”

話音落下靜止在攬月湖冰麵上的所有宮人舞姬樂師立刻活了起來,絲竹管弦聲一齊響徹整個攬月湖。舞姬在兩排白衣樂師手下流動出來的音樂聲中彩裙飄動長袖翻飛,外圍另有宮女穿著冰刀靴手捧紅梅花移步換影,似一片會移動的紅梅林,場麵蔚為壯觀。

齊心堯站起來走到亭欄邊上憑欄而望,點評道:“舞蹈排的還行,怎麽樂聲感覺總是差點意思?這班樂師是哪兒來的?”

一個管事的太監立刻走來躬著腰給她解釋。

“回公主的話,因陛下喜歡聽戲,滿宮上下效仿,所以這些年樂府裏幾乎都是唱戲的,樂師是越來越少,所以選擇確實也少了些。不過您放心,既然是在您的生辰宴上奏樂的,奴才打死也不敢濫竽充數,這些樂師來之前都是挑了一遍又一遍,奴才用耳朵一個一個聽來的。”

“你挑選的?齊心堯不屑的冷笑了一聲,“你一個奴才,懂樂律嗎?”

那小白花貴女聽了立刻拍上她的馬屁,“心堯公主可是琴瑟箏笛,琵琶胡琴,樣樣學的爐火純青,自然看不上這些雕蟲小技。”

大白臉厚紅唇的貴女借機陰陽怪氣的說,“可不像某些人,這麽大的人了,居然隻會死記硬背下兩手曲子,還用琴來彈奏十麵埋伏,真是可笑,竟然還好意思說出去。音律不通女紅不會也就罷了,最基本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做不到,明明已經與世子殿下有了婚約,卻還常與六皇子廝混在一起,真是一點不知女德為何物。”

她邊說還邊往陸明緋這邊看,其他貴女們也向她投來輕蔑的目光,甚至有的站的離她近了些,還刻意往邊上躲了躲,連裙擺碰到了陸明緋的都要喊侍女過來拿手絹擦一擦,好像她有什麽大病會傳染給她們似的。

陸明緋看著她們這派做作樣子,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強壓著一肚子的髒話不罵,按照甘靜芸教她的,想發火的時候就去數數看周圍有什麽顏色來轉移注意力。

她盯著冰湖上宮女手裏的梅花,是紅色的;起舞的舞姬,衣服是粉藍色的;奏樂的樂師,衣服是白色的;樂師的頭發是黑色的……

陸明緋一一瀏覽過那些人時,一個彈琴的樂師忽然引起了她的注意。其他樂師都在賣力的吹拉彈唱,隻有他垂著頭,纖長白皙如玉般細膩得手指壓在琴弦上,三千青絲在凜風中翻飛飄**,冷清孤獨,恍若與周圍熱鬧喧囂相隔兩世。

就在她看他看的入迷時,化葉亭裏也有其他人注意到了他,指著他按在琴弦上紋絲不動的手,仿佛發現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在心堯公主耳邊驚呼一聲:“好生放肆!公主你看那個樂師,他竟敢在裏麵濫竽充數!”

齊心堯隨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見著有一琴師手指頭放在琴上一動不動。

她立刻回頭瞪了那個負責籌備舉辦此次宴會的太監一眼,指著那個人惱怒道:“這就是你說的精挑細選出來的樂師?我看你是不把本公主放在眼裏!”

太監惶恐的撲通一聲跪在她腳邊,連連叩頭謝罪道:“公主息怒!公主息怒!這人是從掖庭獄裏拉出來的,但是他的琴藝奴才聽……大家夥兒聽了確實是不錯,奴才這才把他放進來,誰知他敢如此放肆,故意不彈,不把您放在眼裏!”

齊心堯一聽那還了得,從來隻有她拿鼻孔看人,被人輕視還是第一次,氣急敗壞道:“還磕什麽頭?還不把人給我拉過來!我倒要看看是誰如此膽大包天,膽敢在我的生辰宴上耍性子無視本公主!”

“是是是!”

太監好不容易把鍋甩出去,趕緊連滾帶爬的跑過去把人揪過來,抓著他單薄的衣服一腳給人踹的跪倒在齊心堯麵前,拉著他頭發逼迫他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