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血色的,星星是血色的,月華是血色的,樹是血色的,人是血色的,所有的光和影全部都是血色的。
可是,龍景晨呢?
水寒萱站在懸崖邊上,手裏是落寞的空氣。整個人耷拉在那裏,衣衫在路途奔波中早就破裂不堪了,隨著風飛,像是撲向涅槃的蝴蝶,無法阻止。
鳳輕塵擔心地看著她,喚過一句,沒反應。
“你恨的不過是我而已,不關他的事。”水寒萱的聲音飄渺的像天上的流雲,可是這種安靜隱匿著層層疊疊的恐懼。
“你不覺得,失去自己所愛的人,心,會更痛麽?”夜琉璃笑得張狂,抹去嘴角的血跡,看著水寒萱,“你說,既然你喜歡他,怎麽不陪著他?”
水寒萱轉過身,看著她,平靜地眼神裏全是悲憫,“你其實並不是想懲罰我,讓我心痛,你隻是嫉妒。”
“哈哈,笑話,你看看你現在頹敗的樣子,有哪裏值得我嫉妒的。”夜琉璃不屑一顧地反問道,像在看笑話一樣。
“是的,你嫉妒。嫉妒龍景晨這般不管不顧地護著我,愛著我,這樣的感情是你拚盡一生都得不到的。”也許,你早就知道了爹爹根本就不喜歡你。隻是在天下人麵前,你這樣的弱女子受盡唾棄之後,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可以依仗的男子,由此心生愛慕,可是無果而終。
愛情到了這裏,已經不能用悲哀和絕望來形容了,置之死地,卻無法後生。
“不,不是這樣的,你這個賤人,是來炫耀的麽?”夜琉璃掙紮著站起來,“你這個賤人,你該死。”說完拉過邊上一個黑衣人的屍體,飛身掠了過去。
水寒萱看著她欺身過來,嘴角裂開一個弧度,殘忍而極致。然後迎著人來的方向一直後退,一直退,推到了最後的邊緣,輕輕一笑,終於掉了下去,身後是飛流的瀑布作為天然屏風,水寒萱立刻變得渺小起來。
“寒萱”
“小姐”
一行人陸續奔了過去,身後的黑衣人卻席卷而來,好似消滅不了似的。
“哈哈,終於死了,全部死了”夜琉璃的聲音由高到低,最後靜默無言。
全都死了,那自己呢?思緒還沒理清楚,一道水柱直直穿過來,一下子貫穿了夜琉璃的身體,然後變成紅水噴出來,悄無聲息,毫無預兆。
夜琉璃睜大了眼睛看著站在眼前的水寒萱,這是什麽意思,她怎麽又活過來了?竟然完好無損?
這不可能,咳咳,又是一口血吐出來了。
“這一切,也該了結了。”水寒萱邪邪地笑著,可是一點溫度都沒有。看得曼雪都覺得難受。
“嗬嗬,是啊,是啊,是該了結了。”夜琉璃閉上眼,然後又是冰冷的**襲來,身體幾個重要的穴道全被水柱貫穿,伴著一聲長長的嗟歎,終於垂下了手。
水寒萱還是聽見了,盡管聲音極低:明風,我愛你。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她,終究是解脫了。爹爹,希望來世你不要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
“旋水功?”一個黑衣人驚詫著出聲,可是還沒說完,一道水柱齊肩劃過,然後便看到自己的肩上
部分和頭顱飛出去了,沒掙紮幾下便斷了氣。
其餘幾位黑衣人看著情況不對勁,不過還是沒辦法厚著臉衝了上去,很快便殘缺不全的倒在地上。
“寒萱,你看看,都死了,都死了。”鳳輕塵上前抱著正在瘋狂殺人的水寒萱,很是心疼。
整個往生崖都是血流遍地,隨著水流擴散開來。不遠處的瀑布還在奔騰不息,旋轉成不規則的形狀,似乎潛藏著的殺戮終於被釋放開來,不掠盡不罷休。
月華被厚實的雲層遮住,看不清黑白。
山川,樹木全部在哀鳴,為這些往生的靈魂。若以血來祭奠這些生靈,是不是早就可以幻化成精靈,默默守護著夜城。
不,終究隻是人之初,性本善,可是到了後來,被那些魑魅魍魎所蠱惑之後,但是人之中,性本惡了。
水寒萱站在那篇瀑布裏,鳳輕塵站在身後,就好像在用著她一樣。可是,隻有鳳輕塵知道,即使是這樣近的距離,也許是自己一身都逾距不了的。
仇恨,究竟可以把人置於怎樣的境地?愛情,又可以讓人陷入怎樣的瘋狂?
“小姐,這個是,是莊主的。”曼雪顫抖著手把那隻簪子遞過去,然後慢慢退了下來。雖然她知道小姐此刻必定很難受,可也是無需打擾的。
水寒萱攥著那隻簪子,仔細撫摸著,上麵的光澤早就不複以往了,隻有前麵的三步蓮還像是綻放的樣子,不曾枯萎。懷裏抱著的還有龍景晨斷掉的手臂,血流已止。
娘親,龍景晨,你們是不是已經見過麵了?
嗬嗬,你說,緣分是不是上天注定的呢?那個時候你和龍叔叔為我們訂好了婚事。可是,我因為中毒,由寒星代替;他因為生病,由龍辛晨代替。
兜兜轉轉還是相遇了。
“不要過來。”水寒萱大喝一聲,攔住了稍微挪過一步的鳳輕塵。
“你,想幹什麽?”鳳輕塵緊張地問道,心裏的不安無限擴大,月華漸漸出來了,可是看不到希望。
沒什麽,真的沒什麽。
隻是,我想見龍景晨了。
“輕黛已經懷了你的孩子,你們都拜過堂了,好好照顧她。曼雪,年澤是個很不錯的人,你不要錯過。”水寒萱看著那四個跟著龍景晨的少年,“你們幫忙埋了這些吧。”
水寒萱白袖翻飛,然後瀑布的水流就像是被牽引住了,然後聽話地形成了水牆,隔開了眾人。
我來了,龍景晨。
年澤最後看到的剪影就是,從那些淅淅瀝瀝的水聲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投入了深淵的懷抱,直至不見。
鳳海七年冬,左相水寒萱病逝,由年澤代替。
舉國同喪,萬民悲痛,素食七日,停做三天。
可是,再也找不回那個人了,那個絕世的女子了。
鳳凰城依舊是那樣的溫暖,依舊是四處紅豔。鳳輕黛撫摸著自己的肚子,看著臨窗的男子,“你也不必自責,她必定早就存了那樣的心思。”鳳輕黛記得自己聽梁汕說水寒萱逝去的消息時覺得很好笑,那樣一個聰穎善良的人,怎麽會死呢?
可是,後來看著曼雪整整昏迷了三天
,終究是相信了。再怎樣的人,終究逃不過一個情字,何況是龍景晨?
心底不是不感謝的,在知道了水寒萱的遺言之後。鳳輕塵對於自己冒名頂替一句話也沒提過,就這樣自己終於成了他的妻子。雖然,他很少說話,雖然很少提及水寒萱的名字,可是鳳輕黛知道,自己這一生也無法取代了,無論怎樣努力也是枉然。
但是,足夠了。有孩子,有他,嗬嗬,寒萱,我已經很幸福了,你聽到沒有?
“若是我不顧她的意願,伸手去攔了,也不會這樣。”鳳輕塵每每想起水寒萱跳下去的場景就覺得心痛不已,痛不欲生。甚至從不做夢的他,竟然開始做夢了。
“不是的,她的性子,你是知曉的。”鳳輕黛走上去,輕輕擁著他,“不要難過了,她必定不希望你這樣。”我,也不希望你這樣。
“姐姐。”鳳輕蝶衝衝撞撞地奔進來了,“咦,哥你也在啊。”看到屋內兩個人擁在一起,不好意思地掩上了眼睛。
“曼雪今日怎麽樣了?”鳳輕黛慢慢地走了過來,自從水寒萱出事,曼雪的情緒一直不穩定,可是硬是撐著不哭。
“嗯,今日好多了,現在還在外麵曬太陽呢。”其實,撇開一切,曼雪和鳳輕蝶的性子是極其相似的,看著曼雪那般,鳳輕蝶也覺得萬分難受,沒日沒夜地照顧著她,生怕她一個想不開,做了什麽衝動的事情。不過,眼下倒是越來越聽自己的話了。
“城主,夫人。”梁汕看著門敞開了,便直接進去了。
“有事麽?”鳳輕塵問道。
“哦,是一位叫紀冰的姑娘,要見曼姑娘。”梁汕如實回答到。
“紀冰?”鳳輕塵和鳳輕黛同時詫異道。
“她說是左相之前的侍女。”梁汕繼續回道。
鳳輕塵微微想了一下,想來也沒人敢放肆,讓曼雪見見以前的人,或許好些,於是默然點了點頭。
梁汕帶著紫衣女子去了曼雪那裏時,鳳輕塵三人已經在邊上的亭子裏等著了,底下是安靜的曼雪,在靜靜地享受著陽光的洗禮。
可是,湊近著看,便會發現那張臉真的變小了很多,本開就是大眼睛,如今更大了。整個人軟在那裏,陷入椅子裏麵,像一隻弱弱的白狐,無辜得令人心酸。
陽光白紮紮的,很溫暖。
“曼雪。”紫衣女子走過去的時候,輕輕叫了一句。
曼雪慢悠悠地終於回過神了,然後看著紫衣女子,一臉茫然地樣子,半響沒有反應。
鳳輕塵看著這一切,覺得有些被戲弄的感覺,正準備讓梁汕把她帶出去,豈料那紫衣女子又走進了幾步,“曼雪,是我呀。”
話音剛落,萎靡在椅子裏的曼雪倏忽站起來,搖晃著一下子奔到紀冰的懷裏。
“紀冰,小姐,小姐不要我們了。”曼雪一瞬間布滿淚痕,抱著紀冰死不撒手,生生將紫衣抓出了痕跡。
“不怕,不怕,紀冰帶你回去。”紀冰也訕訕留下了眼淚,轉過身歉意地對著鳳輕塵施了禮,看著他,“紀冰先行謝過鳳城主了,隻是我想帶曼雪會崚城。”
“嗯,好。”鳳輕塵點了點,笑意盎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