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自從參加中學生紅衛兵革命造反司令部以後,獨立師便不停地參加總部組織的各種遊行和集會,從而真正從學校走入了社會,匯入了波瀾壯闊的*****潮流之中,於是,人們心中的“革命”情懷便無限地放大了,人人都心裏都飽和著由衷的興奮,人人臉上都閃耀著青春的光彩,有了一種“天下者我們的天下,國家者我們的國家,我們不說誰說,我們不幹誰幹”的使命感。
獨立師參加的第一次重大集會就是陵江市無產階級革命造反派聯合指揮部召開的“掀起大聯合、大奪權鬥爭**文字過濾**,向走資派奪取一切權力誓師大會”。會場仍然設在陵江市體育場,會場上仍然是人山人海,紅旗招展,鑼鼓喧天。與以往不同的是主席台下方出現了一個解放軍戰士方隊,兩千名全副武裝的解放軍戰士手握鋼槍,目不斜視地坐在座位上,嶄新的草綠色軍裝,銀光閃閃的槍刺,肅穆整齊的隊伍,對比操場上的人群湧動,紅旗飛舞,表現出一種獨特的***般的穩固和威嚴,讓會議大為增色。解放軍方隊前麵的標語是“全力支持****奪權鬥爭;堅決捍衛新生紅色政權”。
廣播裏不斷傳出“向解放軍學習,向解放軍致敬”的口號聲。
主席台上坐著陵江市警備司令部的代表、革命群眾組織的代表以及革命領導幹部的代表。
會議第一項內容是宣讀大會給**文字過濾**、黨中央的致敬電,緊接著宣布:從即日起,陵江市無產階級革命造反派聯合指揮部奪取陵江市黨政機關一切權力,成立以陵江警備司令部為首、包括革命領導幹部代表、革命群眾組織代表共同組成的陵江市革命造反聯合委員會籌備組。
接下來是陵江市革命領導幹部火線亮相。
正在這時,會場外麵突然從幾個方向同時響起了廣播喇叭的聲音:
“全市真正的無產階級革命造反派同誌們,紅衛兵戰友們,我們是首都紅衛兵紅色聯絡站、工業大學戰旗造反兵團,我們在此以無比憤怒的心情,揭露以陵江大學紅旗造反兵團為首的陵江市無產階級革命造反派聯合指揮部真投降,假奪權的陰謀。以王遠誌為首的一小撮野心家、陰謀家,向**文字過濾**和黨中央隱瞞陵江市的真實情況,利令智昏,任人為派,招降納叛,結黨營私,將舊市委中的一些死不悔改的走資派作為革命領導幹部,吸納進所謂的革命造反聯合委員會籌備組,使一些舊政權的代表人物經過改頭換麵之後,重新粉墨登場。陵江市的革命造反派經過浴血奮戰才取得的勝利,麵臨中途夭折,毀於一旦的危險,陵江市的*****麵臨何去何從的生死決擇。
‘天兵怒氣衝霄漢,不周山下紅旗亂’。我們號召,全市真正的無產階級革命造反派聯合起來,堅決抵製所謂的革命造反派聯合指揮部的一切倒行逆施,徹底砸爛所謂的陵江市革命造反聯合委員會籌備組,奪取陵江市無產階級*****新的偉大勝利……”
他們喇叭的功率很大,巨大的聲音傳到會場裏來,使會議無法繼續進行下去了☆★其他書友正在看★☆。
當時金鱗中學紅衛兵獨立師的隊伍在體育場南側的看台上,就在南大門的旁邊,大家都湧到靠大門一側的攔杆處往外了望,隻見一群人簇擁著一輛大客車改裝的宣傳車來到大門外,車頂的四個角上各安裝了一個大喇叭,南麵的廣播聲正是從那輛宣傳車上發出來的。
一會兒,隻見一隊身著藍色背帶裝的工人從南門衝了出來,直奔那輛宣傳車而去,與護衛著宣傳車的人們發生了衝突,不一會兒,就把那幫人打得七零八落,宣傳車上的喇叭也被砸得不響了。又過了一會兒,其它方向上的喇叭聲也消失了。人們開始回到座位上,準備重新開會。
剛回到座位上,我偶然間的一回頭,看到一個人正扒開熙熙攘攘的人群,迅速從環形通道上經過,雖然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領風衣,又戴了一副墨鏡,但我仍然一眼就認出來,他就是宋延京。我唯恐有誤,大聲喊叫:“葛利江,看宋延京”。這時,葛利江正在我下方的第三級階梯上與湯博說著什麽,聽到我的喊聲,抬頭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去,也是一臉的驚愕。我們倆不約而同地一齊往通道方向跑去,碰到一起後,我問:
“你看出那人是誰來了沒有?”
“是宋延京!”
“他不是早就死了嗎?”
“活見鬼!”
我們沿著環形通道追了過去,然而,追了半圈卻再沒有看到那個宋延京的蹤影,也沒有看到他通過疏散通道走到會場外麵去,光天化日之下,他竟在我們的眼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望著階梯看台上黑壓壓的人群,葛利江喘著粗氣說:“活生生的一個人,怎麽一眨眼就不見了呢?”
我說:“你沒有看錯吧。”
他說:“這怎麽可能呢,燒成灰我也認得出他來。”
我說:“真是碰到鬼了。”
我們急急忙忙地向一個人追出去,又兩手空空地回來了,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七嘴八舌地問我們追什麽。
葛利江說:“追一個‘烈士’。”
柳月和幾個女生說:“神經病!”
隻有楊南雁說:“我也看到了,就是那個‘小白臉子’。”
這時,主席台上陵江市革命領導幹部火線亮相的程序已經開始了,從廣播裏傳出一個有幾分蒼老而又似曾相識的聲音:
“……我們依靠黨的領導、武裝鬥爭和統一戰線三**文字過濾**寶,推翻了壓在中國人民頭上的‘封建主義、帝國主義、官僚資本主義’三座大山後,不論是在黨內還是黨外,在建立一個什麽樣的國家的問題上,並沒有取得一致的認識。是象封建帝王或者*集團一樣依靠鎮壓統治人民,還是象資產階級的國家政權一樣依靠欺騙麻痹人民,或者通過建立一種嶄新的政治結構,實現工人階級和全體勞動人民直接參與國家的政治進程,維護人民國家主人翁的地位,將黨和政府置於人民的有效監督之下,仍然是一個探索過程中的問題。我雖然曾經有過為新中國的建立和鞏固浴血奮戰的光榮曆史,甚至在我的身上,至今還留著反動派的槍彈,但這不能作為我停止不前,固步自封的理由☆★其他書友正在看★☆。我決心通過學習,努力跟上*****的步伐,在馬列主義和修主義、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兩種思想、兩條路線、兩條道路的鬥爭中,站穩自己的立場,明確自己的觀點……”
我問柳月,台上發言的是誰。
她神秘兮兮地對我說:“你猜猜?”
“聞梅她爸爸?”我終於聽出來,怪不得那聲音這麽熟悉。我向對麵的主席台望去,因為太遠,隻能看見站在話筒後麵一個小小的人影。
會議之後,舉行了聲勢浩大的示威遊行。
隊伍最前麵的是兩輛並排行駛的宣傳車,不斷播放著大會給**文字過濾**和黨中央的致敬電:
“最敬愛的偉大領袖**文字過濾**:在這凱歌高奏,紅旗漫卷的日子裏,我們山水之城的百萬兒女,向您——我們心中的紅太陽致以最崇高的無產階級*****的戰鬥敬禮。我們向您報告,我們已經遵照您的光輝指示,乘‘一月革命’的強勁東風,成立了陵江市革命造反聯合委員會籌備組,向竊據陵江市領導崗位的一切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發起了最後的衝鋒。現在的陵江,春風浩**,萬眾歡騰,一場無產階級革命造反派大聯合,大奪權的暴風驟雨,正以排山倒海之勢,雷霆萬鈞之力,席卷江河大地。
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我們!我們!還是我們!我們廣大的工農兵群眾將成為新世界的主人!……”
緊隨其後的是四個整整齊齊的解放軍方隊,戰士們肩扛56式半自動步槍、昂首挺胸,步履矯健,引領著這支十幾萬人的意氣風發的隊伍。
工業大學戰旗造反兵團與陵江大學紅旗造反兵團終於公開決裂。
一周以後,仍然是在陵江市體育場,以工業大學戰旗造反兵團為首的造反派,同樣舉行了有十萬人參加的“堅決砸爛改良主義的革聯會,誓死保衛無產階級*****勝利成果”的盛大集會。大會對陵江市無產階級革命造反派聯合指揮部在奪權鬥爭中的表現進行了全麵批判。會後,同樣組織了聲勢浩大的示威遊行,不同的是,遊行隊伍結束了在市中心的遊行後,並沒有就地解散,而是步行五公裏來到金鱗灣,組織了在金鱗灣地區的遊行示威,表示對工業大學戰旗造反兵團的支持。
行進在遊行隊伍最前麵的是一支銅管樂隊,大大小小的小號、中號、大號、長號、圓號和行軍鼓組成了一個龐大的陣容,在陽光下一片金光燦爛。幾十具銅管樂器一齊奏響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歌雄壯有力的旋律,驚天動地般的聲音響徹雲霄。
當這支隊伍從金鱗東路經過的時候,正是工廠下班和學校放學的時候,街道兩邊擠滿了下班的工人和放學的學生。工業大學的學生們二十人一排,列成縱隊,一邊高呼口號一邊前進。緊隨其後的是全市其它單位的遊行隊伍,他們有些是以前見過或者聽說過的,也有些是最近才揭竿而起的,打著從未見過的旗號。在其中我看到了金鱗中學火炬戰鬥團和教職員工風雷戰鬥隊的旗幟和那些熟悉的麵容,
我驚奇地發現,引導銅管樂隊的指揮,竟是那個“哈瓦那的孩子”。她充滿稚氣的臉上一派肅然,一身雪白的指揮服上斜挎著一條大紅的綬帶,右手握著一根金光閃閃的指揮棒,指揮棒上頂著一團大紅的絨球,隨著指揮棒的上下動作,龐大的銅管樂隊便奏出了那震撼人心的旋律和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