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階庭一笑玉蘭新

咦?”流雲詫道:“這匕和小姐那把倒有幾分廝+腰去拾。

“別動!”我揮臂隔開她,定定心神,小心聞了聞,空氣裏沒有異味,當然,也可能是無色無味的粉塵類毒藥,不過要真是那樣,我十回八回都死了,也不至於等到現在。不知匕上有沒有塗東西,還是當心為妙,我掏出絲帕,包在刀柄上拾起匕,走到窗邊對著光看看,依舊是黝黑的顏色,也不見泛磷光,似乎是我多心了?

回事的小丫鬟立在門邊聽信,這時抖機靈道:“小姐,可要抓隻狗子來試?”

我還沒說話流雲已輕嗤道:“哎呦小萍,你可是愈伶透了!好好的狗子哪裏惹了你?若要試麽,抓隻耗子來才是正經!不如你這就……”

小萍忙道,“流雲姐饒命!奴婢自小見著耗子就好比那耗子見了貓!”

流雲哧地一笑,“貧嘴,且聽小姐吩咐罷!”似是又恢複了幾分往日的活潑。

昨天很多細節我都沒和流雲講,所以她明顯沒把這東西和殺人凶器聯想到一起,果然想得少煩惱就會少啊,我暗暗歎了口氣。

不過被她們這麽一打岔,剛才緊張的氣氛多少有些緩解,“看看盒子裏還有什麽?”

流雲拾起木匣往裏瞧瞧,拉出一塊墊底的杏黃綾子,“沒旁的物事了。”

我走過去連手帕帶匕一起丟進盒裏,在交椅上坐下,沉思,他送這個來是什麽意思呢?對了,我問小萍:“來人是個黑臉大漢?”

“奴婢也不曾瞧見。隻聽說……”她臉上紅了紅。“是個俊俏哥兒……”

也就是說不是趙匡胤。不知和他有沒有關係。對方既然拿這個來給我。可見是知道。至少懷這是我地匕。這人目地何在。試探?敲詐?威脅?或……撫額。真頭疼!典型地做了虧心事害怕鬼叫門!

又一想。這是我地地盤啊!居然給嚇成這樣。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沒必要自己悶頭胡思亂想。問問來人不就知道了!不錯。現在先要做地是摸清對方地意圖。見招拆招吧。

“門上來了幾個人?”

“回小姐。隻有一人。

單刀赴會?“嗯,把他請到前麵偏廳看茶,我這就過去。”

小萍應了一聲,施禮出去。

我回到臥室,換了件略正式的衣服,豔海棠紅地平針繡折枝牡丹衫子,領口袖口嵌了桃紅掐牙,在服裝上大麵積用這種侵略性強的顏色並非是我慣常的風格,這回隻不過是運用色彩心理學給對方點壓迫感,為舒緩自己心裏地不適——副作用也是有的,便隻撿條素白無紋褶~|長裙配了。

流雲捧了木盒,跟在我身後,保不齊一會還需要裝傻呢……

穿過垂花門,來到前院,遙望見側廳軒窗裏透出一個人影,鴨卵青色的長衫,負著手,背身而立。

該麵對的總要麵對,我深吸口氣,放穩步子,一步一步走過去。

那人似乎是聽到了這邊的動靜,慢慢轉過身,望著我,嘴角輕輕一挑……

目瞪口呆!!

須臾反應過來,顧不得周圍丫頭小廝驚異的目光,我提起裙角大步跑進屋裏,衝著他當胸就是一拳!“壞蛋!!有你這麽嚇唬人的嗎!!討厭討厭!!”

他不閃不避,放聲大笑:“當真嚇到了?哈哈,不枉我設計一場啊!哎喲~~~地還打?才不過一年未見,出手便已這般歹毒~”他捂住胸口佯作痛苦狀,“痛殺小生也~~

“少來!”我又捶一拳,“少裝蒜了!!你都要把我嚇死了!!不打你怎能出我心頭惡氣!”

“啊吖~人啦~~”林逸白誇張地閃躲著,口裏叫著殺人,臉上笑得比誰都歡,“莫要忘了,我可是你結義的兄長!對兄長豈可這般無禮!嘖嘖,世風日下~

“呸!你還知道啊!人家結義之後做壞事都有人撐腰,你倒好,特地跑來嚇唬我!!我都快被你嚇死了!!”

他忽然湊臉過來,壞笑道:“你做了壞事為兄我不是也……”說著左眼眨了一下。

“……誒?對呀!你怎麽……”

他目光向四外一掃,我會意,清聲道:“流雲,把盒子拿去我房裏收好,然後吩咐廚房準備一下,今日我要請我義兄……”猛然想起一事,我瞪著林逸白:“如雪姐怎麽沒和你在一起?!”

他笑道:“她在城外,還要借你馬車一駕,我這便去接她過來。”

“好,我叫人備車……”正要吩咐人,卻被他攔他道:“隻備一輛馬車,無須車夫,我趕車便是。”

嗯?可!我眯起眼睛睇他,“這麽謹慎,莫非……”倒吸口冷氣,我貼在他耳邊壓低聲音,“如雪姐有喜了??”

話音未落額角就吃了他一記打,他板臉道:“說我不打緊,豈可胡亂汙了雪妹清白!”

我揉揉頭,扁嘴,“嗚,重色輕友,居然敲人家玉頭……咦?!”腦中閃回他的話,“如果我沒聽錯,你剛才好象用了‘雪妹’這稱呼?”精神大振!果然有JO啊!!

他臉上登時飛上兩片紅雲,神色扭捏了一瞬,卻又高聲掩飾道:“怎這許多話來,速去備車!”

我瞧著他那難得一現的尷尬神色,撫掌大笑,“慕白兄,你也有今日!”胳膊肘在他胸前撞撞,“不枉我當初費心思撮合你們哦!我果然有做媒婆地潛力!啊哈哈哈~

他低聲應付了一句:“聒噪。”便低頭往外麵走,我笑嘻嘻跟在他後麵,拉著他的衣袖,“喂,講講細節嘛……”又回頭對驚呆了的流雲一幹人道:“沒事了,把盒子收好,然後讓廚房準備一下,我給他們接風洗塵!”

門上有人牽出馬車,林逸白跳上車轅,“我去去就來……你這是……”

“當然是一起去啦,”我跳上另一邊車轅,“不奇怪吧。”

他目光在我身上掃掃,不愧是林逸白,半句涉及招搖、端莊、恭謹、婦道之類地話都沒說,隻輕輕笑笑,鞭子一甩,車駕前行。

馬車沿著院街一路向西。

我看著他,吃吃竊笑。

他目不斜視,麵上卻是掩不住的紅,終於被我盯不過,歪頭眄我,“你便不問問我如何得了那匕?”

“哎呀,”我在頭上拍拍,“居然忘了!見了八卦就把什麽都忘了!趁現在……”我扒住車轅費力探看車下,他大笑,“車下無人!頂棚上也無人!車上隻你我二人!”

“咳咳,那你現在可以說了!”

他又恢複了一貫

經的表情,假模假式沉吟半晌,清清嗓子,道:“猜?”

“你……哼,你這是逼我去如雪姐跟前進讒言啊……”

他笑,“罷了罷了,性急地丫頭,說與你便是!方才在內城裏耳目眾多,如今這裏荒僻些,待我慢慢道來!且說那日我與雪妹離開周營,四處遊曆,尋奇覽勝,好不逍遙,前些時日到了州,雪妹便說來瞧瞧你,當日分別時也是這般許了你的……”

我插嘴,“看看,還是如雪姐記著我!”

林逸白笑道:“為兄自是也記掛著你呢!我二人從州一路向東,昨日正來在京城西郊……”

“西郊!”

“嘿嘿,正是!”他略略放低聲音,“我們行至一處湖邊,不想突降暴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隻得就近躲入一座水神廟裏暫且一避。其時暴雨瓢潑,四野無人,忽見兩個人影鬼鬼樂樂,賊頭賊腦,冒雨頂風扛個物事,不尷不尬的光景著實可!我與雪妹暗中靠近,一瞧可不得了,他二人抗地是一女子,似是要尋塊大石,與那女子一齊綁了沉進湖裏!良民斷斷做不出這等事,我當時便給了他們個‘透心兒涼’,再看那女子,尚有一口氣在,最巧是雪妹抹淨她的麵容,竟是個舊識,你道是誰?”

“碧溪!!!是碧溪!!!她還……好嗎?”

“正是!雪妹在你府上見過她,故而識得。你且寬心,有雪妹與愚兄的上好傷藥,人救緩過來自是不在話下,隻是失血過多,又似乎驚嚇過度,清醒一陣,糊塗一陣,待會接回你府裏,須得延醫問藥,好生調治。你當我緣何讓你駕車出來?全是為接她呢。”

“太好了!!碧溪還在太好了!!”我拍拍胸口,長出口氣,一時隻覺鼻子酸,激動得說不出別地話。

他笑笑,繼續道:“我們將她救入水神廟,為她上了金瘡藥,輸過真氣,那女子才一緩醒,便呼去救她家小姐,雪妹聞聽大急,是我攔了她,留她看護那丫鬟,我自尋到她說的酒肆,上到二樓,卻見血泊裏伏了一人,背上插著我贈你的烏金匕!”說到這他忽然搖頭一歎,“哎,你我結義的表記竟被你棄若敝履,為兄好不傷心哉~”

“不是不是!我、我當時隻是太緊張了!自己嚇得半死,忘了把匕拔下來……”慚愧。

他擠擠眼,收了假歎的表情,“我猜便是!地上你地足跡未幹,沾了血也省的!想是你殺了他,跑得倉惶,我又在一樓廚中找到個地胡姬,已嚇得去了半條命,稍一拷問便盡數招了,果然如我所料!為兄隻得為你遮飾,拔了匕,又從那黑店後廚找了把刀,從屍身背後傷口捅進去,以免仵作驗出匕尺寸,再以胡姬地繡鞋印了血跡,掩去你的足跡,哎,好一番折騰呢!”

“啊啊,有勞了!多虧了你,有義兄真好呀~~”眨眼眨眼。

他得意笑,“我瞧那死屍穿地講究,又想起湖邊那兩個家丁,便取了他的腰帶錢囊,回到湖邊布了個謀財互毆地局,那二仆屍身未僵,腰間佩刀,真乃天助我也!哈哈,如此便是官府盤查,也查不到你頭上!”

我讚,“高手!一看就是平時做慣了殺人越貨的勾當!”開個玩笑。

“嘿,為兄平生所殺都是當殺之人!”

要是平時我可能還會揶揄他“洪七公和希特勒也這麽想呢”,不過此時我隻是溫良地點點頭,雖然即便他不為我偽造現場,榮哥也會派人替我收拾殘局,但我知道他是一心幫我,費心費力為我,我真地很感動。

“然後呢,你們昨天怎麽不來找我呀?”

“昨日我布置完畢,天色已晚,雨也未住,你那丫鬟正是凶險的時候,我與雪妹輪流為她輸氣吊命,實不宜搬動,故而在水神廟裏將就了一夜。”

“原來如此!辛苦你們了!”卻又想起一事,我撅嘴道:“可是,剛才,你好好來找我就是了,幹嘛先送匕進來嚇唬我啊!居然還找個盒子裝著,哼,我要是心理素質差點,被你嚇出毛病來也說不定!”

“嗬嗬,你未瞧出來麽,那木匣原是盛放人參的,適才我為你的丫鬟取人參……”

“取人參?在哪取?”

“自是藥鋪之中……”

“……”

“卻才路經一家藥鋪,我順手取了支上好的千年老參,”他騰出一隻手,從懷裏裏抻出半截兒臂粗的人參晃一晃,“這盒子無甚大用,我一想,派這個用場可不正好!為兄素來好詼謔,你又不是不知,哈哈,當真嚇到?哎,不得親見其時行狀,好不遺憾啊!”搖頭晃腦,笑嘻嘻假做歎惋。

……

“咦?怎地了?不說不笑地,嘴撅得可以拴頭驢子!”

我麵無表情道:“我在反省,為什麽我認識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深吸氣,喊,“變態!!記得第一次遇到你,你就裝書呆子耍我!後來在女貞觀也變態!總之一直都是!!什麽詼謔,根本就是變態愛好!也就是如雪姐,換誰受得了你!”張牙舞爪泄,要不是看他正在趕車,我真想把他從馬車上推下去!

他神氣活現地把鞭子甩得啪啪響,留下一路爽朗的大笑。

笑了半日,他問道:“卻不知你因何殺了那廝?你的丫鬟又如何破了頭,被弄到了湖邊?”

“這個嘛,說來話長……”我把昨天的經曆給他講了一遍,“事有湊巧,誰想到是你在暗中布局!昨晚榮哥哥派人到那酒肆,見到地正是你布置過的案現場,回來一說,匕不見了,屍體上插著把鋼刀,死人的東西被家丁拿著!可憐我地小心肝啊,連續受了這麽多刺激!覺都沒睡好……”卻想到雖然開始一直惡夢不斷,但後來睡在某人的懷裏,似乎半個惡夢也沒做,睡眠質量其實還可以,不過這就不好和他說了,想起某人,不由心猿意馬了一下,我趕緊咳一聲收回心思,“總之嚇得我夠嗆!殺了人本來就心虛,又擔心匕落進仇家手裏,唉,鬱悶死了!”

他哂笑,“隻如此麽?不過是宰了個**賊而已,我還道是甚麽驚天動地地大事!倒是我想多了,”他搖頭笑歎,“既這樣,你的丫鬟光明正大回去也是無妨地,你隻說她不提防摔破了頭便了!”忽地咦了一聲,轉頭看我道:“仇家?你竟也有了仇家?不知是如何結的仇?嘿嘿,可要為兄將他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