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報君黃金台上意
大周顯德二十六年,夏六月,汴京,大內,純和殿(/31/31405/
又是一個窒悶的黃昏,層層疊疊的碧綃紗幔被玉鉤束起,瑪瑙紅的衣角上鎮著鎏金香獅子,冷煙從獅子口裏嫋嫋噴出,瑣窗外,暮雲低黯,枝上鳴蟬唱得聲嘶力竭。
殿門口隱隱飄來人聲,刻意壓低了聲音,“愣著做甚,還不趕緊粘下來。”
有人細聲應了,腳步匆匆去遠。
裙裾窸窸窣窣,碧溪輕輕走進來,見我看她,笑道:“小姐可好些了?奴婢已叫人煎藥去,一時便好。”她走到香爐旁,拿起銀香箸撥撥香灰,從黑漆螺細香盒裏取了一粒香丸投進爐中,殿中原本清冽的香氣又濃了幾分,她走近床邊笑道:“小彌這寒玉冰配的當真是好,聞著就清爽,偏生還能治病。”
我眼望著紫綃帳子頂,懶懶道:“隻是輔助治療而已,對了,你讓他們別熬藥了,我喝了這麽多年,煩也要煩死了。”
“這如何使得!”她急道,“小姐自那年……傷了心脈,便是胡先生也未去得根兒,一遇雨天便心口疼,”她軟聲哄我,“奴婢知您不好受,吃了藥,身上多少能舒坦些,您說是也不是?再者,您身子不爽利,聖上也擔心不是?”
我瞥了她一眼,輕笑,“碧溪呀,你這舌頭越來越像流雲了。”
門簾上的紅絲串珠清脆碰撞,殿門口有淡淡的藥香飄進來,我翻身向床裏,閉上眼。
腳步聲細碎,到了跟前,碧溪輕喚:“小姐,藥已煎得了。”
我閉目道:“睡眠中,請勿打擾。”
忽聽門口宮女齊聲道:“恭迎聖駕(/31/31404/
妖尾之無名的死神)。”
“免。”彈性有力的腳步聲進殿裏,碧溪和小宮女也趕緊跪下見禮。
“平身罷,咦,母後睡著?”
“啟稟陛下,太後娘娘的藥剛煎得了……”
“嗯,”聽動靜是有人在床前撩衣襟跪倒,朗聲道:“孩兒給母後請安!孩兒伺候母後吃藥。”
暗歎,我道:“碧溪,你們下去吧。”
“是。”
略等了會,我回過身,斜睇著床前跪著的人,“行了,人都出去了,還裝什麽。”
柴宗訓嘻嘻一笑,也不跪著了,扶我坐起,推開山枕,抓了隻隱囊墊在我腰後,他從旁邊矮幾上端起黑釉藥盅,笑道:“年輕美貌的老媽,親愛的媽咪,該吃藥啦!”
失笑,真不愧是我**出的兒子!我看著坐在床沿上的人,視線滑上他的眉毛。
英挺的劍眉,這是他臉上最像榮哥哥的地方,都說兒子像母親,確實如此,尤其那一雙眼睛,長在符皇後臉上是美目,長他臉上就隻能算是桃花眼了,我歎口氣,榮哥的兒子居然長了桃花眼……
桃花眼閃閃,“媽,您莫不是在感歎兒子怎麽越帥了?”
“切,比你爹差遠了!”
“嗚嗚,我輩嫌棄了。”他換了個腔調,“老媽,為了年輕貌美,乖乖吃藥吧。”
“少來,那藥苦死了,我不吃!死小彌,臨回蝴蝶穀度假居然又修改了方子,比過去更苦了(/31/31401/
全能修煉係統)!恨!”
“良藥苦口利於病嘛,藥吃一段時候方子總是要調的,師兄做起這些事自來嚴謹。”
“對了,我倒忘了你們是一夥的,怎麽跟你訴苦,”我笑歎,“我兒子管我弟叫師兄,這是什麽詭異的關係啊。”
“還不是當年您讓我拜在師傅門下……”
是啊,是我主動找老妖精提的呢,實力才是硬道理,宗訓不能跟榮哥學武功,總要給他找個高明的師父,我本來想,如果老妖精不答應就跟林逸白說,他肯定不會拒絕我,沒想到初一見麵老妖精就喜歡得不得了——因為見麵那天宗訓在待客的坐褥上撒了把蒼耳……於是被老妖精讚為“聰黠類己”,哭著喊著收了徒,不過我跟他約定隻許教武功,不許教毒術,還被老妖精嘮叨了n久“棄本逐末”呢。
雖然嘮叨,但我知道他們都是關心我,想幫我,那段時間,真的很艱難……
“親愛的老媽,兒子手都舉酸了……”宗訓耍賴。
我接過藥盅,喝了一小口,放在一邊,不待他開口我搶先道:“宗訓,我有話跟你說。”
我拉住他手,幽幽歎道:“兒子,我陪了你二十年,現在,我該去陪你爹了……”
“母後!難道孩兒做錯了事?”
“沒有,”我微笑道:“你做的很好,一個優秀帝王該做的你都做了,自從你十八歲率軍親征,隻用了八年就統一了南邊,比我跟你講過的那個姓趙的用的時間還短……”
“全虧母後廣行德政,澤被天下,”他插嘴,“我大周休養生息多年,孩兒統一諸地不過是厚積薄,水到渠成,唐、蜀苛稅酷刑,民不聊生,王師所到之處,大有開關獻城的,這兩地尚且如此,更不用提其他,還把幾名美貌侄女納入後宮,這些獸行且不提了,我還聽說一個奇聞,那昏君言道人人都可能存著不臣之心,隻有閹豎忠心不二,所以要做他的官,必須先得自宮(/31/31400/
超級進化神塔)!哈哈,如此昏聵無德,如何能不亡呢!……哎呀,”忽然他麵有赤色,“我居然和母親說這些……孩兒失言,該打該打,母親莫怪!”
我笑,“行了,說都說了,有什麽的。”
他也笑了,“一不當心就說出來……我還記得小時候,隻覺您就是一個朋友,可以隨意說心裏話的好朋友……”
“咳,你小時候覺得我是朋友……”
他嗬嗬笑道:“後來我長大了,老媽卻是越活越小了,還得我時不時哄著……”
“呸!我什麽時候要你哄了!都是我哄你!”
“哄我,哄我,”他敷衍著點頭,“那就請母親好好把藥吃了,再多哄孩兒幾十年吧。”狡黠眨眨眼,黑擢石一樣純黑明亮的眼眸。
我抬手,拂拂他的劍眉,這是我最愛做的動作,“宗訓,你的文治武功都是一流的,私下裏雖然彩衣娛親,但我知道你在朝堂上是很有分寸的,最難得的是沒有這年齡男子的輕狂,沒有因為取得這些勝利就狂妄自大,驕傲自滿,這個,一般人根本做不到。”
“母親過譽了。”他沉靜道:“孩兒常想,若是父皇在,這天下早就歸於一統了,又如何等到今日呢!小時候,您常給我講父皇的英武事跡,我心裏就常常想象,父皇在兩軍陣前是何等神威凜凜,在朝堂之上又是何等英明果決,我隻願父皇在天之靈看得我,不會以為我不肖太過也就是了。”
他笑歎,“驕傲自滿也是不敢的,孩兒一直記得母後所講的前朝李存瑁,驕於驟勝,兵敗身死,還有唐明皇,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以史為鑒,孩兒怎敢驕傲自大,更不敢貪戀享樂,母親說過,李存瑁把個人愛好和國事混為一談,寵信伶人,後世那個宋徽宗貪戀外鶩,這些都不是明君該做的(/31/31399/
2012末日仙俠)。”
我點頭,“是啊,當個優秀的政治家要犧牲很多,過去我隻是知道理論,後來自己迫不得已坐到這個位置,才深刻體會到要犧牲掉多少自己的愛好興趣,如果你太過迷戀某項娛樂,不僅會占去你理政的時間,最要命的是,必然有奸佞之徒投你所好,比如宋徽宗玩花石綱,玩的南方多少百姓家破人亡,甚至揭竿而起,當初,你父皇在世時,我一度還覺得他乏味,根本沒什麽業餘愛好,後來才知道,好皇帝就該如此,你可以對文化娛樂表現出適度關注,但決不能過分,須知,你的言行對群臣、百姓是有引導作用的。所以你可以展現出你崇節尚儉,就像你父皇做的那樣,你明確表示節儉是你所推崇的,底下人自然會效仿,吏治清明,社會風氣也會好。”
“母親說的是,這回孩兒帶兵破唐、蜀都城,親眼見了兩地皇宮的奢侈,百姓賣兒賣女,窮得餓死路邊,而做國主的竟然奢靡到把寶石嵌在夜壺上!合該亡國!”
“嗯,那兩隻作為領袖確實差勁,不過呢,明知道他們是昏君,你也得養著他們,記住,這是作為優秀政治家該有的姿態,最重要的是,他們對你的統治沒有威脅,但卻是頌揚你襟懷最好的豐碑,沒辦法,這時代的人們就是這思維方式,而得民心者得天下,你明白我的意思。”曆史上,趙匡胤對柴守禮、小符後用的也是這種收買人心的伎倆,“當然,除此還要讓百姓們得到真正的實惠,每人碗裏多一塊肉,身上多一件衣,能做到這點,他們就會自內心愛戴你,擁護你,不會輕易受挑唆反對你,國家就和諧啦,嘿嘿。”
他笑道:“孩兒還記得呢,母後的理想是建立女權社會主義國家!”
“哈哈,那個呀,玩笑的,雖然我想,不過僅隻是美好理想,一時半會實現不了,對於中國這種國度,劇烈而突然的社會變革必然導致失敗,而且曆史上的改革家多數沒好下場,咳,所以你要做什麽改革也要循序漸進,先從給人民洗腦開始,切記。”
“因而老媽先用輿論提高婦女地位,編纂了諸多優秀女子的典故讓說書人散到民間去說,又在律法上給女子更多利益,為她們提供更多的權益保障,鼓勵和離,竟還說什麽家和萬事興,家齊而後才能國治天下平,和睦幸福的家庭不僅提高個人的生活質量,也是為社稷做貢獻(/31/31398/
異世之魔鬥縱橫最新章節)!還有個什麽幸福指數,百姓幸福了,才不會對社會不滿,國家才安定!直說的那幫老臣鉗口吞舌,半個字也說不出來,哈哈!”
我笑,“那時你還沒親政,範質那老頑固可沒少和我作對,好在有王樸和王著幫我,”我頓了頓,搖搖頭笑道:“好像扯遠了,總之,治國安邦方麵我對你是很放心的,遇事多思考,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就想法,嗯,也不放也多聽聽賢臣的建議,王撲舅舅,榮哥舉薦的王著,還有洛兒也越來越沉穩了,都是可仰仗的棟梁之才,至於武將和藩鎮的威脅嘛,趙宋雖然矯枉過正,導致國弱民貧,不過有些做法倒也可以適度借鑒,今天下午王撲過來,我和他細談了一回,你明日不放召他好好聊聊,總之,在地方上,一定要軍、政、財三權分立,千萬不能同時落在一個人手裏,在朝中,最重要的夜是製衡二字……”
宗訓端容道:“謹遵母後教誨。”
“啊,好像該說的都說了,”我鬆鬆身子,“讓我想想有沒什麽漏掉的……”
“媽!您幹嗎弄得跟……”他眼波閃閃,岔話道:“對了,前日林大俠送天山雪蓮來,我問了當年之事,”他壓低聲音,低笑,“那個趙匡胤,當真是母後的手筆啊,我小時不知,隻覺那事極是神奇,世人都道是父皇、皇祖顯靈,陰靈佑我大周,民間更是傳的神乎其神,以至這些年來再無武將謀反!我小時也是深信不疑的,後來跟師傅久了,才覺得蹊蹺,這回一問,原來是目前讓林大俠暗中用了藥……”
我瞟了一眼門口,他笑道:“母親放心,孩兒聽了,人都退得遠。”我才含笑嗔他,“就你聰明!你父皇臨終前其實做了安排,他早在趙匡胤身邊安插了死士,隻要我有密令去,他們立時除了趙匡胤,不過我想,暗殺總是引人懷疑的,何況平白死了也不能把利益最大化,我是說,好處不夠多,倒不如殺雞儆猴對潛在的野心家更有威懾力,反正這時代迷信的人多,嘿嘿,於是我就找老妖精要了至幻劑,讓林逸白稍微嚇了趙匡胤兩次,他就有心理障礙了……所以生化武器很厲害(/31/31397/
神通之金口玉言最新章節)!”我思維跳躍一下,“為什麽我隻讓雲飛度給你研、改良武器,但從不讓小彌給你做殺傷性毒藥彈就是這道理,這個頭不能開,否則一定會成為人類永遠的心痛!”就像現代的核武器一樣。
他點點頭,“平定南方,原野用不到甚厲害武器,不過孩兒明年打算進攻北地……”他看一眼我的表情,垂目道,“孩兒記下了。”
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我笑道:“宗訓啊,聽說你看中了如雪姐的小女兒?怎麽還沒騙到手啊!笨死了!要不要老媽教你幾招?”
他俊朗的麵上現出小女兒情態,臉紅了紅,掩飾道:“哪有騙,孩兒隻不過是……效仿父親的冷水煮蛙之法……”
我翻眼望天,“什麽冷水煮蛙,誰告訴你的……又是流雲丁尋多嘴!那兩隻實在太八卦了!”
他打了翻身仗一樣開心笑,“還有一樁八卦,媽咪可要聽麽?我聽說最近丹霞郡主常去李家表舅府上呢……”
嗯?
“丹霞郡主仗著您寵愛,破例封了郡主,便是他爹李重進平素也管她不住,那性子……”他嘿嘿一笑,“隻是麽,我卻瞧她是白費心思,我還記得小時候就見過李表舅,聽彌師兄說,有一回母親心口疼又犯了,他捉住彌師兄問,師兄尚在怨他,便說是拜他所賜,後來就常見他夜裏過來,坐在對麵放上,一動不動往這邊瞧,見得熟了,我有時夜裏練功,他還指點我一二,我好久後才知他是誰,表舅原本就愛慕母後,再加上內疚,更不可能理睬旁人了……不過,表舅雖好,比我父皇還是不如的……”真不愧是我**出的兒子,真不愧是老妖精**出的徒弟,這話也敢當我麵說……
“你父皇是天下最好的男人,沒人比得了!”
一歎,那夜之後,李歸鴻送他師父師姐的骨灰回昆侖安葬,守孝三年,再下山來,居然在京城買了一處房舍住下了(/31/31396/
諸葛孔明縱橫異界全文閱讀)。我知道不該遷怒於人,那件事,是很多巧合湊到一起的結果,但偶爾還是忍不住會想,如果,他更早些讓蔚霓裳死心,如果,蔚霓裳沒有對李歸鴻存著心思,沒有扣下半顆藥,如果,老女人正常服藥、失憶,結果會怎樣?
會怎樣……
“當年,那個雨夜,我幾乎不想活了,可是我想著你爹臨終的遺言,隻能忍著死一樣的難受,不,是比死更難受,如果我隨他去也就不難受了……”我紅了眼圈,“我隻能忍著撕心裂肺的疼,做出一切如常的樣子,為避免軍心不穩,或者遼人趁隙來攻,秘不喪,隻說他忽然染病,班師回朝。
我讓小彌配了藥,他的身子就跟生時一樣,一路上,我在車廂裏日日夜夜和在一起,有時覺得他隻是睡著了,一會兒就醒,可用手一摸,卻是涼的……”
“媽……”手上一暖,宗訓握住我的手。
我勉強牽牽嘴角,輕撫他漂亮的劍眉,“那壞蛋,把我一個人扔下自己死了,害我給他養兒子,守江山,還要日日夜夜想他……自從你弱冠那年,我還政於你,其實我就不想活了,可是那時你還沒有平定南方,時時親征,我便暫時壓下這念頭,如今天下已定,你也曆練得越來越出色,我終於可以放心去了……”
“孩兒還需要母後時時提點!”
“有朝中賢臣足矣,你隻要能像唐太宗那樣善於納諫,像漢武帝那樣任用人才不拘一格,有了這兩條,你肯定就是千古明君了!”我幽幽道:“而我,要趕快去見你父皇……他停在那一刻,永遠那麽帥,沒人比得了,我呢,卻要變成老太婆了……所以我要趁著現在還不太老趕緊去見他!!”傻兒子你明白了嗎!
“誰說母親老了!”宗訓睜大桃花眼,吃驚道:“每回母後與我微服逛夜市,誰人不說咱們是姐弟倆呢!”
我嗤地笑出聲,“巧舌如簧!你這是隨誰啊(/31/31395/
偽道)!”好像是隨我。
他眨眼笑道:“還有母後的那些好友,母後可舍得?”
“他們……我確實舍不得……”出神。
那一年,我隨車駕回到京城,顏如雪和林逸白已經提前在京裏等我了,顏如雪每天陪著我,生怕我想不開,林逸白幹脆來問我,可有想除掉的政敵,老妖精那麽不耐煩俗務的人,居然在京城一住多年,除了教宗訓功夫,也是不放心我把,還有小彌,小茶,碧溪,流雲,杜珺……所有關心我支持我的人,想想再也見不到,還真有點難舍……
可是……
“昨天夜裏我又夢到他了,他就站在那邊的燈影裏,”我抬手指指殿角,“我喊他,榮哥哥,你回來了?他隻是看著我,不答話,我跑過去拉他的手,眼看就能抓住了,他卻忽然不見了,我一下子醒過來,再看那邊,什麽都沒有……”
“媽!”宗訓把臉埋進我的手心,叫了一聲便哽住。
忽聽窗扇吱扭一響,竟是庭中南風大作,紅英萬點飛進殿中,碧綃紗幔一齊飄舞,看青瑣窗外,落葉如潮,姍姍來遲的暮雨,終於蕭然灑落。
……
尾聲 小桃吹碧又東風
花開花謝,人歌人哭。
愛過恨過,癡過怨過。
有愛我的人,有我愛的人。
如此,一生。
一路魂魄渺渺,我隨眾鬼,且行且走,遠遠已望見那個莊子。
輕飄飄的感覺倒也不錯,度雖是慢了些,但真是很省力(/31/313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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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一個攀滿蘿藤的棚子底下,先到的眾鬼已在爭先恐後地搶一隻水瓢,搶到手就向爐頭舀水來喝,走了這許久,正是覺得嗓子冒煙的時候……
時間拿捏的真好。
我四下看看,便也擠進鬼群搶了起來。
那個看灶的小鬼為什麽總瞟我?難道我裝的還不像麽?我硬著頭皮舀了半瓢水,湊到口邊假做喝水狀……啊!哪個混蛋缺德鬼撞我!害得人家竟真的喝了一口!!
我喝了孟婆莊上的**湯!!
隻一口用處未必會很大吧?
……
我叫什麽來著?
……
我愛的人是誰?
……
我怎麽死的?
……
哈,這個還沒忘!!
我不過就是和朋友在酒吧喝了杯酒嘛,好像就死了?……
可是,為什麽我在路上就打定主意不喝孟婆湯呢?難道隻因為這無趣的死因?
……
喝了水的眾鬼們眼神明顯沒了焦距,我也趕緊做深度近視迷離狀,隨在隊伍裏井然有序地飄向那座著名的橋(/31/313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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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何橋在望。
咦,那有一個人……
高高的個子,寬肩細腰,劍眉鳳目,抱臂立在橋頭,帶著傲睨眾生的神氣——嗯,別人確實都比他矮些,也難怪他俯視。
想不到 都城裏除了牛頭馬麵黑白無常那種貨色,居然還有這麽拿得出手的員工!
那帥鬼的目光從隊伍裏一路掃過,看到我時忽然神色大變,我隻覺眼前一花,還沒反應過來已被人狠狠地、緊緊地抱住!我搶在窒息之前奮力掙紮,“流氓啊!!別以為長的帥就可以隨便吃人家豆腐!叫警察了啊!”
他怔了一下,隨即低低笑著,俯在我耳邊柔聲道:“傻丫頭,你果然喝了孟婆湯……”
哼,我才不傻,隻喝了一口而已啦……當然我不會告訴你,誰知道你是不是閻王派來施美男計套口供的呢。
“也罷,隻要我不喝也就是了……”他聲音低低的,帶了點磁性,很好聽。
聲音好聽,不過內容令人困惑。
“給您老道喜拉!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啊!”旁邊一鬼卒湊過來前倨後恭,一副諂媚的樣子,“不過您看,我們還趕時間……”
那帥鬼一笑,拉起我的手,跟上緩緩移動的投胎隊伍。
喂,初次見麵就動手動腳,太離譜了吧。我用力甩他的手,他嘴角一挑,低笑道:“再掙就抱你走。”
……
沒走兩步,他似乎想起了什麽,回頭向他小鬼道:“投胎的所在……”
地府臨時工最新章節)!上頭已經交代下來了,就按您的要求,絕不能讓您二位投的遠了……”
我心裏詫異,想不到陰曹地府也有黑幕、**、潛規則……無視他灼熱的目光,我凝神偷聽後麵兩個小鬼的竊竊私語。
一個小聲問道:“這就是他等的人?”
“噓!小聲!哎呀可算死了!你新入職不知道,那位剛來時那叫一驚天動地,她,堅決不肯喝孟婆湯,孟婆那沒眼力價兒的居然要灌,結果至今還躺在**休工傷呢!”
“這麽厲害?!”
“可不!你沒覺得這陣子灌湯科工作效率低下嘛!科長病假啊!”
“後來呢?”
“有什麽後來,他們這些有身份的就好耍大牌,起初是鬧著要回去,當然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後來又死活不去投胎,軟硬不吃,哎,活脫脫一個釘子戶!最後總算閻君出麵,許他在橋頭不礙事的地方等,反正他願站著是他的事,耽誤了輪回轉世是他的損失,別影響咱們冥府日常工作就成。”
“嘖嘖,真厲害,這人什麽來頭?”
“他就是……”要命,這麽關鍵的地方聲音居然低下去了,有點八卦道德行不行,你到是大聲點呀!
忽地頰上一熱,耳朵上癢癢的,八卦的男主角耳語道:“傻丫頭,看來孟婆湯你還真沒少喝啊,可要我告訴你?”
我紅了臉,低頭裝作沒聽見。
……
“大家不要急,不要搶,排好隊啊,一個一個跳,哎,機會均等,父母隨機~”
我汗,順著聲音望過去,隊伍最前頭,雲層地麵上似乎被挖了個洞,旁邊一鬼卒坐在高架子上,舉著個喇叭,正指揮著一眾死鬼按順序從那洞裏跳下去(/31/31390/
陰墓陽宅)。
我們排在隊尾,等前麵的眾鬼跳完,旁邊那帥鬼忽然擁我入懷,在我頰上輕輕一吻,低聲說了句什麽,便向那個洞走過去,邊走邊不忘睨著鬼卒道:“精細些,膽敢給我出岔子,我回來就找你們算賬!”
“我們工作您放心!您老走好!”
那帥鬼最後留給我一個溫柔的笑容,沒在那個洞裏不見了。
旁邊鬼卒捅捅我:“該你啦,別楞著,他在下麵等你呢!”
我走到洞邊,向下看一眼,尖叫一聲,倒躥出n米!
天哪!我從不玩蹦極、懸崖跳水什麽的,這下麵黑乎乎的深不見底,好可怕~~
“快點啊!”
“我不!!”
“姑奶奶您倒是快點啊!就等著您跳下去我們收工呢!”
“不要!!好可怕~~”我叫著,又跑遠了些。
“哎,你別跑啊!!”幾個鬼卒在後麵追著,聲音順風耳飄過來:“真不愧是那位等的人……我看今年的安全生產無事故又浮雲了,我還指著拿了獎金去新馬泰呢!”
“可不是!!沒一個省心的(/31/31389/
喪屍養殖場最新章節)!當真般配!”
又兜了兩圈,好玩好玩,他們居然追不上我,居然才跑幾步就氣喘籲籲,明顯是平時不健身啊,話說,公務員也要注意身體鍛煉,這樣才能為祖國健康工作五十年嘛!
不過他們的工作態度還是不錯的,後麵一鬼卒敬業做思想工作,“我說小姑娘,”他聲音高亢,像是八路給國民黨女特務喊話:“你知道你這麽一耽擱下麵是多少年?啊??你讓人家跳了你不跳。你知道人家在奈何橋上等了你多久?啊?做鬼要厚道啊!”
等了多久……我一愣神,步子就慢了,兩個鬼卒瞅準時機撲上來,一左一右架住我,拖到洞口就是一推!
嗷~這是暴力執法~~我怎甘心坐以待斃,一路掙紮,手亂揮著似乎抓到一物,這是身子已落進雲洞,耳聽有鬼慘叫:“哎呀!我的翡翠墜子!!”
“兄弟,舍了吧!就當捐給酒肉和尚了……”
“舍不得啊!老婆剛給買的呢!!”
“舍不得也由不得你了……”
“5555……”
我一邊自由落體著,一邊想:這就是名副其實的鬼哭吧……活活~
……
……
潔白無紋的雪蠶絲織裏子,桃紅的平金繡福壽三多緞子麵兒,夾著軟軟小棉花的繈褓。
我被包裹得像隻端午節的高價粽子,由奶媽抱著供一眾賓客參觀賞玩。
老爸老媽居中坐了,疑似伉儷情深,廳上張燈結彩,賓朋如雲,隨著我被“示眾”(/31/31388/
修真者在火影)。諛辭如潮淹我個半死。
不就是我投胎的這個老爸是吏部尚書嘛,不就是我出生時手裏拽了個老坑玻璃種翡翠墜兒嘛(還是斷了繩的),不就是給我過個百日嘛,用的著把“天降祥瑞,佑我天朝”這種話都說出來麽……
我有點不耐煩,懨懨掃著麵前這些晃來晃去的臉,忍不住冷笑。
“哎呀,看這眉眼,看這小嘴,長大一準是個絕代佳人!瞧這笑容,這才是大家閨秀,透著矜持有身份,不愧是尚書大人家的女公子!”
女公子現在想罵人。
老爸老媽安如泰山,諛辭壓頂巋然不動,時不時還鶼鰈情深的交換個眼色,那含笑的表情分明在說:“讓馬屁來的更猛烈些吧~”
我正想翻白眼口吐白沫裝暈給他們看,忽有家丁進來稟報,龍虎將軍攜夫人及公子駕到。
很牛x嗎?老爸老媽居然降階相迎,在眾賓客的注目禮中各攜一人執手談笑著進來。
又是展示 讚美這無聊套路,所不同的是這次老爸老媽明顯熱情了許多,分別拉著將軍和將軍夫人熱絡的攀談起來。
誰是最無所事事的人?連賓客們都可以吃喝一番順便聽聽朝政八卦呢,我清清嗓子,英明決定哭一聲活躍一下氣氛……
忽然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在身邊響起,“你抱低點,給我瞧瞧。”
我能感覺到奶媽放低了身子,一個小孩的臉升起在側麵。
雪白粉嫩的一張小臉,兩條劍眉——嗯,看這趨勢長大以後肯定是劍眉——斜插入鬢,一雙明亮又深幽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挑,眉梢眼角飛揚著驕傲,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看到我時,那雙好看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壓抑的激動,他伸出手來,“給我抱抱(/31/31387/
邪魔媚姬女兒國最新章節)。”
“哎呀,小少爺,您還小,抱不住……”聲音嘎然而止,那小孩眼角凜色一現,臉沉得像個小冰塊,伸手就把我抱過去了。
奶媽訕訕的,鬆手不是,不鬆野不是,隻得在下麵小心托著。
這小p孩,哪學來的神氣!
我故意不去看他,辛苦地翻起白眼以示鄙夷,忽然唇上一熱……
天哪!他的臉貼在我臉上!
他的嘴唇正貼住我的!!
他漂亮的雙眼正緩緩地、溫柔地閉上……
目瞪口呆!!!
周圍是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時間似乎凝固了,許久,擋住我視線的小臉才慢慢離開,我呆呆盯著他,他不閃不避,直直與我對視,眼裏流露出瞎子都能看出的溫柔深情。
太詭異了!這小孩幾歲?
他剛才的動作很輕柔,似乎知道不要碰傷我,隻是過程實在有些久,久到足夠廳裏每個人都能在呆若木雞的狀態下看個一清二楚。
……
嗷~~~終於反應過來!我,剛剛百日,就被強吻了!!!
我恨!初吻失去得如此迅雷不及掩耳盜鈴~~~
太痛苦了,我絞盡腦汁地想:哭嚎還是罵人,哪個顯得比較有氣質?這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31/31386/
熱血校園)。
忽然有哭聲搶先響起,老爸滿臉流著拐彎的眼淚,“怎會如此……小女生而不凡,老夫本打算**了送進宮裏侍奉太子殿下……如此……怎生是好啊……”
切,太沒見識了,不就是被kIss了一下嘛,至於老淚縱橫連真心話都說出來嘛,你看老媽多沉得住氣,連一句廢話都沒有,那才是大將風度……哦,老媽暈過去了……
眾賓客呐呐,這時想說兩句討好的話都不知從何下嘴。
要說還是人家將軍夫人應變能力強,片刻震驚過後立刻含笑道:“令嬡姿容出眾,儀態非常,又與犬子投緣……閣老您與我家將軍同殿稱臣,你我兩家素有潘楊之睦,通家之好,今日將軍與我便替犬兒求下這門姻緣,不知閣老意下如何?”
旁邊龍虎將軍聽了,當即點頭附和。
老爸苦著臉擠一個笑,立時從善如流道:“如此甚妙,吾正有此意!哈哈哈~”幹笑數聲,聲振寰宇。
又是好一陣排山倒海的恭賀之聲,老爸和緩醒過來的老媽以及將軍夫婦儼然是漩渦的中心。
汗,人家才百日啊,居然就被定了終身……淚,這是醜陋的包辦婚姻!我似乎看到了“豔遇”和“自由戀愛”陰險地笑著,朝我揮揮小手,漸行漸遠。
那小孩眼角掠過一絲算計後的得意,趁亂抱著我就往外麵走,奶媽弓著身子,一邊托著我一邊後退,“小少爺,您這是要帶小姐去哪啊!”
“今兒個天氣好,我們曬太陽去!”
“哎呦,現在日頭烈,小姐經不得這個。小姐抱出來這許久,已然倦了,這時辰正是該睡下的時候,您看……”
“哦,既如此,你頭前帶路(/31/313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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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小姐的閨房,小公子您去,這個,隻怕不太……”
此時已來到廊子下,這小孩站定了,眉梢一挑,睇著奶媽,擲地有聲砸下一句:“爺抱自家娘子去睡,關你甚事?!”
我和奶媽被深深震撼。
小孩眉毛微蹙,眼睛眯起,極有威勢地喝道:“趕緊的,帶路啊!我娘子困了,你別在這磨跡惹爺生氣!”
可憐奶媽屈打成招地退著:“這邊,這邊……小少爺,您看要不奴婢幫你把小姐抱過去,您先放放手……”
“得了,你就踏實帶路吧,我才不會放手呢!”他嘴角神氣地揚起,黑亮的眼睛裏跳動著堅定自信的光芒……
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奈何橋畔,那個等我的人,下來前對我說:
丫頭,我等你,我們生生世世,再不分離。
……
(全劇終)
番外:
一枝先破玉溪春 上
茶,是雀舌銀毫縣雲霧,水,是舊年梅萼上收的無根臘雪,滾成“蟹眼已過魚眼生”的溫度,略一停冷,高衝,低灑,清碧微黃的茶湯裏,銀芽根根懸立,徐徐下沉,綠煙騰嫋處,白蘭般的香氣已溢了滿屋。
丫鬟捧了紅牡丹漆盤,托一雙甜白釉刻紋茶盞,我緩步上前,親手遞盞,含笑道:“舅母請用茶。”
舅母未語先笑,“生受煙兒了,”接過手裏,畷一口,笑讚道:“好香,煙兒烹茶好手段(/31/313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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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垂目淺笑:“舅母過獎。”又奉一杯給主位上安坐的母親。
母親接了茶,微笑頷道:“你舅母不是外人,坐了說話罷。”
我應一聲,旁邊丫鬟移過湘綾繡墩,舅母攔住,“我兒坐過來,讓舅母好生瞧瞧!”說著伸手拉我到跟前,我隻得側身就著羅漢床的邊兒坐了,她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我,笑容滿麵道:“瞧這粉妝玉琢的小人兒,比上回見益可人疼了!我在家便常與你舅舅說,煙兒這容貌身段,這才學見識,這通身的氣派,嘖嘖,一比呀,我家裏那幾個小子真真要不得了!”
我忙道:“舅母謬讚,可折殺甥女了,三位表兄弟任俠好義,頗有古風,我素來極敬慕的。”
母親也笑道:“弟妹莫寵壞了她,我倒瞧麟兒他兄弟幾個大有富貴氣象,日後功業未可限量呢。”滿臉春風和煦。
“啥,那幾個成日隻知吃酒胡混,沒一個省心,不提也罷!“舅母捉了我的手親熱地摩挲著,綠閃紅緞子遍地金貂鼠皮襖的袖口毛茸茸蹭著我的手背指尖,”怎及煙兒嫻雅文靜可人疼呢!京裏誰人不知,雲尚書家的女公子攜翠而生,天人之姿,才貌雙全……嘖嘖,瞧著春蔥小手……咦,這個味兒芳洌得緊,倒是罕見,煙兒身上用的甚麽香?”
“回舅母,我前月在香譜上看到個古方,名喚冷蕊香,依方取院裏現成的白梅,和了少許零陵、蘇合,以白沙蜜調了,埋在梅樹下窖過一個月便成,甥女隻是初試,讓舅母見笑了。”
“好調香的巧手!我說怎地一股子冷梅花氣!”
“舅母喜歡,甥女讓人取些來給舅母帶家去用可好?”
“嗬嗬嗬,”舅母笑道:“這可消受不得,一把年紀,若用了這嬌滴滴的女孩兒香,再被認作了老風流(/31/313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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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母笑了會子,眼波閃閃,狀似隨意道:“煙兒果然好,便說前日,皇後娘娘宣我進宮,閑談間還問起煙兒呢……”
嗯?
母親詫道:“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問起煙兒?”
“可不是麽!娘娘問了煙兒的年貌,性情,讀什麽書,好什麽消遣,我少不得跟娘娘回稟一番,娘娘聽了,評了八字讚語 秀外慧中,賢淑敏睿!”
母親笑容滿麵,“承蒙皇後娘娘誇獎,不知娘娘怎生問起煙兒來?”
舅母抿嘴笑道:“這事兒我也請教娘娘了,姐姐猜怎地?”她探了半身在花梨木螺炕桌上,眼裏的光芒再也掩不住,“竟是太子殿下提起的!!”
“咦?太子殿下向娘娘提起我家煙兒?!”
“倒不是說與娘娘的,太子殿下與東宮伴讀小章相公說起,娘娘得知了,便宣我問詢……”她羅帕掩口小聲笑道:“太子殿下我是見過的,恕個罪過說,當真生的好!那形容,那風姿,嘖嘖,玉人相似!待人又和氣,最是仁厚不過!哎,我若是有女兒呀,說不得,早巴巴送進宮裏侍奉殿下了!還有一節,我聽娘娘道,往日裏,雖不曾見殿下冷過誰,卻也未見對哪家女兒熱絡半分,這回可是頭一遭呢……嗬嗬嗬……”
母親沉吟半日,瞧了我一眼,“卻不知太子殿下如何識得煙兒?”
“我也是這般問娘娘呢,這事兒說來巧!”舅母咯咯笑著,轉了頭笑吟吟問我:“前些時日,在蒼石先生的畫室,煙兒可曾撞見太子殿下?”
……
……
京城的正月,幹洌而寒凜,小年下的雪已盡數化了,隻在牆角樹巣兒存了幾點灰撲撲的白,我住的東院裏,綠萼梅經了雪,朵朵清碧剔透,暗香襲人(/31/31382/
無限強者)。我步上正房台階,耳聽一串鴿哨清利,抬頭看,一群鴿子在我頭頂碧空兜了半個圈,又撲啦啦地飛去天穹盡處。
門外小丫鬟打起梅紅氈簾,小葵迎上來,笑道:“小姐回來了。”接了銀鼠鶴氅去。我走近東屋,碧紗櫥隔出的裏間是我的臥室,外間是我日常的燕居所在。正月裏,又是見長輩,所以我穿了件銀紅二色金妝花通袖大襖,如今在自己房裏,便讓小葵取件家常的淺粉雲緞暗紋對襟襖換過。
一時團子從內廚房取了熱水,我在銀盆裏洗過手,點幾點薔薇膏在手背上,在靠南窗的圍子**坐下,低著頭慢慢勻開。
軟簾一挑,櫻桃捧了隻長茶盤進來,在炕幾上擱下一碟兒玫瑰餅,一碟子栗子羹,一小碟兒山楂糕,又放下一隻青花間裝五色蓋盅,揭了蓋兒,見裏麵飄著幾顆去了核兒的紅棗、桂圓,底上沉著幾片黃,櫻桃笑道:“方才婢子瞧著小姐隻顧回舅太太話,午飯也沒怎麽吃,飯後又燒水泡茶折騰了好一陣子,如何抗到晚上,小姐且用些茶點吧。”
我微笑道:“好櫻桃!隻不過,我現在沒什麽胃口……”
小葵問:“小姐莫不是受了涼?”
我搖搖頭,“沒有,隻是覺著乏,我歇一會兒,你們先下去吧,晚飯前再來聽喚。”
……
午後時分,暖陽微斜,綺疏窗影兒鋪滿蜜合色散花坐褥,又灑了一點在我的沉香色挑線裙角,我蜷了身子,斜倚著靠背引枕,思緒沉沉……
手指滑過胸口的青碧瑟瑟墜兒……
漸漸困意上來,正在昏昏欲睡,忽覺一雙手臂抱起我(/31/31381/
升級在大武俠世界最新章節)!一驚,卻聽耳邊低低一聲:“是我。”
星眸半開,正瞟見他領口裏的一段玄色絲樤。
合上眼。
那是我親手結的項墜掛繩。
被他抱進臥室,脫去鞋平放在繡**,而後身邊一暖,我的頭被輕輕托起,一條結實的臂膀墊在我頸下,他的手臂環住我,他的氣息裹住我,耳鬢邊,他悠然一歎。
……
他懷裏真暖和。
溫暖,安全,還有些莫名的熟悉感,從十多年前就是這樣,讓我沉迷,無法抗拒。
但我不會告訴他。
才不告訴這壞蛋。
自從在我百日那天算計我成功,這廝就成了……憑著通家子弟的身份時常上門請安,竟哄得老爸誇他文武全器,見識凡,而老媽疼他似乎不亞於疼我,最可笑是他們一致認為他人品端方!老媽也罷了,老爸可是在朝堂混了半輩子的“老狐狸”,這回居然也走了眼。
隻有我知道他的真麵目。
他幾乎每天出現在我的閨房裏——當然不是從大門進來,那隻是在拜望我父母時才走的路徑——自從某年他“無師自通”會了武功,會了輕身功夫,我家的院牆就形同虛設了……有時是看我一眼就走,更多時候是陪著我,望著我,抱著我,甚至——睡在我的**……
從垂鬂總角,到豆蔻束,我們倆就是這樣一起茁壯成長的……
他的懷抱真溫暖啊,我暗暗歎了口氣(/31/313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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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知道我要費多大勁兒才能克製住自己不要一見他就撲進他懷裏,這是怎樣矛盾又鬱悶的心情!
我把自己的手從他的胸前拿下來,翻身背對著他,四肢攤開呈奔跑狀,閉目嘟囔道:“壞蛋,你又猥褻美少女。”
他低聲笑,從後麵摟緊我的腰,熱熱的呼吸落在我的頸窩,“你喚我作甚麽?”他問,
我動動頭,懶懶道:“好癢,別鬧,我要睡午覺……嗯,今天你這袍子上的繡紋有點紮臉啊……”
耳聽窸窣的聲音,心裏一動,回頭看時,見他居然在解衣上纓結!困意立時煙消雲散,我翻身一把按住他的手臂,瞪眼質問:“喂!你幹什麽!”
他眉梢一軒,望著我,慢慢勾起嘴角。
漆黑的劍眉斜插入鬢,一雙鳳目長而有神,眉宇軒昂俊朗,墨眸英氣逼人。
心裏一跳,臉上熱了。
我把臉藏進他懷裏,停了一會兒,輕聲道:“榮哥哥……”
他把我圈得更緊,我知道,他在無聲微笑。
“……你變態,名字裏又沒榮字,卻非要讓我叫!”
靜了半響,就聽他低聲歎道:“傻丫頭……”
其實也沒什麽打緊,如果這是他喜歡的,我暗暗想道。
銀熏爐裏淡煙細細,燃的正是我新製的冷蕊香,這裏屋原是比外屋暖和,尤其又是在這樣的懷抱裏,人便越慵懶起來。
臉貼在他胸前,我懶洋洋道:“榮哥哥,剛才我舅媽來了(/31/313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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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我又被叫出去展示茶藝,我老媽,唉,你是知道的,不放過任何一個秀女兒才藝的機會……”
他輕笑。
我悶聲道:“其實見長輩很累心能被,我在這裏被教養了十多年,我自覺已經很古典很淑女了,但見她們還是要夾著小心,要提防得意忘形暴露出我的英雄本色,我容易麽……”說到這忽想到,我在這家夥麵前一直很放鬆,從不掩飾前衛言論和古怪念頭,而他,竟然,似乎,很適應?
他見我停住,便笑問:“後來怎樣?”
“啊。”我收回思緒,“還能怎樣,被誇了唄,還被摸來摸去……”
“……”
“然後舅媽說,皇後娘娘打聽我的情況,你知道當今皇後和我舅媽是嫡親姐姐,皇後打聽我,因為太子跟別人提起過我……”
留神聽,他的呼吸果然頓了一拍,他問道:“太子?你幾時結識太子的?”
我撅嘴,“便是上回在蒼石先生的畫室,上個月先生新收了一位女弟子,隻說也是京裏大戶人家的女兒,前幾天這小師妹的兄長送她來學畫,她主動引薦給我認識,剛才舅媽說,那位居然就是太子!”
“你二人說甚話了?”
“還能說什麽,無非出於禮貌,略作寒暄而已啦。”
他眉頭微陷,靜了靜,緩緩道:“當今太子我倒是會過的……”
“哎,你們認識?”
“不熟識,隻在駙馬都尉府上遇到過兩次……其人麽……”他摸摸下巴,緘口不語(/31/313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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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支起身子,盯著他的眼睛,秋潭一樣幽邃的眼眸,深不見底。
他見我這麽盯著他,一笑,捏捏我的臉,道:“做什麽,傻丫頭……”卻又睨著我,半真半假地盤問道:“如實說,你與太子可還聊得來麽?”
哎?嘿嘿……我反問:“你猜呢?”眨眨眼,“哎呀,太子殿下玉樹臨風,儒雅溫潤,真是天下女性理想夫君啊~”成心逗他。
他淡了笑容,我肚裏暗笑,這家夥就算知道我故意這麽說也會吃醋呢。
忽然他的手指在我頸邊一滑,從我衣領裏挑出我掛在胸前的瑟瑟墜子,帶著我的體溫,被他捏在指尖。
青碧色的瑟瑟寶石,是他十二歲那邊比武奪魁得的番邦貢物,他鑲上鏈子給了我。
他拿在手裏瞧瞧,嘴角得意地揚起,湊到唇上輕觸一下,指尖一點又塞回我的領口裏。
在空氣裏散去不少熱量的墜子,貼著我的肌膚,涼涼地滑道我胸口。
我忙按住它,禁不住有些羞惱,“你得意什麽!還不是因為我的被你拿去了,我總得掛點什麽嘛!”我戳戳他胸前,那裏躺著我從地府公務員處“取”來的老坑玻璃種翡翠掛件,我揚眉道:“《禮記》有雲:來而不往非禮也!”總算沒輸了陣,我吐口氣又道:“對了,這玩意就這麽掛著,碰到我好幾次呢,不如拿個小鹿皮囊裝起來……”
他眼波驀地一軟,目中情深似海,我說完也呆住了,小鹿皮囊,掛在頸上的小皮囊……這情景似曾相識!莫不是,在我夢裏出現過?(/31/313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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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深凝視我,柔聲低喚:“丫頭……”竟一翻身壓我在身下!我嚇一跳,雙手抵在他胸前,驚道:“榮哥哥,你幹什麽!”過去就算一起躺著,也從沒像這次這樣有危險的感覺!
他的手指頓在我領口的鎏金梅花骨朵兒紐扣上,低聲道:“再有兩月你便及笄了……等了這許久,好容易等到你長大……”
“那不是還沒到嗎?再說及笄也是未成年!啊,不對,我的意思是,我也沒說非要跟了你不可嘛……”
他麵色微沉,“不跟我?”
四目相對,呼吸近在咫尺,他直直盯住我的眼睛,看得我心慌意亂,然後他目光下滑,落在我的唇上……
心撲通撲通亂跳……
突然他神色一凝,微微側了頭,認識他這麽久,他當然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忙運氣內功凝神細聽——他教的內功,我隻學了皮毛——就聽屏門上雲板叩響,隱約聽到有人說:“舅太太府上三位表少爺來了……請小姐晚上同去走百病……有勞姐姐傳稟一聲……”而後履聲細碎,有人朝著正屋走過來!
我忙推推他,低聲道:“你快躲一下!嗯,從後窗走!”我從沒被捉到過,因為每次他都提前做出反應,而這回……
他板臉盯著他,不說,不動。
我大急!耳聽腳步聲已到了門口!隻得力推開他,跳下地,穿著鞋子迎出去,才挑了碧紗櫥的簾兒,就見櫻桃走進東裏間來,笑說:“小姐,三位表少爺來了,太太請您過去廳上呢。”
我點點頭,“才剛睡了會兒,打水來,我要洗臉重新梳妝。”
她答應了一聲轉身出去,我直聽著堂屋門上氈簾“噠”一聲落下,才趕忙跑回臥室,再瞧紫綃帳子裏,空空如也……
……
一枝先破玉溪春 中
京師向例,自正月初八起放燈十日,從東華門向東綿延二裏,是為上元燈市,十六日夜,仕女相偕宵行,有名兒叫做“走百病”,又叫“走橋”(/31/31375/
星之龍槍最新章節)。時人無分貴賤老幼,凡有橋處,三五相率一過,以此祈祝腰腿諸病,得保一年百病不生。
今日正是正月十六。
闔家用過晚飯,我回房換了出行的妝扮,再次回到內院上房。
本地風俗,走百病的女子多著白衣,想必其中少不得有審美的考慮,白色在月光下最是鮮明醒目,所謂“白綾衫照月光殊”。穿了白綾衫的女子,便是隻有三五分顏色,月下看來也是恍若神妃仙子,倒像有了十分人才。
我也穿了件銀絲掐牙兒蔥白研光鬆綾襖,丁香色紫紋銀挑線裙,雲上插了節令的玉梅、雪柳,臨出屋,又被櫻桃往手裏塞了隻畫琺琅粉地開光白芍藥小手爐,其實我自從練了內功抗寒能力大增,不過這是閨閣應季必備的道具,我也捧了應個景兒罷。
三表弟眼尖,我還沒進屋就被他瞧見了,他搶著招呼道:“妹妹叫我們好等!”
二表哥“喲”了一聲,笑道:“拿錯了,拿錯了!手爐丟出去,換成玉兔才對!”
大表哥腿抬了抬,礙著我老媽在場終是沒踹過去,隻笑罵道:“你倆橫豎沒個正經!”
我笑,兩位表哥素來與我親厚,尤其二表哥,最好詼諧,玩笑慣了,三表弟與我同年,晚生了幾日,心裏頗為不忿,每每嘴上總要討些便宜才罷。
二叔家的一對姐妹這會子也到了,亭亭嫋嫋走上來,細聲細氣問了好,看身上,自然也是蔥白綾子襖,分別配了淺藍、湖青的裙子,一色的羊皮金沿邊兒比甲(/31/31374/
無限之蒼穹怒全文閱讀)。
大家團團見禮招呼,先是熱鬧了一陣,老媽懶得動,這兩年總是不去走橋的,舅媽推說今日腿上不好,早早先回家去了,我們六個便辭了長輩,帶了各自的丫鬟小廝,說說笑笑出了門。
頭前有人挑燈,執香,一行人浩浩****來到街上,我帶著我房裏的櫻桃、小葵、團子,三位表兄帶了三五個小廝長隨,表姐表妹也帶了幾個丫頭,並兩個奶嬤嬤。
難得能在夜晚上街玩,何況還是名正言順的祈福,無論哥兒姐兒丫頭小廝,這機會等閑不肯錯過。
一時就見遍地白襖,釵光鬢影,蛾兒雪柳,正是:
鴉??盤雲插翠翹,蔥綾淺鬥月華嬌!
我們從鼓樓鐵獅子胡同出來,如往年一樣,先就近去了什刹海踩橋,一路上我與眾人閑話玩笑,其實一直暗暗留意著四外的動靜……
往年,那家夥總是半路上與我“巧遇”的,最不濟在“銀錠觀山”前夜會出現了……
起初兒表兄還總調笑我們幾句,可看他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甚至坦然道“原來便是我娘子,她落生不滿一周歲便已換了貼的”,似乎唯恐不能昭示天下,二表哥本以為憋了個寶,結果被他這麽坦****的認了,反倒沒了打趣的興致。
不給自己留退路,也不給我留退路,是他一貫的表達方式。
而這回,居然到現在還不見個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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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心事,漸漸就落到後頭,二表哥踱到我身邊,桀桀笑道:“妹妹今日心不在焉啊(/31/313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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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橫他一眼,著意放平了語氣說:“才沒有。”
他繼續惹厭地笑說道:“今日奇了,走出來許久,怎地還不見龍驤兄?想與他耍笑一番竟也找不見人呢,妹妹與他莫不是……”
我在心裏白眼向天,恨他居然一猜就中,當然口裏是不能認的,於是胡亂一指,以驚喜的語氣打岔道:“呀!美人!”
他立馬轉頭,還真是“巴普洛夫的狗”啊,目光到處,口裏“咦”了一聲,又“哈”的一笑。
唉,我隨手指的方位,不遠處的銀錠橋頭,居然真的立著一人,但見那人身材修長,著一領白緞子梅竹暗紋圓領袍,腰上紮了白玉雕花大帶,頭上束著銀翅東珠冠,披了皎潔的月色,當真是清揚瀟灑,風流俊逸,往麵上看,美如冠玉,潤比明珠,不是別人,卻正是前幾天才剛見過的當朝太子!
我尷尬收回手指,與二表哥對視一眼,他的笑容似有深意。
太子一直朝這邊兒望著,這時快步迎上來,啟唇一笑,團揖道:“巧遇,幸甚!”語聲清越。
大夥兒趕緊還禮,稱呼的話還沒出口便被他欄了,他笑道:“今日我與小章瞞了人出來觀燈走橋,幸遇諸位,還請勿要聲張才是。”又道:“自家姨昆弟,何用多禮,兄弟相稱豈不親切?”望我一眼,含笑頜。
兩位表兄領頭施禮,應道:“敢不承命。”
看太子身後,果然還跟著一位穿玉色直畷的少年,原野頗為清秀標致,可惜不當立在太子身邊……想來這位就是傳說中的東宮伴讀,太子的密友小章相公了。
太子負了手,望月曼聲吟道:“古人秉燭夜遊,良有以也。今夜恰逢元夕,正是燈搖珠彩張華屋,月散瑤光滿禁城,更兼群季俊秀,皆為惠連(/31/313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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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表哥二表哥對視一眼,欠身道:“便依……”生生把太子、殿下的稱呼咽了回去。
幾人互讓了一回,終於還是太子先上了銀錠橋,兩位表哥一左一右跟上,而後是三表弟跟小章相公,我和表姐表妹隻隨在他們後麵,眾丫鬟小廝跟在最後不提。
月色滿滿當當鋪了一地,夜風裏雜著各人衣上的香。
表妹袖袍掩唇,細聲道:“殿下果然如傳聞的那般……”粉臉微紅,住了話頭。
表姐伸指頭在她額角戳了一下,低聲笑道:“憨丫頭又犯癡!”
我微笑不語,留神聽著前麵的對話,聽了幾句,隻覺得兩個表哥對太子恭敬有加,但要說如何親厚,聊得如何投緣,倒未見得,略一想,已猜到幾分。
舅父大人司掌武職,三位表兄弟承襲家學,自小隻愛舞槍弄棒,拳腳上很有些了得,但要論起子曰詩雲,別說他們三個,便是舅父大人自己……咳。
而這位太子殿下,雖然我隻見了兩次,也瞧出是個書生氣十足的,動輒好掉個書袋子、引個前人舊句什麽的,兩位表兄定是硬著頭皮陪太子聊天呢,又怎能指望有誌趣相投的熱絡攀談!想必他幾個平素也不太能玩到一處,所以雖是姨表兄弟,也未見如何親熱,我冷眼瞧著,倒覺客氣得過分,多少透了生分。
暗笑,都說陪太子讀書不是好差事,這陪太子聊天也不是輕鬆活兒啊!我在心裏默默祭起一番同情,忽聽旁邊有人說:“早聞雲小姐蕙心蘭質,詩詞書畫無一不精,今日一見果然舉止不俗,足見傳言不虛!如此人物我原隻是見過一位,便是當今太子殿下!殿下亦精通詩文,熟諳雅意,尤善填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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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一笑,道:“殿下博學多才,風流蘊藉,美名早已傳遍神州,素為我等子民敬仰,小女子何德何能,豈敢與太子殿下相提並論!叨承謬讚,著實愧不敢當!”
小章笑說:“雲小姐無須過謙,在下忝蟲侍讀多年,還是頭回聽到兩位殿下如此盛讚哪個——三公主對雲小姐也極稱讚呢,”他放慢腳步等我走近,並肩與我邊走邊說道:“且說殿下前日有感於上苑梅早,依譜從製了五《東風一枝》,我雖是個拙人,於詞曲一道素不大通的,讀來也覺清雅別致,口角噙香,待殿下以玉簫吹出,更見幽婉妙麗,餘韻繞梁!殿下原說要個雅人賞鑒品評,待我回去抄出一份,請雲小姐蘭心慧鑒,抑或來日請殿下親自吹奏與小姐,才不負造化生出你二人這般靈秀剔透的人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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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念一轉,我含笑道:“殿下佳作想必字字珠璣,若有幸拜讀是三生有幸,隻歎長短句非我所長,倒是我這兩個姐妹素工填詞,前幾日填就兩回文《虞美人》,文辭既工,意蘊且佳,我看不如請出殿下大作讓她們瞻仰,便有品鑒也定是勝過我的,若能勉力唱和一二,如有隻言片語能勉強入得殿下法眼則便是萬千之幸,我等與有榮焉,不知道尊駕意下如何?”
小章頓了半響,道:“如此……甚喜……三位一同賞鑒便是……”
我又笑問:“還要請教,不知太子殿下可擅騎射?”
他一愣,“騎射?殿下儒雅……嗯,然“射”、“禦”屬“六藝”,自也是要研習的……“頭上幾乎見汗。
我笑道:“殿下果然全才!說來慚愧,我原是不知騎射的妙處,虧得前些時日與周公子京郊射獵,我才知道騎射竟是這般有趣!竟是詩書頁比不得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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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聽二位表哥異口同聲斥道:“又渾說!”大表哥說:“你該喚作煙姐姐的!怎地總要充大!”二表哥道:“未過門的夫婿?這是什麽話!當說煙妹妹是龍驤兄未過門的娘子才是!這就是你平素不讀詩的緣故,沒的說出來惹笑!”說著還配合著搖了搖頭。
三表弟骨朵著嘴,不吭聲。
不愧都是我的好兄弟!這算是暗中助拳吧!我麵上一本正經地打圓場,“不妨事,這回記下了,以後就不會說錯啦。”
大家一笑,我掃一眼太子和小章,瞧他們臉上多少都有些不自在,正想著拿什麽話岔開才好,猛聽得遠處傳來女子的尖叫!
大表哥精神一振,拔腿就往那邊兒跑,二表哥也不慢,如影隨形跟上,我們一群人也烏泱泱跟在後麵。
轉過一個路口,拐進一條胡同,我老遠瞧見先到的兩位表哥擋在胡同當中,夜風剛巧送來大表哥的一句粗話,我微微紅臉,隻做沒聽見,
被他們攔住的是個錦衣公子,麵貌不怎地,身上倒是著了上好的蔥白鬆綾襖子,雀金妝花鶴氅,頭上是入時少年標致的撚金夾紗純陽巾,他身後跟著七八個挺胸疊肚的豪奴,有兩人手裏提著一個素衣女子,已哭得釵橫鬢亂,一婆子撲在地上,也是哀哀哭叫。
我們走到表哥身後站住,正聽見對麵那錦衣公子說:“哪冒出你這麽個人,急吼吼的趕來做我舅子不成?爺爺瞧你們有些人樣才與你們客氣,倒叫你們蹬鼻子上了臉!滾去一旁,別誤了爺爺的好事!”
他身後狗腿幫腔道:“你們也不打聽打聽我家少爺是誰(/31/313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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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表哥怒罵:“爺管他是個x!”
二表哥拉住他,笑說:“不妨聽聽是哪棵蔥,多少也是個樂兒!”向那狗腿一揚下巴,道:“你,說來聽聽!”
暈!這是什麽啊!亂七八糟的一大串!
小章低聲道:“鹽運使同知,從四品,月俸二十石,”又拖了腔兒說道:“官兒不大,卻正經是肥差,最便宜貪墨的,黑心貪官無不趨之若鶩呢……”
身後已有些輕輕的笑聲,表哥的小廝忍不住揚聲道:“你等也忒不開眼了!這也值當的提!你可知我家老爺……”
話音未落,就見大表哥猛回頭喝道:“怎地多話!”銅鈴眼一瞪,他的小廝嚇得一縮脖,趕緊緘了口。
二表哥也回頭嗔道:“敢是怕人把你當啞巴賣了?”
三表弟早已走到他們旁邊,這是活動活動手腕,又轉轉頭頸。
呃,這三隻是唯恐打架打不起啊……
果然就見大表哥不耐煩地一揮手,高聲道:“廢話少說!不放人就在拳腳上見真章!孫子怕了怎地!“一個箭步衝上去,酒壇大的拳頭直奔惡少胸口,大喝:”接招!黑虎偷心!”喊出名兒來就是不欲占偷襲的便宜。
那惡少居然也有些功夫,一閃身,右手一個葉底藏花式,反拍一掌,以攻帶守,百忙中還還了句嘴:“怕你是孫子!”
大表哥哈哈一笑,喝一聲“好!”左手順勢一抹,腳下一滑步,一記高鞭腿,便又搶了先機。
二表哥與三表弟自然不甘落後,早衝上前找了對手,他們的小廝跟班想是見慣了這場麵,不消說也加入戰團,一時眾人拳來掌去,劈裏啪啦一陣響,夾雜著“嘿、哈”的呼喝聲,胡同裏登時亂成一鍋粥(/31/313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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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看熱鬧的都向後退了幾步,表姐表妹退得格外遠,縮在奶媽懷裏,又忍不住偷眼往外瞧,奶媽哄著,嘴裏直說“姐兒不怕,哥兒的拳腳好著呢,我可聽說了,哪月不打上三五回的……”小丫鬟們紮堆站著,臉上既緊張又興奮,時不時還輕呼兩聲,聽著竟是讚歎多餘驚慌。太子一手死抓著小章的手臂,兩個眼不錯眼珠地盯著場中,看來果然是不會功夫的,小章扶著太子,口裏隻說“殿下再站過來些……嗬喲,瞧麒少爺踢得好腿!”也不知時不時真看懂了。
我向小章靠近一步,含笑道:“一會兒怕是還要麻煩尊駕做個見證呢,您看,我表哥表弟們可是見義勇為,為救這素不相識的女子才與這幫人打起來的,要是待會兒巡城衛尉盤問起來,殿下不便出麵,到時還要勞煩您做個旁證。”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端的有俠義之氣!”小章還沒答話,太子已先高聲道:“我便出麵又有何妨,自家姨昆弟,我豈敢不親做個人證!”滿臉豪氣幹雲。
小章拉拉他的袍袖,輕聲笑道:“殿下怎地忘了,您可是瞞了人與我出來的……”又笑說道:“雲小姐提醒的是,鬧騰了這半日竟也不見個金吾衛尉,不如我去迎一隊來!”說罷轉身就要走。
我趕忙攔住,“也不急在這一時!嗯,您一人行動萬一再遇著歹人……這個……”讓我這麽說呢,難道要說那三位巴不得有這打架的機會?何況這回正經是除暴安良的好事兒,不打痛快了對得起這一眾送上門來的反麵炮灰麽……
小章一笑,才要開口,忽聽場中一聲慘叫,我們趕緊看過去,就見那婆子倒在人堆裏,捂著肋條直叫“哎呦”,看那意思,估計是被誰踩到了,那被搶女子伏在地上,想是狗腿們忙著助拳,隻把她丟一旁,她尖叫著“姥姥”。居然要往人叢裏爬。
我瞧瞧我們這邊兒的人,人數雖眾,可一水兒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老嬤嬤,至於太子和小章,基本也是可以歸入這類的……一歎,我把手爐遞給身後的櫻桃,邁步往前去(/31/313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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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走了一步,就聽太子急道:“雲小姐做什麽?當心拳腳不生眼!”小章也幫腔,“可不是!雲小姐站開些!”
我回頭安撫他們,“無妨的,我……”
驀地耳畔風生,我手上一熱,已被人緊緊握住!我嚇一跳,定睛看時,拉住我的居然是榮哥哥!
我睜大眼睛,“你……”心思一轉便明白過來了,我嘟嘴睨他,“哼,要不是……你還不肯出來吧?!”
他不答,麵無表情地注視著打鬥的人群,手上略略加力,拉我貼著他站著。
“我要去救人!”我指指人堆兒裏趴著的那祖孫倆,嗔道:“你瞧瞧,眼看就要被踩成肉泥了!”
手上一鬆,鬢邊一陣風過,他一言不衝進場中,我隻見一道青光在打鬥的人叢裏一閃,隻一眨眼,他已提了那二人出來,
他隨手把人往丫鬟隊裏一送,眾丫鬟忙七手八腳扶住,嘁嘁喳喳說長問短,而他依舊回到我身旁,再次把我的手拽住。
銀色的月輝蓉蓉颯颯,他今日身上隻穿了隨常的淡青箭衣,在這一刻,卻溢出所有白鬆綾襖都難相比的奪目光華,他容色自若,氣度淵諪,顧盼間凜凜生威,眉宇間是遠未冠之齡的沉穩醇熟。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原來是這樣的……
猛聽喝彩聲震天階響!再瞧場中,居然所有人都停了手,隻望著這邊轟天的一聲彩!
二表哥笑著高叫:“不好不好(/31/313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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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表哥急道:“這個玩意兒是我的!龍驤你可不能和我搶!”撲向那惡少又是一通拳。
三表弟也湊熱鬧亂叫:“周大哥,你和我搶也是不成的!”
榮哥哥微微勾起嘴角,朗聲道:“今日我隻與你們壓陣。”
兩夥人心思各異的轟了一聲,再次鬥到一處。
我看著他,又把臉轉向打鬥的眾人。
袖子無聲垂下,遮住兩人相握的手。
他的大手已經這樣寬厚了嗎,已能把我的小手完全包容……
忽有些心猿意馬起來。
在我這十幾年的人生裏,他其實是無處不在的。
而不知從何時起,我,居然已習慣了他在我身邊……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是我三歲時他背我溜出去買空竹的時候?是我六歲時他陪我偷爬後院老槐樹的時候?是我十歲時他痛打騷擾我的小混混的時候?還是我十三歲時他讓那個遞詩箋的公子消失的時候?
……
早已習慣了有他陪伴,如呼吸一般自然。
心頭又閃過地府的離奇記憶,亦真亦幻。
也許,從出生的那刻起,一起便已注定……
忽地手上一動,他的手指從我的指縫間穿過,與我十指交扣在一起(/31/313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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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垂下頭,掩飾唇角悄然綻放的淺淺笑蓮。
……
……
猛聽身後一陣大亂!有人高聲吆喝:“堵住了!一個別叫跑了!反了你們了,大正月裏的天子腳下你們就敢聚眾鬥毆!眼裏還有沒有王法!”
靴聲雜亂,一隊尋城衛尉從背後衝過來,截住我們的退路,再瞧胡同那頭,也有兵卒堵了口兒。
“都抓回去!”一個領模樣的人手一揮就要拿人,二表哥忙迎上去和他交涉,小章也趕緊過去幫忙分說,卻聽旁邊有人叫“大人可不能隻聽一麵之詞!”居然是那惡少,這時再瞧他,冠子也歪了,襖子也破了,鼻青臉腫的,由兩個狗腿扶著跌跌撞撞走過去,口裏顫顫叫著:“大人,我爹爹是……”
鄙視!搶姑娘的時候不是還挺橫的麽!
櫻桃湊過來,輕聲道:“小姐,瞧著還要會子工夫呢,您先暖暖手罷。”說著從香袋裏摸出一星冷蕊香丸,添進白芍藥小手爐遞給我,又掏出一隻小小的掐絲琺琅番蓮紋袖珍圓盒,邊開盒蓋邊說道:“虧得太太讓婢子帶了玫瑰蜜漬參片兒,凍了這半日,小姐先含上一片補補氣!”
我笑,“我哪有那麽弱啊,出來這麽會兒居然就要含參片!太影響我的形象了!對了,你拿去問問表小姐們,看看她們要不要。”瞧見她鬱悶的神氣,隻得又笑說:“好啦,手爐我留下了。”
打走櫻桃,我拉著榮哥哥溜達到牆根兒站住,百無聊賴地看眼前吵嚷嚷的眾人,扭頭一瞥榮哥哥,他依舊麵無表情,貌似心止如水,我忍不住想到,這家夥除了私下和我在一起時還有點笑模樣,平素總是這冰塊臉,我是不打緊啦,別再把別人凍著!
我晃晃他的手,輕聲道:“榮哥哥……”
他低低“嗯”了一聲(/31/31360/
快刀斬)。
“榮哥哥~”
“嗯?”
我眨眨眼,笑嘻嘻道:“我走累了~”
他終於露出了我熟悉的溫柔笑容,低聲道:“我背你回去?”
我紅臉小聲笑,“才不要呢~”鬼使神差冒出一句,“榮哥哥……抱抱~~”
他身子一僵,鳳目大睜,眼眸裏騰地竄起一股火苗,我看得呆住,心裏一跳,臉上迅熱起來,我別過頭輕聲道:“我開玩笑的啦,誰讓你總是那麽嚴肅嘛……啊!”
卻是他拉起我就走,旁邊有一條窄窄的夾道,入口隱在暗影裏,離近了才看到,他拉著我大步走進去,我不好聲張,小聲問他又不答,隻得提了裙角緊走兩步跟上。
沒走出多遠,卻見他驟然一停,我也趕緊刹住腳,四下看看,是一截兒盲腸似的黑乎乎的死胡同,連個住家的大門都沒有,我輕聲怨他,“喂,你幹什麽呀,神神鬼鬼的……”
他不說話,一步邁到我跟前,捧住我的臉重重吻下來!
驚呆了!腦袋裏一片轟鳴!
“當啷”一聲,手爐落在地上,又一路脆響著滾去遠處。
我弱弱地掙了掙,“唔……掉了……”他牢牢噙住我的唇,含含糊糊道:“管它作甚……”
他以他的方式讓我再無暇顧及其他。
良久唇分,他依舊捧著我的臉,眼睛明亮得像是夜空裏最閃耀的恒星,他燦爛笑著,忽又在我的頰上一左一右用力吸了兩口(/31/31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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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羞得抬不起頭,心砰砰亂跳,真正的古典淑女這時是該嗔怒的吧,可我心底竟隱隱覺得,他這樣,似乎,嗯……
不過,他的方式實在是……讓人眩暈,我軟軟貼著他,閉上眼。
他緊緊把我抱在懷裏,輕吻著我的鬢,耳畔,是他一聲幸福的輕歎。
一時緩過來,我動動身子,還是不好意思看他,便隻隨意轉開臉,目光道處,卻是一驚!
一個人站在胡同口,正在往這邊看,燭光月色被他隔在身後,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影子,他一動不動,像是一尊塑像。
我大紅了臉,推推榮哥哥,示意他放手,可他的手臂緊砸著我的腰,紋絲不動。
那人緩緩走過來,一步一步,到了近前,他牽牽嘴角,抬起一隻手,掌心裏托著我掉落的手爐。
不是遞給我,是給榮哥哥。
榮哥哥騰出一隻手接了,含笑沉聲道:“多謝殿下.";
太子看看他,目光又滑過我,終於隻淡淡笑笑,什麽也沒說,轉身離去。
輕寒剪剪,夜風吹來他的低柔輕吟:“花褪殘紅青杏小……”悠悠散開,漸淡漸遠。
我望著胡同口那一片空****的光亮,明白已是傷了一個好人的心,可我自然也知道,我不可能讓所有人都如願,禁不住輕輕一歎,低聲道:“其實太子人不錯呢……”猛然冒出個念頭,難道……我仰起臉斜睨他,“喂,你剛才是不是故意讓他看見的?!一定是的!你早知道太子好性兒,就故意讓他知難而退(/31/31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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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哥哥挑眉笑道:“便是沒他看著又如何?”一低頭含住我的唇。
我掙紮著,“唔,不要了,剛才就頭暈呢……”
……
待終於透過氣來,看到他的神色,便又紅了臉,我垂頭半響,摸摸燙的臉頰,小聲問:“我臉是不是特別紅?都是你不好,我怎麽見人啊!哎呀,這半天了,我們再不出他們要擔心的……”
話音未落,就聽外麵胡同有人高聲說道:“打了一架痛快的緊!大家夥兒先去東華門看燈,再去翠花樓,咱們大哥請吃酒!”正是二表哥的聲音,隻是,這音量……大得未免有些可疑……
又聽大表哥豪爽笑道:“都去都去,今兒我正想吃他家的扒肘子呢!”
凝神再聽,外麵一陣腳步聲裙裾聲,隱約聽到櫻桃問:“咦,我家小姐呢?”
“又不是她一人,還能丟了她怎地……你過來,我細細告訴你……”說話的是二表哥,然後眾人的說笑聲越來越淡。
我聽著那遠去的笑語,僵住。
榮哥哥已低聲笑起來,我在他胸口捶了一下,急道:“怎麽辦,他們是不是看到了?!嗚嗚,待會兒一定會被他們說嘴的!”
他在我頰上捏捏,笑道:“臉皮兒還是這麽薄啊。”
罷了罷了,我苦心經營的光輝形象啊,就此灰飛煙滅!
我鬱悶了一會兒,斜他一眼,“真奇怪,他們倒都是向著你呢!”
他笑道:“這個自然,眼見著就是一家人了嘛……”他貼在我耳邊低聲道:“再忍耐兩月,待你及笄了我便娶你過門……”
“什麽嘛,我才不急(/31/31357/
無限之血腥進化)!對呀,我大好的青春美少女才不急著做已婚婦女呢!人家還沒過夠單身貴族的時候呢,榮哥哥,你再等等好不好啊……”
他搖搖頭,堅定地說了一個字:“不。”
我失笑,心思飛快轉轉,換個方式對他曉之以理,“榮哥哥你怎地嗎,從科學的角度講,那個,嗯,如果太小……嫁人,對女性健康不利,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如果年齡太小,容易得各種婦科疾病,老得快,死得早,俗話說早熟的果子早落就是這意思!”
他一下子青了臉,瞪住我半日,一字一字道:“我竟是忘了,你慣會掃人興致!”
我訕笑兩聲,壓抑著勝利者的小小得意,掙出他的懷抱,笑道:“走啦,看燈去,一會兒還有大表哥請客FB呢。”
他沉默拉著我的手,將走到胡同口,卻又硬邦邦說道:“還是不成。”
“哎?什麽?”
“你這般……還是娶回家才放心。”
“……早熟的果子早落!你想讓我早落啊!”
他悶聲道:“先娶回去養著也是好的。”
“咦?哈哈,隻養著看?”
“……我樂意。”
“哎呀,那豈不是成了少女養成?啊哈哈哈~”
“……我記得你曾說過,”他不動聲色道:“想四處遊曆名山大川,吃遍天下可口美味,你一個未出閣的閨秀,令堂大人怕是不允吧……”
乞活天下)!你……”
他慢悠悠開口,磁性的聲音充滿**,“嫁了我,我帶你去。”
“呃!嗯……”這個,還真是有**力呢……這壞蛋!
他饒有興趣的欣賞著我糾結的表情,到底一把抱起我,放聲大笑道:“怎地還當真考慮這許久?你跑不了的,我的傻丫頭!”
當然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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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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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今生牽手全因前世緣起,那麽,讓我們簽下這生生世世的約定,永老無別離,萬古長完聚,天荒地老,此情不渝,海枯石爛,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