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碧碗敲冰傾玉處
流雲小心道:“小姐,您……莫不是在與皇上置氣呢?有件事,奴婢思來想去,覺著還是該稟告小姐才好……”
我看著她,“你怎麽知道我在和……皇上生氣呢?”
“啊,奴婢、奴婢隻是那天看著小姐和皇上一先一後著回來,臉色似乎……都不甚好……而自那天後,這都多久了,皇上就一直沒過來,這可是過去從未有的事呢!故而奴婢鬥膽一猜,倘若是猜錯了,也請小姐莫怪!”流雲這丫頭一貫快人快語,今天這麽局促倒是少見。
“你說有什麽事要告訴我?”
“小姐可還記得前些時日和皇上一起班師回京,聽說小姐在路上熱起來,不省人事……”
“嗯,對呀,回來不還病了好久呢,怎麽?”
“小姐可還記得當夜的事兒?”
我嗔,“有話直說!這麽吞吞吐吐的都不象你啦!”
“是,小姐那夜熱不退,雖是有隨軍醫官開了藥,但若是當夜不能降下熱來,隻怕就……不好了,所以、所以皇上就把身子凍涼了,為小姐降溫……”
“什麽??”
“皇上練的功夫好象是什麽……叫什麽純陽路子的,武功奴婢不懂,隻是聽說似是很熱的,不能給小姐降溫,皇上就摒退了人,自己立在風露裏,不知怎麽收了功,把身上凍涼了,再回車裏抱著小姐降熱,如此反複。本是無人見到,不過丁尋畢竟放心不下。瞧見了,原是不許我說的,隻是近日裏奴婢見您二位鬥氣。覺著還是該告訴小姐才好……”
愣住
。
仔細回憶,那夜我燒的天昏地暗。真什麽都不記得了,隻隱約覺得有個冰涼的身體抱著我,我潛意識裏覺得那是榮哥,但其他,實在沒記憶了。如此說來他竟然用這種……笨辦法給我降溫?!其實想想他的體溫從來都是比較高地,我就算當時糊塗事後竟也沒細想……
那段時間,我能靜下心細想什麽呢……
“小姐,皇上對您真是沒的挑啊!當真羨煞天下女子呢!奴婢今日冒死說這些給小姐,就是想,您……就別和皇上生氣了罷?”小心看著我的臉色,聲音輕輕地。
榮哥對我很好,這我早知道,我也很承他的情。可是,那天和他吵架,並不是為了我個人地雞毛蒜皮的瑣事啊!我相信如果是雞毛蒜皮之類。榮哥也不會和我計較,而我自然也不會為那種事和他爭執不休。
我們。不吵則矣。一吵就是大的呢……
何況那天的事,是我占理吧?並不是我使小性子亂耍脾氣吧?
如果親近的人做了枉法之事。該怎麽辦?若是郭靖類型地人,自然會大義滅親,若是小龍女,估計不是助紂為虐就是幫著毀屍滅跡了……忽想到,我這次是很“郭靖”,但曾經,為了某個人,也做過“小龍女”……我也並非如自己所想的那樣剛正公允,莫非,我隻對那個人縱容,而對別人都很苛嚴?
被這念頭嚇一跳,我對榮哥苛嚴嗎?還好吧……
不對不對,雖然我並非每次都站在法律一邊,但應該能算是站在天理一邊吧?黑風寨和十阿父都是欺壓良善的城狐社鼠,是社會的敗類,所以敵視他們就是敵視罪惡了!
也就是說我隻是根據事情本身判斷是非,並非因人而決定立場.,.更新最快.
鬆口氣,還好,多年的道德觀在剛才的混亂之下差點轟然倒塌!
不過——
話說,希特勒還覺得自己殺的都是壞人呢……
院子裏的鳴蟬叫得我心煩,流雲不知何時已不見了蹤影,我悶悶搖著團扇,又胡思亂想了一會,就見她和碧溪一起回來,捧了“蜜沙冰”
。
這個時代人們已經很習慣於在夏季食用冷飲了,唐宋時皇家和民間的冰窖都很普遍,唐人有詩“碧碗敲冰分蔗漿”,歐陽修也有“碧碗敲冰傾玉處”地效顰詞句,更有宋人《敲冰詩》有雲“忽作玻璃碎地聲”形容敲冰的樂趣。在夏天,可以有大量儲備好的冰雪從冰窖中拿出來供使用,民間地冷飲生意更是活躍,比如我在夜市上看到的甘草冰雪涼水、冰雪冷元子、雪泡豆兒水、雪泡梅花酒、雪泡縮脾飲什麽地,都是很普及很受歡迎地消暑冷飲。
“蜜沙冰”也是其中一種,就是在冰上澆上蜜、放上豆沙,和現在的“紅豆刨冰”很有幾分相象,我給改良了一下,除了紅豆沙、綠豆沙,再放些時令水果,就成了水果冰沙,吃時用琉璃盞盛了,各色水果切成小塊,鮮亮水靈地堆在晶瑩剔透的冰沙上,看著就讓人垂涎欲滴。
我收了心思,專心對付眼前的刨冰。
煩擾的事,既然想不出結果,且先“冷凍”起來吧,時間會讓思路清晰。芳菲歇去何須恨,夏木陰陰正可人。
昨下了一場雨,天空被洗刷得象一塊巨大的藍寶石,碧藍剔透得讓人看了就想摸一下。這種天氣,宅在家裏都覺得不好意思呢,何況即便是服裝公司每周也必有一天讓設計師進行市場調研。
照例留了碧溪看店,我帶了流雲在街上閑逛,順便看看各家綢緞鋪有沒有什麽刺激靈感的新鮮麵料。從麵料得到靈感也是一條常用的設計路徑。
我現,現在大街上bh地穿高純度的紅衣綠裙或綠衣紅裙的女人明顯少了很多呢,不知這裏有沒有我地功勞?笑。
我們一路閑聊信步,有流雲在還真是不寂寞,找她打聽八卦尤其找對了人。正說笑著,對麵走過來一個精瘦的青年,我一見。笑迎上,襝衽道:“雲先生別來無恙?”
這人就是去年買了我的縫紉機圖紙。號稱京城第一巧匠地雲飛渡。雖隻有過一麵之緣,卻是讓我從他那“騙”到啟動資金的人……呃,之一,而且這人氣質獨特,讓人印象深刻。
雲飛渡含笑還禮。寒暄幾句,我忍不住問:“上次那縫紉機,做出來了嗎?使用效果如何?”
他微微一笑,“自是做出來了,隻是恐怕和姑娘預先所想地不大一樣……”
誒?眨眨眼,什麽意思?
他笑,眼睛黑亮,“姑娘的巧思原是想用在縫布匹衣料上,但在下當初看中它卻是為了縫製皮革
。布匹雖也可使用,但好處終究不甚明顯,隻有縫製堅的皮革。才盡顯其遠勝尋常手工之妙處啊!”
原來如此!聽他的意思,他當時買我的圖紙就存了這心思?
“雲先生果然是高人。能打破常規。不迷信權威,獨辟蹊徑。小女子佩服!”能把縫紉機做出來不奇怪,但如果隻看圖紙就能迅速判斷出最佳用途,尤其這用途還不是我這個製圖人所說地用途,就不是每個巧匠都能作到的了。
“水姑娘謬讚,在下愧不敢當,倒是姑娘巧思遠勝常人,日後有機會雲某還要多多討教。”
“雲先生客氣,今後我要是再有了什麽想法,還要繼續麻煩您呢!”以後可以把後世的好玩意兒多跟他說說,無論能否做出來,起碼都能開拓思路,我這也是為科技興國做貢獻吧。
“好說,在下的巧雲閣隨時恭候水姑娘大駕!”
含笑別過,我帶了流雲繼續“市場調研”,流雲回頭看雲飛渡去遠了,湊在我耳邊小聲道:“小姐,早聽說這雲飛渡眼高於頂,總是石碑似的一張臉,等閑人都難得被他夾在眼裏,我瞧著他和小姐話倒不少呢,尤其那臉上竟還有了笑模樣,端的可疑!莫不是……這廝也想打小姐的主意?”
我悠悠搖著團扇,“流雲,為什麽說也啊?”
“啊、啊……我……”
讓伶牙俐齒的流雲這麽張口結舌還真難得呢,說出去都沒人信,我拍拍她的小臉笑道:“逗你呢,他對我客氣隻是因為那張圖紙罷了,但我看這人極聰明,是個人才,倒是不妨結識一下。對了,我朝有工部吧?放著這樣地人才不用,就讓他在京城隻開個鋪子?”
“小姐不知,聽說他雲家先人在前朝作過工部員外郎,倒是有幾分家傳的本事,不過這位雲先生,性子忒古怪,平素隻拿白眼看人,若不是仗著有些奇巧的手段,造出地物什別家都不及,哪個願意去應酬他呢!”
我笑,恃才傲物嗎?也未見得,有些人隻是情商低,不太會和人交往,或對待聊得來的人和聊不來地過於涇渭分明罷了
。
當然這是社交大忌,但也是真我本色啊。
眼前又是一家綢緞莊,我和流雲邁步走上台階,一進門,正見到柳夫人帶著兩個丫鬟在店裏看布料,我地“第一桶金”多虧了這位財神奶奶,所以格外熟稔些。
拉著手寒暄,沒說兩句,就見她目光在我身上逡巡著,眼睛放光道:“水姑娘,你這裙子……”
姑娘小姐店主掌櫃什麽都行,隻要不是“老板”,好在還沒人這麽叫過我……玩過遊戲的都知道,boss就是用來打地……
我微笑,“這裙子黃夫人已預定了一條。”
她臉上明顯失望了一下,嗔道:“竟又被搶了先!上次我看中那件就被範家小姐搶先得了,這次的又是什麽來頭?”
“也是京裏大戶家的女眷,夫人若是喜歡,我就再做一條,嗯,換個顏色如何?”
“我可就瞧著這顏色好呢!”
“那……款式上總要略改動些吧?要不我把這幾條飄帶……”
“留著,有飄帶才好!”
我試探道:“要不我再做條一模一樣的?”她掩口嬌笑,“那敢情好!”
這些女眷不知怎麽了,專喜歡定我身上穿的,其實,我真不是那種把最好的設計隻留給自己的設計師啊!我給她們每個人設計的服裝都是根據她們的要求和自身情況精心設計的,看來隻能歸結於是模特效應了,畢竟活人穿著比在紙上或在人台衣架上掛著更有煽動力。20世紀初法國著名服裝設計師帕康夫人(paqn曾讓模特穿著她設計的衣服到賽馬場上招搖過市,當時的賽馬場是有閑階級的重要社交場所,也是女士們爭奇鬥豔的地方,帕康店的那些漂亮時尚的模特一出現果然很引人注目,為她的店吸引了不少顧客,並且開了體育場上打服裝廣告的先河。
估計現在要是有什麽王公大臣的家宴聚會之類,女眷們不少都會穿著我設計的服裝呢是她們雖不介意,可我不喜歡和別人穿一樣的啊,我已經盡量在色彩款式上做些變化了,不過要是一起出現恐怕還是會看出是同一個係列……
眼見著已到了正午紫外線最強的時候,小團扇也遮不住烈日的灼灼輝輝了,我和流雲便一路往回走,進了店門,剛走到甬道上,就見碧溪迎出來道:“小姐可回來了
!杜公子急得什麽似的找小姐呢!”
“誒?有急事?他什麽時候來的?”隨她進去。
“倒是沒多久,但看著急得不行,隻說要找小姐,奴婢也沒敢多問。一忽說要出去找,一忽又說還是坐等牢靠,正團團轉呢!”話音未落,隻見杜一手提了袍子下擺急匆匆從屋裏奔出來,也不管旁人,捉住我的手腕反身就跑,口裏還念叨著“大事不妙!大蟲來了!”拉我跑進店裏,似乎要穿堂而過,直奔外麵曲橋。
“哎呀,到底怎麽啦!”我甩開他的手,“外麵熱死了,我不要出去!碧溪,你去給我拿杯甘草冰雪涼水,流雲你也去吧,自己找點冷飲消暑。”幸虧現在是正午,女眷們怕曬多半不出門,要是店裏這時有顧客在,又有熱鬧可看了。
那兩人齊聲應了出去,屋裏隻留我和杜,我在內堂的圈椅上坐下,“你也坐啊,說吧,又怎麽了?”
他隻站在我麵前,白玉般的麵上急的微微有些見汗,“她來了!怕是要對你不利!”
我歎,不就是棠來了麽,我簡直要效仿伊麗莎白.班納特說一句“我還以為是豬玀闖進了花園呢……”我指指旁邊的椅子,“你先坐下,站這麽高看得我眼暈。”
他聞言俯下身,湊近些看著我的臉,關切道:“眼暈?莫不是中了暑氣?”
猛聽得外堂有人高聲喝罵:“好不要臉的奸夫**婦!!”
隨即“嘩啦”一聲大響,我店裏分隔裏外間的織繡屏風被粗暴的推到一邊,五、六個粗壯婦人手持搗衣棒槌,擁著一人,殺氣騰騰地衝了進來,當先之人,正是我那久違的表妹,杜的嬌妻,王棠。
人生在世,不是你捉捉我的奸,就是我捉捉你的奸……我開玩笑的.^
另,為慶祝奧運,專門提前把本周的上來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