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 章(2)
姚書琴和那全才發展神速,令人刮目相看。那全才愈發膽大,晚自修時就坐在姚書琴身邊,兩人的情話切也切不斷,雨翔直佩服兩人哪裏找來這麽多話,然後微笑著看錢榮,錢榮被雨翔的目光灼傷,實在看不下去,站起來說:“喂,這裏是三班,請別的班級裏的同學出去。”全才正躊躇著該走該留,姚書琴說:“我正找他問個題目,你管不著。”雨翔聽了這麽絕情的話也替錢榮傷心,想怎麽無底下的女孩都是這樣,翻臉比洗臉還快。
錢榮怨氣難消,一篇周記寫上去,梅童讀了馬上晚自修來調查,捉奸捉雙,把姚書琴和全才叫去辦公室,教育道:“你們是沒有結果的。”說著自己也臉紅,然後勸兩個人好好想想,以克服青春年少的那個。兩個人被釋放後心有餘悸,象征性把“那個”克服了一天,忍不住又在一起,縱然如梅營所說,沒有結果,但隻要開開花就可以了。
錢榮沒有如願,對姚書琴的恨比學校的題目更深,偶然走路碰到一起,破口就罵:“Youhitme,giilie!”姚書琴不回罵什麽,白一眼,威力顯然比錢榮的話大多了,因為錢榮的話姚書琴聽不懂,錢榮隻是罵給店已聽;姚書琴的白眼就大不相同了,她本人看不見,隻單單白給錢榮看。一個回合下來,錢榮一點便宜也沾不到。
林雨翔樂意看兩個人鬥,鬥出點事情才好呢。
錢姚鬥得正凶時,林雨翔不幸生了在市南三中的第一場病。一天早上起床,身體酥得發痛,手和腳仿佛要掉下來,喉嚨像被香煙燙了一下。起床走幾步,頭沉得要死,帶得整個人東搖西晃,很不得要卸下頭來減輕身體負重。雨翔心裏叫:“我生病了!”滿臉的恐懼,到處討藥,室友看都不看雨翔的病態,連說沒有,推謝景淵翻箱倒櫃找了一會兒再說沒有。
林雨翔的胃口都沒了,直奔醫務室,要了兩包感冒藥,然後笨得拿著藥片討水喝,同學一看藥,把水壺藏得絕密,說:“呀!你生病了?還向我要水,想讓我傳染啊。”乞討半天,終於碰上一個來不及藏匿水壺的,礙著了麵子,他隻好答應,隻是要林雨翔自備器皿,或者,嘴巴不準碰到水壺口。雨翔頭昏得不想走動,選擇後者,喝得身上一排水,藥差點嗆到氣管裏。
實在受不了了,林雨翔憐愛自己的身體,去請病假,醫生一測熱度,夠上請假標準,然後而翔再去政教處申請。錢校長正忙著訓人,胡殊這裏沒有生意,便把條子遞過去。胡教導對雨翔還有殘留印象,可那印象弱得像垂死病人的氣息,掃描雨翔幾遍,說:“是林——”
“胡老師,我請個假。”雨翔的聲音細得快要消失。
“這個——這裏的功課很緊張啊——以前我帶的班級裏有一個同學發高燒,但他依然堅持上課,後來昏了過去,這種精神……”
雨翔的臉上已經倦怠不想作表情,心裏卻是一個大驚訝,想這次完了,非要等自己昏倒了才能休息。
胡妹輕聲問:“你還吃得消嗎?”理想中雨翔的答案是吃得消,萬沒料到雨翔嗆道:“不行,還是休息,休息一天。”
“那好,你拿這張單子給宿務老師,然後回寢室休息。”林雨翔謝過胡妹不殺之思,轉身想走,聽到錢校長那裏一個耳熟的聲音“我今後不犯了”。猛別過頭去,精神像被重錘一下,這個男生就是那天晚上推銷隨身聽的那個。一時間病魔全消,想起自己一百五十塊買了一堆廢鐵,振奮地要去決鬥。
男生也覺察到氣氛有些異樣,不經意掃一眼,也大嚇一跳,想天下如此之小,忙挪開視線,弓著身子,仿佛林雨翔的病魔全逃到他身上。
林雨翔激動地想跳出來揭穿,內心深處卻有懼怕,先退出去,在門口守著,等那男生出來了,再溜進政教處,對兩個教導說:“老師,我要反映一個情況。”
“什麽情況?”
“剛才那個同學是——”
“嗅,他是高三的,偷少跟他理會,怎麽?他打你了?”
“不是,他走私東西。”
兩個教導都問:“什麽?”
“他走私東西。”
“走私東西。”
‘她大概上個——上個禮拜給我介紹一隻走私的隨身聽,我花了二百塊錢,想買下來——聽英語,結果用一次就壞掉了,我認得他,但不知道他原來是市南三中的學生,湊巧。”
錢校長狠拍一下桌子,把眼前一團空氣假想成那男生,直勾勾地看著發怒:“市南三中怎麽會有這種學生!小小年紀已經學會走私犯罪坑人!”然後吩咐胡妹把他再叫來,雨翔眯著眼手撐住頭,說:“我先回寢室了。”
雨翔出政教處後,從胡適樓後麵開溜,生怕被他看見。那男生最倒黴,沒走多遠又光臨政教處。他的抵賴技術比推銷技術更高,拒不承認。錢校長本來想靠氣勢去戰勝他的心理防線,讓他自己招供,說什麽:“你老實交待,我們可是掌握了證據的!”那男生心知肚明凡這麽說的肯定沒有證據,說:“我真的沒有,你們有證據拿出來好了!”
錢校長的證據仿佛藏在英國的莫高窟文獻,怎麽也拿不出來;氣勢用光了,他的心理防線上連一個坑都沒有,隻好裝恐怖,說:“你先回去安心讀書,這件事我們會調查的。”
林雨翔回到教室時,裏麵空無一人,都去上體育課了。他癡想那個男生的處理結果,處分應該是難免的,心裏不禁替他惋惜。走到錢榮桌旁,踢幾腳地的桌子,以泄冤氣,突然掉下來一本黑封麵筆記本。雨翔拾起來,順手翻開,看裏麵都是英語,有點感歎錢榮的刻苦,再仔細一看,大吃一驚,那裏麵的單詞句子眼熟得像是父老鄉親,譬如“God-awful、Violins、”這類常在他話裏出現以炫耀的英語,恍然悟出難怪錢榮滿口英語,靠的隻不過是這本本子裏幾個事先準備好的單詞,驚喜地對本子說:“我終於知道了,哈……”
然後林雨翔默坐著等錢菜回來,想自己終於有諷刺他的機會了。錢榮很及時地進來,滿臉的汗,看見林雨翔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替椅子主持公道:“喂,傷員,讓位,你不去養病,在這裏幹什麽?”
林雨翔天生不會嘲諷人,說:“你的英語真的很不錯啊。”理想的語言是抑揚頓挫的挖苦,很不幸的,情感抒發不當,這話純粹變成讚揚。
錢榮沒聽過林雨翔表揚人,剛冒了個頭的回罵的話忙縮回去,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說:“其實也不是非常好,很cornmn的詞匯量多一些,自然會……”
雨翔打斷錢榮的話,主要是怕自己把common的音給忘了,下句話裏就會增添不少遺憾,說:“那麽那個conunn是不是也記在你的本子裏?”說著心猛跳不已。
錢榮沒聽懂,潛意識感到不妙,緊張地問:“什麽——本子?”
雨翔拿出來揚了幾下,手有些抖,問:“你see?”
錢榮頓時呆在原地。
雨翔順手翻幾頁,念道:“嗯,Media你在什麽時候過的?還有——”
錢榮魂回,一掌揚在雨翔手上,本子落到地上。錢榮把它撿起來,施展神力,把本子揉得儀表不端,咬牙切齒說:“你——你這頭豬怎麽卑鄙得……”怕班級裏同學聽到,省略掉實質。
雨翔不得不揭自己的傷疤,說:“你不是也拆我的信嘛?嗯?”
錢榮的邏輯亂得像一覺醒來後的頭發,說:“那是兩回事,兩回事,你偷看的是我的穩私而我偷看的是你的信,Un——”本來想說“Understand”?現在秘密被拆穿了,說英語都不行。
林雨翔幫錢榮梳頭:“信是隱私嗎?”
錢菜要跳起來了,吼:“信是隱私又怎麽了?寄出去退回來的信不是隱私,你去查……”
“我的信是封口的,你的本子沒封口,哪個隱私大點呢?你說?”
錢榮想到了什麽,表情一下子結實了,不去比較哪個隱私大,另辟一方天地,說:“你逃夜的事情呢?”
林雨翔一身冷汗悉數湧出,責罵自己怎麽忘了。他想不出要說什麽補救,怪自己太衝動了,覺得萬籟俱靜,誰有心跳在這死寂的世界裏發聲。突然一陣鈴聲,雨翔覺得耳朵突然一收,看著怒火正旺的錢榮,做一個硬笑,飛一般逃回到了寢室裏。
一個人枯坐在陰暗的角落裏,揪著大腿問自己怎麽辦。萬一錢榮說出去了,學校略微核實一下,處分難逃。一旦處分…自己好歹也背負了小鎮的名譽,處分了怎麽見人,人家又怎
麽看我……心亂如麻中,雨翔不經意抬頭看窗外,看到一片模糊,當是眼淚,揉幾下眼睛才知道又下雨了。最近冬雨不斷,市南三中的地被滋潤得像《羊脂球》裏窯姐兒的嘴唇,隻差不能去吻。濕滾滾的世界像壓在雨翔的身上,暗淡的天地勾得人心一陣一陣隱痛。
正絕望著,電話驟然響起,鈴聲在寢室裏回**,**得雨翔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鈴聲上,精神也飄忽了。電話那頭爽快地說:“喂,林雨翔是啃?我是政教處。”
雨翔人軟得想跪下去,喉嚨奇於,應付說:“我是,什……什麽事?”心裏明白是錢榮告密了。像個被判了死刑的犯人,隻在幹等那幾顆子彈。
“我們問過那個高三的男同學了,但他說沒有,你回憶一下,可不可能記錯,或者有什麽證據介雨翔狂喜得衝電話喊:“沒有!我沒有記錯,肯定沒有記錯!”心裏的恐懼依附在這幾句話裏排遣了出來,平靜地說:“我有一隻隨身聽,是他推銷的!”
“可不可以帶過來?”
“可以可以!”雨翔忘了自己患病,翻出那隻隨身聽,試著聽聽,聲音還是像田糊。想出門了,突然』已生一計,在地上摔了一下,隨身聽角上裂開一塊,他再聽聽效果,效果好得已經沒有了效果。
雨翔冒著雨把隨身聽送到錢校長手裏。錢校長一看受到非“機”待遇的機器,心裏信了三分,把隨身聽遞給胡林說:“這件事學校一定要追查到底!”胡妹看到這隻苦命的機器,心痛道:“市南三中怎麽會有這種人。”
事情發展得很順利,錢榮沒去合政教處,雨翔吊著的心放鬆了些,懶得去道歉,和錢榮見麵都不說一句話。他想事情應該過去了。政教處那裏的調查更是風順,下令撬開那男生的櫃子,裏麵都是耳機線,證據確鑿,理應定罪,但那男生還是死不承認,錢校長技窮,差點學派出所長家朋文用酷刑,不料那男生到後來自己晚節不保,供認不諱。裏麵一條5!起了校長的懷疑,把林雨翔叫來,說:“他已經承認了,我們會處分他的,他那些貨也不是走私的,是附近幾個小廠子裏拚的,這還涉及到了犯罪,我們已經通知了派出所公安部門,有幾個問題要核對一下,你是什麽時候,具體什麽時間碰上他的?”
林雨翔不思索就說:“九點半多。”
“晚上?”
“晚上。”
“星期見呢?”
“星期……五吧。
“你第二天要參加學校裏的補課講座?”
“是啊。”
錢校長埋足了伏筆,聲音高一節,說:“九點半校門關了,你怎麽會在外麵?”
林雨翔像被蜇一下,臉色頓時變白,想不到自挖墳墓,支吾著:“噎——我想想,是——是九點好像不到一些。”
“你那天有沒有回寢室睡覺?”
“有有回……”
“可記錄上怎麽沒你的名字?”錢校長甩出寄宿生登記表,“上麵沒你的簽名。”
林雨翔翻幾頁,身體上都是刺痛,汗水潛伏在額頭上,蓄勢待發。
“這個,我那時候正好去打水,對了,是去打水了。”
“那天你們寢室還留了一位同學,叫錢榮,我問過他了,他斷定你那天晚上不在,第二天一早才回來,身上都是水……”
雨翔手腳冰涼了,除了撒謊的本能還支撐著身體,其他與死人已並無大異。他明知錢校長肯定了解他在撒謊,還是麻木地撒:“嗅,我那天是住在一個親戚家裏,她的電話是——我要去查查。”
“哪個親戚?”
“我的姨媽。”
“我打個電話到你家核對一下。”
“不用不用了。”
“怎麽?”
“不是,我爸媽都不在家,要晚上再回來。”
“那我晚上再打。”
“我真的沒有逃夜。”
‘審實說話!”
這時,沉默的胡殊化名叫“事實”說話道:“林雨翔,學校是看重證據的。你本身就有一些放鬆自己,不嚴格要求自己,你的檢討還在我這兒呢。如果你真的逃夜,無論你是什麽理由,學校都會處分你。你揭發的那位男同學,學校經討論,已經決定行政記大過,而你呢?你要反思一下自己。”
錢校長接力說:“我們會秉公的,你自己回想一下,現在說還來得及,過回兒就晚了!”
雨翔幾度想承認,但他尚存最後一絲希望,家裏人證明那晚他回家了。像一個饞嘴的人看見果樹上孤零零掛了一個果子,虔誠地跪著要去接,雖然不知道那果子是不是會掉下來或者是否能接得住。
錢校長先放他回了寢室。雨翔低頭慢慢走著,到自己班級門口時,遙望見整齊排列的三幢教學樓的三個樓梯走道,前後相通的,是三重門,不知道高一背了處分,還能不能升高二。梁樣君的下場怎麽他也會——梁樣君家裏有錢,我家——害怕得不敢想下去。
再低下頭慢慢走著,仿佛景物飛逝,雨知耳畔又響起蘇珊的聲音——“複習得怎麽樣了”……一旦想到她,剛踏入空門的身子又跌進了俗塵,雨翔心裏滿是對那個橫刀奪愛者的憎恨——都是那小子,奪去了我的——還讓我在外麵睡一夜,都是你害我的,都是……雨翔思想疲憊得不想多想,拖著身子進了寢室——學校怎麽能這樣,教室裏人那麽多那麽熱鬧不能去,非要在寢室裏思過——不過也好,寢室裏安靜。雨翔仿佛自己是隻野生動物,怕極了人類。一想到某個人就會身心抽搐。到了寢室裏沒脫鞋子躺著,呆滯地盯著天花板,餘雄的聲音飄下來——凡事要忍——“忍個屁!”林雨翔憤然從**躍起,把枕頭甩在地上,轉念想到自己以後還要睡覺,後悔地撿起來拍幾下,動作使然,他又想起愛拍馬屁的宋世平,這小子最近像失蹤了,體育訓練也沒來,肯定是混得不錯。怎麽會呢——要混得好一些非要拍馬屁嗎,雨翔的思想拔高到這個境界,火又冒上來,手不由理智控製,又緊抓住了枕頭的角,恨不得再甩一次。
不知不覺裏,正午已到。林雨翔的胃口被積鬱填塞了,再也沒有進食的欲望,看到窗外的人群,眼紅他們的無憂無慮。錢榮吃完飯送JI,決裂後第一次對林雨翔說話:“你被罰不準讀書啊?可憐可憐,處分單發下來了嗎?”
“你說的?”林雨翔抬頭,怒目盯住錢榮,錢榮正在洗碗,無暇與他對眼力,說:”我也沒有辦法的,政教處非要我說,我想罩你都罩不住。”
“班裏同學都知道了嗎?”
“這個你不用操心,我會幫你宣傳的。”
雨翔說不出話。
Susan此時有些不祥感。一個月前她說通了沈溪兒替她撒個謊,假設出一個理科尖子,還得到羅天誠的大力協助,把這個謊說得像用圓規繪出來的,本以為這樣林雨翔會斷了相思專心讀書,他目真能清華再見。Susan太不經世,等著林雨翔的信、滿以為他讀到沈溪兒的信後肯定會有感而發,給自己回一封信。她當然不可能想到林雨翔心粗得——或是心急得寄信不貼郵票,幹等了一個月,隻有雜七雜八的騷擾信和求愛信,不知道林雨翔在市重點裏發奮了還是發瘋了,實在擔心得等不下去,問了電話號碼,這天中午跑到校外打公用電話給林雨翔。
林雨翔此刻正在鬥氣,接電話也沒心思,信手按了免提,吼:“喂!”-Susan嚇得聲音都較了三分,輕輕說:“喂,我找——請問一一雨翔在嗎?”
雨翔聽到這聲音,征一下,明白過來後心髒差點從嘴裏竄出來,柔聲說:“我就是——”驚喜得什麽都忘了。
“聽得出我是誰嗎?”這話像在撩雨翔的耳朵,雨翔裝便道:“你是——Susan,是嗎?”邊笑著問邊看錢榮,以表示自己談情有方,免提還是開著,要引錢榮自卑。
“你最近還好嗎?”
雨翔現在已經把將要處分的心事置之身外,低沉地說:“還好。”
錢榮在旁邊叫著注釋:“太好了,好得逃了夜,快處分了!”林雨翔臉色大變,組患不及,忙拾起聽筒人撲過去,那頭問:“他是誰?是真的嗎?逃夜?”
“沒……沒有……”
“你說真話!”
Susan。一聲召喚。而翔的真話都傾窩出動:“我不是逃夜,我隻在外麵不小心睡了一夜,學校沒理由處分我的…,,那頭久久沒了聲息。林雨翔以為Susan氣死了,催促著:“喂,喂,喂,沒什麽的,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我一向是樂觀主義的代表人!”說完自以為幽默,急切地等那頭說話。
電話裏終於有了聲音,隱約地很低,雨翔傾耳用心聽,大失所望,好像是嗚咽聲,難道——完了完了,雨翔也跟著一起悲傷,說:“你不要……你……我……”
那頭歎了口氣,那口氣像抽光了林雨翔僅剩的希望,他閉上眼睛等判決。
Susan用極緩極低的聲音,掩飾不住的悲哀浸潤在裏麵,餘泣未盡,說:“林雨翔,你太不珍重自己了,我討厭你的油滑。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麽意外考進區中嗎?不是發揮失誤,我以為你有才華,可你——我真希望你看看我的數學試卷,五道選擇題我都空著——十分我沒要,因為你說你會穩過區中——”
林雨翔驚得連呼吸都忘了。聽她一席話。竟使自己有了身心脫離的感覺。在電話旁的林雨翔像是知了蛻的殼。殼繼續聽susan說話——“後來你反而進了市重點,那也好,市重點的教育比區中好多了,你這麽好的機會,你在市重點裏究竟在幹什麽!”聲音有些激動,“你玩夠了沒有?我不想再聽到你的聲音!”
“等等——”林雨翔盡了挽留的義務,無奈手伸不到幾十裏長,掛電話的權利還掌握在Susan手裏。
“再見——”
“別——”回答他的隻剩“嘟嘟”聲。
錢榮探問:“怎麽,繼Susan以後又吹掉一個,你真是太失敗了。”
“失敗——失敗。”林雨翔自語。
謝景洲也剛回來,問同桌:“你怎麽沒來上課?今天講的內容很重要的。”
“哼,重要——”林雨翔落魄得隻會引用別人的話。
錢榮行善道:“我透露你一個消息,那個高三的正到處找人,準備今天晚上你打水時揍你呢!”
“揍我——”林雨翔的手終於從電話上挪開,狠狠增一下凳子,用腳的痛苦換得心的超脫。
林雨翔決定下午也不去教室了,靜靜地等消息。窗外一片陰霾,這雨像是永遠下不完了。思緒亂得疲倦了,和衣睡了一覺。這覺安穩得連夢都沒有。
醒來發現天氣早變了,西天已經布滿了紅霞,可見雨過天晴時林雨翔還在睡夢裏——還在睡覺。
電話鈴聲由這落日餘暉的沾染而變得不刺身了,雨翔身上乏力,拎起聽筒,卻聽到自己父親的聲音:“你倒底怎麽一回事,那天晚上你——”雨翔嚇得不敢聽,掛為上計,料想自己父親不出一分鍾後會再打來,從櫃子裏帶了點錢去外邊散心。
門剛碰上,裏麵鈴聲驟起,雨翔有些失悔,想也許可能是Susan的電話,再想下去覺得不可能,她不是不想聽自己的聲音嗎?Susan也正後悔中午話說得太絕,林雨翔本身應該夠難受了,再經這麽一刺激,怕他消沉了,想打電話去抱歉,實在沒人接,隻好憂心忡忡掛掉。
林雨翔一路走到校門口,想自己的父母應該在路上了,興許趙誌良和金博煥會幫忙——不會,這事有辱他們的麵子,斷無出馬的理由。那麽回了家還不知怎麽樣呢,家人一向隻看分數不看人,倒是有批評家的風範,可這次與分數無關,料不定會鬧成什麽樣子;錢榮太可恨了,不得好死。詛咒後擔心回去後羅天誠他們會如何看呢?一定是看不起。Susan更別去想了,絕情得成了聾子,現在肯定在恨他……這麽想著發現手裏捏的錢濕了,是十七元,上次體育訓練費,跑得太累了,太不值了。眼眶不禁濕潤。
聽到遠方的汽笛,突然萌發出走的想法,又擔心在路上餓死,縱然自己胃小命大,又走到哪裏去。學校的處分單該要發下來了,走還是不走呢?也許放開這紛紛擾擾自在一些,但不能放開——比如手攀住一塊凸石,腳下是深淵,明知爬不上去,手又痛得流血,不知道該放不該放,一張落寞的臉消融在夕陽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