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六章 前塵(二)

盛京一棟六層高的老式居民樓的樓頂,夜風將已經掀起一角的油氈紙吹得嘩啦啦響,似乎隨時都能將那一大張油氈紙整張吹走,令這棟樓房的居民在雨季中又要奔走於有關部門和有關媒體之間。

楊辰隨意地盤腿坐在樓頂邊緣,借著月光勉強辨認著手裏上的字跡。還好他手裏的不是語參考書,不用逐字逐句地去看,也不用總結中心思想段落大意,更不用考慮作者在寫某一自然段的時候心中是怎樣一種心情,也不用揣測眼前這段的某一句話中間為什麽要用分號而不是逗號。

無需字字斟酌,本文來源:,一目十行便好。

隻是夜裏的風屬實有些猛烈,楊辰要用力捏住書的兩端,才能使它不至於從自己手裏飛走。相對於那本書,蹲在一旁吃著水煮花生的馬麟則更擔心楊辰會不會被風吹成自由落體,演繹一次“兩個鐵球和一根鐵棍同時著地”的經典案例。

而在馬麟和楊辰對麵還有另外一個男人,這人在嗚咽的夜風之中高傲地站立,左手插在兜裏,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夾著一張符紙,朱砂在那張草**的符紙上勾畫出複雜玄奧的紋路。符紙獵獵作響,如旌旗一般。隻是這張靈符絕不像它外表看起來那般威力巨大。

馬麟蹲在地上將一顆又一顆花生塞進嘴裏,眯著眼睛瞧著眼前的男人。似乎是蹲的時間太長腿有些酸,他稍稍扭了兩下腿和**,卻說什麽都不肯直起身來。

那男人始終一動不動,如同一尊雕像,刻意壓得很低的鴨舌帽遮住了大半張臉。

“二哥,轉載請注明出處 。這個什麽李皓峰靠不靠譜?看這架勢倒是挺像個神棍,裝**的勢頭很有你當年的風範。”馬麟刻意將聲音壓得很低,不過他這句話卻還是隨風鑽進了戴著鴨舌帽的李皓峰耳中。

“我怎麽知道靠不靠譜,反正他之前所在的五個大小團體無一例外地在任務中全滅,每次都隻有這個災星自己活下來這件事兒可是真兒真兒的。”楊辰又翻了一頁書,聚精會神。

“我靠,那你還敢讓他跟來,我們……不會是幸運的第六個吧。”馬麟手一抖,一粒花生被風吹落到樓下。

“我沒讓他來,是他自己跟著的,你又不是沒看到。唔,至於是不是第六個,就讓我們親身證實一下吧。”楊辰扶了扶眼鏡,結果的書頁卻被風吹得淩亂。

馬麟沒再搭腔,而是掏出一本白衣觀音咒小聲地念叨著,辰封往事,不過若是仔細聽的話,依稀可以辨認出馬麟念的並不是那上麵的經文,而是:“上上下下左右左右B”以及他剛剛從胖子那裏討教來的“右左下上aB”。

……

三天前,距離楊辰接到老孟的那個讓他去機場接機的電話也剛好過了三天。

盛京保安寺街某棟幾乎快成為危樓的建築物的某間不大的屋子。

楊辰、胖子和馬麟正擠在客廳裏唯一的電腦前聚精會神地盯著屏幕,隨著那台低音已經開始發出破音聲的老舊音箱中傳出一聲慘叫,不大的屏幕立刻被噴濺的鮮血霸占了至少五分之四。

電影中血肉橫飛的重口味畫麵並沒能刺激到三個人的神經。

胖子將手上的雞翅連著骨頭一起扔進嘴裏大嚼著,還隨手從放置在光驅托盤上的衛生紙卷中撕下一張擦了擦手。

馬麟一手捏著已經冷掉的薯條,另一隻手將番茄醬從小包裝袋裏擠出到桌上鋪著的一張衛生紙上,然後就這麽用薯條蘸著番茄醬津津有味地吃著,眼睛一刻都舍不得離開屏幕。

楊辰則捧著一盒聖代,用勺子將白色的冰激淩和紅色的草莓醬混在一起,像極了電影裏剛剛有人被爆頭時塗在地上的血液和腦漿。

雖然音箱的效果極差,但是聲音卻放得很大,好在這一天是工作日,而此刻是正午時分,再加上這棟樓屬實沒什麽住戶,所以楊辰三人雖然有擾民嫌疑,實質上卻並未給自己的左鄰右舍們造成太大困擾。

好吧,其實他們周圍的鄰居早就因為受不了這幾個混蛋而搬得遠遠的了,剩下一些依然堅挺著的不是耳朵不好就是腿腳不好。

楊辰三人正看得津津有味興致勃勃,本文來源:,那扇裝飾作用遠大於防盜作用的門被人敲響了。不過由於音箱中的聲音實在太大,三個人都沒有聽到敲門聲。當然,也可能是三個人都聽到了,但卻沒人願意起身去開門——畢竟那吸引了他們全部注意力的電影此刻正演到關鍵時刻。

於是正當屏幕畫麵裏某個女人的一顆眼珠迸出眼眶的時候,那扇不堪重負的木門終於“咣當”一聲脫離門框,幾顆螺絲從已經有些腐朽的門框上飛了出來,兩片折頁一片留在門框,一片則與栽倒在地的門板連在一起,共同點是都有些扭曲變形。

髒兮兮的門板上貼著一張有些發黃的a4打印紙,上麵用油性簽字筆寫了“三點鬼下班”幾個字,在這一行字的下麵還用圓珠筆龍飛鳳舞地添了“靈異工作室”這一行小字。而現在,轉載請注明出處 。在這兩行字的上麵,則清楚地印著半個泥腳印。

一個男人站在門外,身形雖然不算高大,卻也將正午的陽光遮住大半。他頭頂上戴著刻意壓低帽簷的鴨舌帽,身後拖著一個不大的行李箱。

“看你這一臉衰相,不是走夜路踩到狗屎就是昨晚被鬼壓床了。先填個表格登記,價目在那邊的牆上,我們可是明碼標價童叟無欺,不過如果你要是辦張年卡的話可以打九八折,並且能享受尊貴的vip待遇。”馬麟隨手往另一側的牆上一指,然後熟練地拉開自己身前的抽屜,將一個本子朝門口的男人扔了過去。

男人站著沒動,手掌一翻一張靈符便出現在他的手中。他一揚手,那道靈符沿著直線射出,在半空中貼在馬麟扔過來的本子上,隨即靈符和本子一同在瞬間燃成了灰燼。

“**,你丫兒是來砸場子的吧?也不打聽打聽我小馬哥是什麽人,辰封往事,敢在馬哥地盤鬧事?”馬麟一手拍在電腦鍵盤的空格鍵上,將正在放映著的電影暫停,罵罵咧咧地站起身,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本白衣觀音咒。電腦上的畫麵靜止在男主角左手的整個手掌被一把電鋸斬飛,誇張到有些虛假。

馬麟手一抖,白衣觀音咒脫手浮空展開,像土星的光環一樣圍繞著他。

“我可是江湖人稱‘早春出牆一枝杏,停車……’,喂喂,你這算**裸的抄襲吧?盜版!山寨!ko!”馬麟正囉嗦地閑扯的時候,鴨舌帽的右手中突然出現一遝符紙,他左手掐了幾個法決,那些符紙頓時也一張張飛舞著,如馬麟的白衣觀音咒一般緩緩轉動起來。

“我**,二哥你還管不管?這貨擺明來踢館啊,咱們兄弟齊心,其利斷金……”馬麟繼續吵吵嚷嚷,胖子嘟囔了一句“你們倆不是斷金是斷袖吧”,說完用油乎乎的手抓著鼠標點了一下屏幕上的播放鍵,於是幾個人便又充斥在影片男主角痛苦的哀嚎之中。

“老孟讓我來報道。”鴨舌帽打了個響指,那些符紙齊齊定住,接著乖巧地又飛回他的手中。

“李皓峰?”楊辰起身將音響的音量關小,上下打量著。

“……”李皓峰沒說話,掏出一張名片大小的卡片在楊辰麵前晃了晃。

或許那也曾是一張名片,本文來源:,正麵印著李皓峰的名字,而在他名字的下麵還有六行小字,前五行的上麵都用紅顏色的筆畫了一個大大的叉,最後一行字自然就是“三點鬼下班”。

“楊辰。他們都叫我二哥。”楊辰算是簡單地做了自我介紹,然後指指馬麟,道“老馬,如果按照目前的戰鬥力評判,他就是個渣。但是請相信我,他其實是個賽亞人,變身之後就會巨牛無比。”

馬麟頓時又得意起來,連白衣觀音咒都歡脫地抖了兩下。

楊辰又回手指了指胖子,道:“曹亞明,你叫他胖子就好,如果你喜歡什麽稀奇古怪的武器的話,轉載請注明出處 。說不定他能給你弄出來,隻是有時候成品會與當初的設計圖有很大出入。”

“我從來不用武器,我隻用這個就足夠了。”李皓峰右手輕輕一晃,那一疊符紙如紙牌一樣呈扇形展開,好像變魔術一般。

楊辰隨意瞥了一眼,便發現每張符紙上的咒法都不盡相同,雖然沒有一張威力巨大,但搭配卻十分合理。

“你遲到了三天。”楊辰。

“你們沒去接機。”李皓峰。

“機場太遠了。”馬麟。

“劫機?劫什麽機?你們要去劫機?”胖子。

然後對話就這麽莫名其妙地突然結束,辰封往事,楊辰擠到剛剛收起觀音咒的馬麟身邊,兩人與胖子一起繼續沉浸在斷肢飛舞的世界中。

“不問問我關於前幾支隊伍覆滅的情況?”呆了半晌,李皓峰開口。

“不讓你和我們一起執行任務不就好了,以後你搞你的,我們搞我們的,反正我和二哥兩個人也能搞得定。”馬麟頭也不抬地說,但他一想起前幾天將他揍得屁滾尿流的那個黑衣鬼,頓時又覺得有些心虛。

“懶得問,就算你真是瘟神災星,隻要我還在這裏,這工作室你就滅不掉。”楊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說道,接著又用含糊不清的聲音:“我有非見不可的人,我有非完成不可的事情,我有一定要履行的承諾……男人的承諾可是大過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