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孰是孰非
許菁菁當時就紅了眼睛,分隊時她刻意叮囑這些叔叔幫自己照顧小誌的,最後這三個叔叔卻獨自出穀,沒一個把她兒子帶出來的,她大罵三人不講究,特別是王立國,她不能接受王立國把那麽小一個孩子扔在懸崖中間離開,一想到兒子被凍著嚇著,她心疼得嚎啕大哭。
王立國這個城管隊員,壓根不是一個專業的野驢,不過是跟著網友們湊熱鬧玩玩罷了,哪懂得野外的專業技術,但他明白一件事,把小誌自己丟下確實不妥,所以他承受了許菁菁的責怪,並且主動帶路,和搜救隊一起重新入穀,很快找到了他和小誌棲身的懸崖,結果懸崖之上空空如也,孩子竟然不見了!
一個星期過去了,孩子還是沒有任何線索,國內不少救援隊都主動過去幫助搜尋,上千人在峽穀中整整搜索了一個月還是一無所獲,搜救不可能沒完沒了的進行,到最後,隻剩下小誌爸爸一個人在峽穀中獨自搜尋著兒子,他心裏明白,孩子肯定沒了,但是即使是孩子的屍骨,他也要尋回來,這就是父親。
四個月後,孩子的遺體在穀中水潭的潭底被爸爸找到,難怪那麽多人找不到,孩子是掉進了水裏後被一塊大木頭壓住淹死的,水衝魚啃,孩子的身軀隻剩下骨頭,令人悲痛的是,小誌爸找到的僅僅是軀體,孩子的頭骨和腿骨分別在下流的潭底被找了回來。
好好的孩子,居然被水衝得分了屍,許菁菁得到消息頓時昏了過去。
後來,許菁菁和小誌爸將一隊驢友全部告上了法庭,而判決卻很中肯,作為孩子的監護人,明知道戶外旅遊會有不可預知的危險,兩夫妻仍然允許孩子同行,所以父母要占百分之七十五的責任。
王立國將孩子單獨留在險地,占百分之十三的責任。
領隊明知小誌是未成年人,也同意其入隊,占百分之八的責任。
王立國自知理虧,賠了許菁菁夫妻一筆錢,從此再也沒參加過任何戶外探險。
哪知冤家路窄,末世後這兩人居然在凱德碰到了一起,許菁菁頓時情緒激動,揪著王立國就痛罵起來。
我們總算弄明白,這兩人的恩怨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了。
“許姐,我當時就是想找個空地有信號好打電話,我真沒存著把小誌丟下的心呐,你咋就不相信我呢……”王立國的眼睛微紅著,無力的解釋著,此刻周圍的人都用異樣的目光盯著他。
“不管你怎麽想的你就是把他自己丟下了!你就不能跟他消停等著人嗎你?小誌死了都怪你!”許菁菁又哭了起來,“現在姐妹們知道我不是沒孩子,我孩子幾年前就被這個混蛋給害死了!法律也不幫著我啊,竟然判他隻負責百分之十三,他就應該負百分之百的責任,他應該給我兒抵命啊……”
“許大姐你錯了,”我有些聽不下去,剛才聽她講述的時候,我是悄悄抹了把眼淚的,那種失子之痛,我完全能理解,雖然我還沒孩子,但我能想象我和洛小念有事我爸媽會痛苦成什麽樣子,可許菁菁錯了,大錯特錯,“法律判的比較公平,作為孩子的媽媽,你本來就不應該帶那麽小的孩子去危險的地方,那種野地連大人去了都不安全,你怎麽能把小孩往那裏帶?”
“這是你的第一個錯,”我看著許菁菁心頭升起一股夾著悲涼的怒意,“你第二個錯,不該與自己的孩子分開!你是他媽媽,你把他托付給誰都不應該,因為沒有人能象父母一樣保護自己的孩子!你這個媽,心大得不可思議!可以說孩子是死在你的手裏,還有他爸爸也不該同意你這麽作,你們夫妻確實該負大部分責任!”
“你是什麽人?”許菁菁又驚又怒的瞪著我,“你有孩子麽?你能理解我這失去孩子的母親的心麽?你有什麽資格來批評我?”
這下我有些沉默,我隻是說出旁觀者的想法,聽著她的述說,我壓抑不住自己的憤怒,小誌分明就是死在爸媽的不負責任之下,十三歲的小孩往野峽穀裏領,還輕易就跟孩子分離,這不是不負責任又是什麽?
“韓姐,你看看這些沒結婚沒孩子的小姑娘,你看看她那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德性!她怎麽能了解我失去孩子的痛苦哇!嗚嗚……”許菁菁撲在韓淑君身上大哭起來,韓淑君看著我一臉的尷尬。
“良辰姑娘謝謝你!謝謝你!”王立國終於脫身,滿頭汗的向著我哈腰致謝,我狠狠盯著他,“我並不是替你解圍!王立國,你把小誌自己丟在懸崖上,你可是太狠了你!”
王立國忽然就流下淚來,“小誌出事後,我總是夢見他,我,我腸子都悔青了啊!我很喜歡小誌的,他又聰明又活潑,我要是知道他敢從懸崖上離開,說死我也不能走開呀……”
“夠了!”顧哲北皺眉喝住了王立國的哭聲,“你們的恩怨到此為止吧!”
他轉向韓淑君,“韓姐,你們是我帶回來的,這樓裏的兄弟也都是這場災變的幸存者,大家既然能在這樣的世道苟活下來,也都是命大之人,都努力繼續活下去吧,我不希望節外生枝,有人在樓裏鬧事。”
韓淑君連忙點頭,“我會好好勸小許,也希望你們能理解她,雖然我沒生過孩子,可我這人就見不得孩子出啥事,小許這心也是苦得狠了,讓她發泄發泄就好了,我保證她不會再鬧啥事。”
許菁菁隻管伏在韓淑君身上哭個不停,也不表態,但我們確實同情她,沒再說什麽,顧哲北讓一樓的男人們好好的回去呆著,包括王立國,然後看著韓淑君將駕校女人們帶回五樓。
晚餐時,顧哲北從四樓平台多提了些食材回來,燒飯時也帶上了那些女人的份,女人們一看除了超市的速食品還有熱乎飯菜吃,都高興起來,也不客氣,每人端個盤子用勺子大口吃著,隻有許菁菁依然鬱鬱的,但也吃了不少。
見她進食的態度我就放心了,一想又覺自己瞎操心,如果她是那種沒了兒子就活不下去的女人,怎會在末世還活得整整齊齊,隻是她未提到小誌爸爸,也不知災變後如何了。
正自己愣神,錦茉悄悄遞過來一盒果凍,示意我打開吃,我笑笑揭開果凍盒上的塑料皮,吸溜起來,是芒果味的。
“良辰,以前我還覺得你挺聖母的,看來是走眼了。”錦茉默默的望著隔著天井的珍粥道餐廳,女人們在餐廳裏吃得熱火朝天。
“我聖母?”我不由失笑,“你誇我呢?”
錦茉抿抿嘴,“我很讚成你的觀點,小誌的死確實不全是王立國的錯,這事打根上算,絕對是小誌父母不負責任。”
原來她指的是今天這事,我歎口氣,“我今天那是沒壓住火,犯虎了,其實許菁菁已經夠可憐,我說那些話太刺激人了。”
“你不說,我也要說的,她一說帶著十三歲兒子去戶外,我就想罵人了,”錦茉抱起雙臂,“以前聽說過不少小孩出意外死的,在我看來,大都死於父母的愚蠢和無知,這許菁菁兩口子就是其中之一。”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說的可能就是這種情況,失去孩子的父母是天下最可憐的,可孩子如果因為他們的大意而死,那這些父母也是最可恨的。”我看著手中的果凍,忽然就吃不下去了。
“還有那些被拐孩子的,”錦茉又說,“但凡警惕性高的,有幾個是在大街上明搶孩子的?大部分還不是沒照顧到,也就是一瞬間的事,回頭後悔啊痛哭啊,又有什麽用呐。”
我有些詫異平時比較寡言的錦茉今天說了這麽多,特別是她對小孩的關注,看著她明明就是個沒結婚的姑娘呀。
錦茉象是看透了我的想法,偏了偏臉說道,“我表弟家是農村的,他家小孩就被偷了,表弟妹不願意在家悶著,天天推著嬰兒車出去溜,看衣服的空孩子就讓人抱走了,報警找了三年也沒一點信,這事讓我們家著實鬱悶了一陣子,我看著表弟妹在那哭,心裏恨得牙癢癢,可又不能罵,她都要跳樓喝藥了,誰敢再指責她就是把她往死路上逼。”
真沒想到錦茉家裏還出過這種事,怪不得她一聽與孩子有關的事也情緒激動呢,我歎了一聲,“後來你表弟和表弟妹過得不容易吧?”
“屁咧!”錦茉麵上閃過鄙夷,“我都沒放棄幫著找孩子,人家倆人倒好,積極的去給小孩辦了死亡證明,重新生了個大胖小子,過得熱鬧著呢,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把丟了的孩子給放下的。”
“噫?”我有點不敢相信,寶貝孩子丟了父母不是應該不死不休的尋找麽?小孩又不是玩具,丟了一個再買一個,小孩是骨肉啊!連我這未婚姑娘都不能接受這個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