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說話間,已然把好弟弟擁在了懷中。
這次周瑜並沒有如何掙紮,公瑾將頭埋在孫策胸前,平複了心情,這才輕輕推開了孫策。
兩人說話時候,江東部曲,大半已然衝入了城中。
吳侯麾下部曲,加上周瑜甲士,比起廣陵守軍,多上不少,衝入城內,陳登父子,就再無抵抗餘力了。
周泰隔著遠遠的,見到主公兄弟說私房話,不敢上前。
等周瑜推開孫策,他才大步來到了少主公麵前,單膝跪在了地上。
“大將軍,陳登父子見城破,退回城中宅邸!”
“公奕破宅時候,父子兩人,父子兩人還在小酌!”
“此人如此無禮,請大將軍,都督下令,即可梟首街巷之中,以振軍心!”
小小一座匡琦城,讓吳侯陷入險地,作為孫策裨將的周泰,自然很是恨陳登父子了。
吳侯擺了擺手,嘴角微微翹起。
“梟首城中?為何,就因為此人忠於職守,以廣陵太守之名,行的是將軍之事?”
“我等進擊廣陵,乃是為了曲阿安危,不是來此地屠戮的。”
“陳元龍父子,當然是世間了不得的人物,我當去見見他,再做決斷。”
孫策騎上周泰牽來的戰馬,就要召喚周瑜同去。
美周郎擺了擺手,“伯符先去,我稍後就到,一些軍務,正好和幼平交代。”
“好,公瑾素來,告訴你,陳元龍再有節氣,我已然有了折服此人的法門。”
孫策不以為意,催動馬匹,直向城中而去。
周瑜看他走遠,臉上神情,慢慢冰冷起來,目光落在周泰身上,懾得會稽豪強,頭也低了下去。
“幼平,記得來此之前,我和你如何說的?吳侯天性剽悍勇武,你和蔣欽,定要護在伯符之前,寸步不離!”
“今日之事,又是為何?”
“都督,是主公馬太快了,我和公奕沒有跟上?那護城河雖然無水,卻。”
周泰忙不迭地解釋,周瑜的聲音,忽然低了。
“此等事體,我不管,今日之事,可一而不可二三,你和蔣欽族人性命,都在伯符身上!”
“若再像今日這般,當知我周瑜手段!”
孫策最愛重的,就是這個弟弟,周泰被公瑾斥責,哪裏還敢言聲,隻能忙不迭地點頭應諾。
等到兩人一起,隨著孫策到了陳宮宅邸時候。
隻見到吳侯,和陳宮,陳圭父子,坐在一桌,出箸如風,風卷殘雲一般大吃大喝。
“公瑾來,同坐吃點,元龍家中吃食,還算不錯!”
“我一口氣奔出了百裏,正好肚中饑餓!”
孫策招呼滿臉驚詫地周瑜坐下,木雕一般凝在廳堂的陳登,再也按捺不住,狠吃了幾口麵前魚羹,無奈開口。
“孫伯符,你之勇武,倒是和呂布賊子相仿!”
“為何行事,還是稚子一般?匡琦城破,你殺我,放我,都是一句話的事情!”
“偏要我和父親,陪你一起吃飯,是要顯擺飯量大不成?”
陳登氣度不凡,敗軍之將,沒有絲毫自知,滿口抱怨孫策起來。
江東猛虎手中筷子,在空中就停了下來,轉過臉來,目視陳登,臉上的血漬,還凝結在皮膚上。
“陳元龍,你就不能留在此地幫我?給呂布賣命,為曹操效力,和為我效力,不是一樣?”
“怎麽?看不起吳越之人?”
孫策說話語氣,好像麵前,是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哪裏像麵對,今日差點要了自己性命之人?
陳登一愣,臉上閃過一絲苦笑,幫著身邊父親,倒了杯酒。
“孫伯符,你是行王霸之道的爽快人,我也給你爽快!”
“我陳家一脈,心血都在廣陵,呂布得地利而不得用,比起明公差之遠矣,我這才相助曹操!”
“你以為我是貪戀官位,留在此間的?孫家在廣陵縱掠一番,縱然打到徐州,青州,也終究要退去的!”
“南人到此,不過借路,無固土之力,要我何用?”
陳宮言語,可謂字字在理,江東在漢末天下,哪裏能和中原州郡相比?
廣陵地理特殊,雖然是揚州之名所得之處,因為長江阻隔,天生和徐州一脈。
自來江東之人,經略合肥,皖城,都少有經略廣陵的。
孫策知道,三國魏吳對峙時候,除了曹丕大軍,從廣陵南下一次,廣陵郡,完全被敵對雙方,放置在了棋盤外。
曹魏幹脆把此地丁口遷走,留著廣陵丘陵,等著吳軍來,被鐵騎衝殺。
“誰說借路?這塊地,江東要了!從此就是我孫策,在長江之北的要隘所在!”
孫策豪氣勃發,陳登凝視吳侯雙眸,良久,嗤笑一聲,又夾了一筷子魚,送到父親碗裏。
“孫伯符,你勇則勇矣,難道不知,戰陣勝負,更在廟堂謀算,此地,吳人守不住的,你還是殺了我算了。”
“臨死之前,重溫了魚片鮮味,元龍死而無憾!”
“魚片?這腥氣四溢的肉塊,沒有半點鮮甜,也配叫生魚片?”
孫策兩世為人,自然知道陳登的軟肋。
果然,他故作不屑的神情,頓時把史上,因為吃魚吃死的陳登,氣得直喘粗氣!
“孫策,士可殺而不可辱,你這武夫,懂什麽膳食,就是徐州糜家奢侈,魚片,做出來也遠遠不如我家!”
“元龍,夏蟲不可以語冰,你宅邸中,可還有活魚?”
“我軍中自有佐料,現在就給你做出真正魚片,吃得好了,你陳家父子,就算賣給江東了,可敢?”
“魚自然是有的!“
“霸王也能行庖廚之事?你若做得好吃,自然歸順!:
“若是吳侯之魚,做的味道難吃,也當放我和父親離開!”
陳登眸子一亮,單手伸出,置於孫策眼前。
“好!”
“啪!”的一聲,孫策虎掌,和陳登手掌在空中碰撞。
在周瑜驚詫的眼神中,孫策長身而起,對著好弟弟擠了擠眼睛,就大步向著後廚方向而去。
孫策兩世為人,現在天下,單論生魚片的做法,恐怕還真的無人能及。
周泰隨身,就帶著宋應星提供的各種佐料,其中生抽和芥末,比起陳登父子,山中尋來的辛辣草料,不知道強出了多少。
不到半個時辰,還在跳動的魚肉,醬油和芥末,一起放在了陳宮麵前的木桌上。
陳元龍眼中閃過絲絲疑惑,熟稔地夾起魚塊,學著孫策樣子,塗抹蘸料,送入口中。
一瞬間,太尉侄孫,廣陵文武雙全翹楚太守,隻感覺渾身上下的毛孔,都被芥末刺激的舒展開來。
“好!”
“但有此魚,從此就為江東效力,有何不可!”
陳宮站起,把一盤生魚片,全部扒拉在自己麵前,再看孫策的目光,頓時變得無比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