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自尋死路
二袁和談破裂的最大受益者其實是曹老大,雖說兩次擋住了冀州軍隊的追殺,但兩次都勝得十分勉強,都是靠著袁譚軍的主力無暇全力向南的機會,好不容易擊退了袁譚軍的偏師,同時還丟了陳地,被孤立了梁地,曹老大所能直接控製的土地,實際上已經隻剩下了一個殘破凋零的汝南郡,兵不過萬,糧草隻能支撐數月,基本上隻要袁譚軍內部不出亂子,堅決封死曹老大逃往司隸和關中的道路,不需費力進攻,困就能把曹老大困死!
在如此窘迫的情況下,袁譚兄弟的和談破裂,等於是讓幾乎陷入絕望的曹軍上下看到一線希望,而更讓曹軍隊伍上下欣喜若狂的是,和談破裂了還不到一個月時間,冀州軍隊內部就出現了巨大變故,不滿袁尚挑起手足相殘的中山太守小頑固王淩首先反出袁尚隊伍,逼著袁尚不得不出兵以避免連鎖反應,也逼著袁譚不得不立即出兵拯救這名帶頭忠臣,以鼓勵其他冀州郡守一起反叛袁尚!
收到了這一消息,曹軍上下歡欣鼓舞之餘,也爭先恐後來到曹老大的麵前,建議主張立即發起反擊突圍,乘機衝破袁軍包圍圈,離開汝南這個餓殍遍地的鬼地方,到情況稍微好些的司隸、關中去圖謀東山再起。而曹老大本人也是萬分動心,趕緊召集眾心腹謀士商議與討論分析突圍事宜,然而頭號謀士荀彧卻堅決反對道:“主公,此時萬萬不可隨意突圍,我軍總兵力已經不到萬人,且糧草稀缺,袁譚軍主力卻依然屯駐住穎川境內。此時突圍,我軍稍有差池,那便是萬劫不複,永無翻身希望。”
“主公,文若先生言之有理。此時我軍必須還得繼續觀望。”因為缺醫少藥,已經瘦得皮包骨頭的郭嘉咳嗽著說道:“此時突圍,我軍把握並不大,不如再等一段時間,待到袁譚的主力北上爭奪冀州,或是陶應奸賊出兵襲擊袁譚。袁譚被迫迎戰,我軍再發起全軍突圍,這樣的把握肯定要大上許多。”
曹老大沉吟著緩緩點頭,也打算放棄立即突圍的計劃。可就在這時候,程昱卻忽然開口說道:“主公,以昱愚見。我軍未必需要武力突圍,眼下袁氏兄弟手足相殘,袁譚強而袁尚弱,袁尚與陶賊素來關係親密,袁譚與陶賊又曆來敵對,眼下陶賊雖然還沒有什麽動作,但是他出手幫助袁尚也隻是遲早的事。而袁譚現在雖然也沒有敢流露出對陶賊的敵意。可是他心裏未必不明白,陶賊遲早是要找他算帳。”
說到這,程昱頓了一頓,又道:“既如此,我軍何不派人與袁譚接觸交涉試上一試,以幫助袁譚抵禦陶賊為交換,換取袁譚讓開道路,放我軍返回關中?”
“這不可能!”曹老大斷然搖頭,苦笑說道:“我與袁紹之間的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袁紹中風也與我軍有著重大關係。袁譚也是袁紹指定的繼位人,他如果與我軍締盟聯手,馬上就會軍心民心一起共失,道義上落入下風。”
“未必沒有可能。”程昱答道:“主公能看到的,袁譚未必就能看到。且袁譚與我軍締盟有兩利。一是再無南線之憂,二是可以得到我軍的關中兵馬相助,就憑這兩點,袁譚就一定會動心。還有一點,袁譚個人對陶賊的敵意,遠在對我軍的敵意之上,又有長時間與我軍聯手對抗袁尚與陶賊的經曆,所以我軍求盟,袁譚未必不會答應。”
“主公,彧認為不妨一試。”荀彧也說道:“此舉若成功,我軍自然獲利巨大,若此事失敗,我軍也最多不過隻是損失一名使者,無關痛癢。”
曹老大開始動心了,三個月前才從徐州回到曹老大身邊的曹昂卻站了起來,反對道:“父親,孩兒認為萬萬不可向袁譚求盟,先不說求盟失敗將會自尋羞辱,即便成功,也不過是給陶使君向我軍開戰的借口,招來滔天大禍,我軍被孤立的梁地,也必然會被陶使君迅速拿下!”
“無知孺子,你懂什麽?”曹老大沒好氣的嗬斥道:“以我軍目前的實力,那還有希望重新奪回陳地,打通與梁地的聯絡?梁地遲早要丟,也丟給誰都無所謂了!”
“可是也不能向袁譚求盟啊。”曹昂據理力爭道:“現在是陶強袁弱,陶使君能滅袁譚,袁譚卻滅不了陶使君,父親若是向袁譚求和請盟,是一辱也,袁譚被滅之後,我軍又向陶使君求盟請和,是二辱也!與其受此二辱,倒不如一辱不受,等待時機突圍前往關中,將來袁譚即便被滅,我軍也可以與遵信守諾的陶使君平等交涉,保我關中土地軍民。”
“放屁!陶賊心如豺狼,會放過我們才怪!”曹老大更是大怒,又嗬斥道:“陶賊是給你喝什麽迷魂湯了?為父與他不共戴天,我軍無人不稱之為賊,惟你還對他使用尊稱,你到底還算不算我的兒子?滾出去!以後有陶賊有關的會議,不許你參與!”
曹昂本來還想堅持,但還是被曹老大給趕了出去,而讓衛士把兒子架走後,曹老大很快就下定了決心,命令道:“派王則去與袁譚聯絡,依計行事!此事若是得手,我軍說不定還有在中原混水摸魚的機會!”
………
想要混水摸魚的當然不隻曹老大一個,劉皇叔是更積極的一個,得知了袁譚與劉表締結了互保盟約後,此前因為寄人籬下一直不敢有所動作的劉皇叔也頓時來了精神,馬上寫了一道熱情洋溢的書信恭祝袁譚公子繼承大位,派孫乾送到許昌拜見袁譚公子,口頭表示袁譚公子一旦遭遇攻擊,自己將以劉表客將的身份,立即率軍趕赴許昌增援袁譚。
幹柴遇上烈火,袁譚公子也是早在青州大戰時就有意招攬桃園兄弟的,得書後自然是大喜過望。當場就重賞了孫乾,還表示自己一旦需要,將立即請求劉表派遣劉皇叔隊伍增援許——屆時,袁譚公子不僅將會為劉皇叔的隊伍提供糧草軍需,還會資助劉皇叔一些兵馬!孫乾也是大喜過望。趕緊拜謝而去,劉皇叔也終於爭取到了一個在中原混戰中渾水摸魚的契機。
與冀州軍怨恨不深的劉皇叔的自告奮勇好辦,可是曹老大的秘密求盟,就讓袁譚公子徹底的為難住了,因為從眼前利益來看,接受曹老大的求盟將可收到兩大利。一是再無南線危機,迅速接管汝南與梁地,徹底擺脫後方之憂;二是可以獲得曹老大的關中兵馬支持,在危急時刻可以讓曹軍替自己頂上一陣子。可是要想受此二利,首先就得放過已經走投無路的大仇人,喪失剿滅曹軍殘部的最好機會。一心想建功立威的袁譚公子難免陷入了進退兩難之地。
無奈之下,袁譚隻能是召集郭圖、辛評與崔琰等人密議此事,結果鼠目寸光得相當可以的郭圖和辛評倒是鼓掌叫好了,崔琰一聽卻急了,趕緊勸阻道:“主公,萬萬不可曹賊求盟,與曹賊締盟雖有小利。卻又有百害!首先一點就是軍心不服,曹賊與我軍之間的血仇深似滄海,若是與之結盟,我軍將士必然不服!其次是縱虎歸山,若是讓曹賊撤回了關中,曹賊各路殘部會師一處,我軍再想破曹不僅難如登天,還會給曹賊死灰複燃的天賜良機啊!”
“季珪先生危言聳聽了。”袁譚麾下首席謀士頭銜逐漸被剝奪的郭圖先生搖頭,反駁道:“陶應小賊與曹賊之間的血仇更深,可是二賊之間都有寬恕對方活命的經曆。怎麽不見曹賊與陶賊的麾下將士不服?況且曹賊殘部已經不滿萬人,關中司隸又是被董卓糟蹋得不成模樣的殘破之地,曹賊到了那裏,又能有多少死灰複燃的機會?”
“陶賊和曹賊的情況與我們不同,我們與曹賊之間的血仇。還事關老主……。”
崔琰本來還想反駁,不料卻被貪圖眼前利益的辛評飛快打斷,辛評向袁譚公子拱手說道:“主公,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眼下袁尚已反,陶賊在旁邊虎視耽耽,我軍若是不肯接受曹賊求和,必然得被曹賊牽製大批軍馬,白耗無數軍力,根本無法全力鏟除袁尚叛賊,也無法應對陶賊威脅。既然現在劉表已與我軍締結互保盟約,倘若再抓住這個機會與曹賊暫時和解,我軍南線不僅將徹底無憂,還可獲得一個小有實力的盟友。”
“是啊,主公,曹賊最恨陶賊,撤到關中後又與我軍形成唇亡齒寒的關係,陶賊倘若出兵,我軍向曹賊求援,曹賊為自身計,也必然出兵矣。”郭圖振振有辭的補充道。
“荒唐!”崔琰大怒道:“讓曹賊撤到了關中,以他的德行,徐州陶應向我軍開戰時,他不渾水摸魚背後捅我們一刀就算好的了,怎麽可能還出兵幫我們?”
“人稱季珪先生為冀州高士,難道連唇亡齒寒的道理都不懂麽?”郭圖先生譏笑道:“再說了,季珪先生堅持不肯答應曹賊求和,那麽到了我軍被迫出動主力北上剿滅袁尚的時候,或者到了被迫迎戰陶賊的時候,曹賊乘機發起突圍,我軍又如何抵擋或攔截?”
崔琰終於沒辦法反駁了,旁邊的辛評則拚命點頭說道:“公則先生言之有理,既然暫時滅不了曹賊,將來也攔不住曹賊突圍,倒不如做一個空頭人情,既可以騰出兵力,又可以獲得一個盟友,一舉多得,豈不妙哉?”
聽了這些辯論,袁譚公子終於點頭,拍板道:“就這麽辦,接受曹賊的求和,放曹賊去司隸!”
“主公!萬萬不可啊!”崔琰大驚,趕緊開口勸阻時,袁譚公子卻已經是拂袖而去,郭圖先生和辛評先生趕緊跟上,然後這段時間風頭一直被崔琰搶盡的郭圖先生還回頭看了看崔琰,臉上盡是得意笑容,仿佛在說,“小子,看到了吧?別看你有擁立之功,可主公還是更信任我一些。”
無奈的搖了搖頭後,崔琰歎息道:“幾十萬冀州將士,看來是真正的白白犧牲了。”
第二天,盡管遭到了許多冀州文武的強烈反對,但袁譚公子還是以聖人恕道為由,公開接受了曹老大求和,答應放開昆陽和魯陽這條道路,讓曹老大率領殘部撤往司隸,換取曹軍向冀州軍移交汝南與梁地二郡。雖然袁譚公子的這個決定也讓自軍不費一兵一卒就拿下了老家汝南全境,兵臨淮河,也把曹軍勢力徹底趕出了兗州,但是袁譚公子敲定了這個決議後,眾多冀州文武還是氣得捶胸頓足,隻恨蒼天無眼,怎麽給自軍弄來這麽一個主公?
臥病在床的大袁三公更是氣得口中流血,隻恨自己身不動,沒辦法抽死袁譚這個不孝子!口不能言,沒辦法咬死這個敗家到了極點的不孝子!同時大怒之下,在張仲景精心治療下本已有所起色的大袁三公病情也再次加重,差點就一口氣緩不過來蹬腿去見了列祖列宗。
收到了這一消息,正在武城一帶與高幹、蔣義渠大戰的袁尚公子頓時笑歪了嘴巴,趕緊在審配的唆使下把消息傳檄冀幽並三州各郡,譴責兄長的不孝縱敵行為,要求三州各郡團結在自己的周圍,先滅‘偽造遺囑’自立為主的兄長,然後再滅曹賊,為此前犧牲的無數冀州將士與大袁三公報仇。而高幹和蔣義渠的隊伍卻是士氣大泄,原本還算淩厲的攻勢頓時放緩,高幹還憤怒致書袁譚,譴責袁譚的這個糊塗決定。
而當袁譚公子開始後悔自己這個愚蠢決定,開始考慮崔琰的建議,準備在曹老大撤軍途中發起突襲以挽回軍心民心時,這個消息也終於傳到了更遠的徐州城內。得知這一情況,正在等待袁譚主力北上的陶副主任頓時哈哈大笑,狂笑道:“不用等了,可以出兵了,袁譚匹夫自尋死路,自己毀掉了他的合法嫡位,我軍現在出兵,用不著擔心冀州隊伍同仇敵愾了,也用不著擔心老丈人的舊部拚死抵抗了。”
公元二零一年,東漢建安六年六月二十二,大漢衛將軍、溧陽侯、徐青揚三州州牧陶應,忽然出示了大漢天子劉協的親筆血詔,宣稱袁譚欺君擅權,無視君上,決定奉詔出兵十五萬,討伐袁譚,勤王救駕!同時又傳檄天下,曆數袁譚欺君擅權與縱敵不孝等種種罪惡,聲稱自己這次出兵是既奉君命,又為孝舉,名正言順,理直氣壯!徐州三軍振奮,十五萬將士沿泗水浩**西進,旌旗刀槍遮天蔽野,聲勢無雙,刀鋒徑直指向袁譚軍的南北連接咽喉——官渡!
除此之外,陶副主任還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一口咬定曹老大已經與袁譚締結了秘密盟約,準備聯手敵對徐州軍隊!以此為由寄書汝南對曹軍宣戰,並命令先鋒陳到即刻分兵襲取梁地,鏟除盤踞在那裏苟延殘喘的曹軍殘部!
徐州檄文傳至許昌,正在猶豫是否伏擊曹軍隊伍的袁譚公子頓時癱軟在地,也頓時把亂出餿主意的郭圖和辛評罵了一個狗血淋頭,然後又命令陳震火速攜帶重禮來見陶副主任,無恥辨稱自己接受曹老大求和,不過是想引蛇出洞,把曹軍殘部騙出平輿在半途殲滅,請求陶副主任暫息兵馬,與自己談判言和。但很可惜的是,先別說袁譚公子的這番辯解不過是一通鬼扯,就算是真有其事,陶副主任也會一口咬定袁譚這不過是無恥辯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