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亂世梟雄 下

穆山對於曹操這種沒有架子的世家子弟頗有好感,當下笑道:“我叫穆山,還未戴冠,暫時沒有表字。既然你不嫌我出身低微,那就直呼我的名字好了。”

“行,就這麽說定了,你叫我阿瞞,我叫你穆山,咱們從此以後就是師兄弟了。”

曹操胸膛拍得啪啪響,振振有辭道:“悍天劍宗內,我曹阿瞞還是有點地位的,若是山羊胡那些頑劣世家子弟敢找你麻煩,你盡管來找我,我替你出頭。不過你下手可得有點分寸,教訓他們一下自是沒問題,但是可千萬不能下死手,否則就是我也保不住你。”

“嗬嗬,你這人可真有意思。”穆山看著曹操那副肝膽相照的模樣,道:“別忘了你也是世家子弟,怎麽倒是幫起我一個窮小子來了。”

“自古英雄多草莽,誰的祖先不是白手起家,拚出來的功名。那些隻知仗著祖宗福蔭的無能之徒,遲早會再次淪為草莽,何足掛齒!”

曹操回頭朝著袁術的方向啐了一口,義正言辭道:“而今奸宦當道,佞臣唆使聖上賣官鬻爵,弄得天下災禍四起,百姓怨聲載道。大亂在即,將是能者居廟堂,執鼎器之時,可笑那些自命不凡的世家子弟還在逗鳥遛狗,操羞與此等人為伍!”

“阿瞞,想不到你還有這般見識。”穆山重新認真的打量著身旁這個冒不出眾的曹操,猛然醒悟道:“曹操……,我想起來了,師傅特別囑咐過我,不能跟你和袁紹混到一塊兒。”

穆山拿開曹操搭在自己肩上的臂膀,與他拉開兩三步的距離,看著他的目光開始有點變味兒。

“師傅?你師傅是誰?”

穆山聽了徐庶跟他說過的三六九等言論,臉上稍有得意之色,道:“正是劍宗宗主,王越!”

“哦!”曹操兩道濃密的眉毛稍稍一挑,圍著穆山打轉道:“穆兄,沒想到你竟然能夠拜入王師伯門下,嘖嘖,深藏不露啊!”

“嗯哼!”穆山被曹操異樣的目光看得渾身直起疙瘩,頓時清了清嗓子,反問道:“曹……額,阿瞞呐,師傅為什麽要特別囑咐我不能跟你混到一塊兒,是不是你幹了什麽作奸犯科的事情?”

“得了吧你。”曹操上前一把拍在穆山的肩膀上,擠眉弄眼道:“還跟我裝。走吧,咱們先到寢室歇下,我在跟你詳細的解釋一下。”

曹操帶著穆山前往走向閣樓後麵一排低矮的房屋,及至一件普通廂房前,毫不客氣的抬腳踹開了房門,大大咧咧的走了進去:“這間還算比較幹淨,人也比較少,以後你就住在這兒吧。”

“誰?”房間內的人紛紛跳起,借著屋外的月光,看清來人是曹操,這才忍著滿肚子的怨氣繼續躺下睡覺。

“曹阿瞞,你個該殺千刀的家夥,大晚上的還擾人清夢,真是夠缺德的。”

“許攸,怎麽就你話多。”曹操不屑的睨了那還不肯躺下的人一眼,道:“怎麽,沒跟著胖墩一塊兒到洛陽快活去,還是胖墩壓根兒就不想鳥你。”

“你……”許攸一時被噎住,憤憤不平道:“哼,我不跟宦官之後交談,憑地掉了身份。”

“宦官之後……”穆山聞言,看著身旁臉色變得醬紫的曹操,心有所悟,道:“阿瞞,別忘了你說過的,英雄莫問出處,祖輩的早已作古,如今還是要以自身的本事論英雄。”

“好大的口氣!”許攸站在黑暗裏,仔細的端詳著穆山,片刻後悠悠道:“白頭發……該不會是那些域外蠻夷的野種吧?難怪了,物以類聚,哼!”

“你……”穆山一聽對方竟敢堂而皇之的罵他野種,心中怒氣,當下就想好好的教訓他一頓,若非有曹操拉著,隻怕許攸一頓打是逃不了的。

“別跟那種勢力的小人計較,咱們今晚同榻而眠,好好的聊個痛快。”

屋內隻有兩排大炕,炕前各自立著洗漱台。曹操拉著穆山,徑直走到牆角一處比較寬敞的炕上躺下。

穆山心中好奇,低聲問道:“阿瞞,那家夥說的……”

“他說的沒錯。”曹操無所謂的笑了笑,低聲道:“我父曹嵩乃是曹騰養子,而今宦官肆虐,遲早不得好死,是以王師伯才會讓你不要跟我攪到一塊兒,就是怕你受到我的牽連。穆兄,你還是聽王師伯的話,明天之後就當做不認識我。不過要是真遇上了什麽解決不了的事情,還是可以來找我的,能幫的我一定幫你。”

“阿瞞,你這話說的就見外了。”穆山怒視著曹操,道:“我穆山豈是那種見利忘義,薄情寡義的小人!”

“嘿嘿,就知道你不是。”曹操得意的笑了笑,道:“方才看到你不懼山羊胡,我就知道你是個血性男兒,值得結交。果不其然,我阿瞞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你這家夥……”穆山這才知道剛才是曹操拿話激他,當下搖頭苦笑道:“既然你有那等家室,為什麽不請求外放為官,也好造福一方百姓。”

穆山想起自己在南坪縣的遭遇,想到自己身上莫名背負的罪名,悵然道:“如今的世道,一個好的父母官,對於百姓而言,可比山高水遠的皇帝陛下要重要的多。”

“不瞞你說,我的確是懷著你那種誌向做人,然而如今卻像是風箱裏的老鼠,兩頭受氣。”

曹操似是想起了往事,悵然若失的歎了口氣,道:“我二十歲被舉為孝廉,入京都洛陽為郎。不久,被任命為洛陽北部尉,維持洛陽治安。洛陽乃是王侯貴戚聚居之地,有多管理就不用贅說了。”

“但是既然是天子受命,便是拚了性命不要,我曹阿瞞也不能有辱使命。”曹操話鋒一轉,義正言辭道:“自我上任開始便申明禁令、嚴肅法紀,造了十餘根五色大棒,懸於衙門左右,已做威懾。”

“當然,免不了是要殺雞儆猴的。”曹操說到這裏,麵色複雜道:“隻是我沒想到殺的這隻雞竟然會是當今十常侍之一蹇碩的叔父蹇圖。嘖嘖……,自我將蹇圖當場杖斃以後,整個洛陽果然為之一肅,再也沒有人敢違法犯紀。”

穆山聽到此處,忍不住為曹操擊節讚歎:“好,當官如果不敢有所作為建樹,那還不如窩在家裏種田更加的清心自在!”

“嗬嗬,這就是清心自在了。”曹操攤了攤手,苦笑道:“如今那些世家名門將我看成宦官後人,而那些宦官更是恨不得將我剝皮拆骨,這就是我現在的處境。”

“呃……”穆山一時語結,思索了片刻,方才安慰道:“阿瞞,隻要小命還在,一切不都可以重來嗎。想當年的漢高祖,幾乎被楚霸王攆得如同喪家之犬,最後還不是熬了過來……”

“不過,阿瞞,我倒是很好奇……”穆山貼近曹操身旁,低聲嘀咕道:“老實說你到底有沒有後悔當初棒殺了蹇圖?”

“這個當然有,年少衝動,不顧後果……”曹操看著穆山那逐漸轉為鄙夷的眼神,趕忙說道:“我的意思是做事要多動腦子,如果換成現在的我來處理當時的案子,我有把握殺了蹇圖,還讓蹇碩對我感恩戴德,你信不信。”

穆山眼中的鄙夷頓時變成了鄙視,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當時如果這樣……”曹操湊到穆山耳旁,小聲的嘀咕起來。

夜色漸深,寢室內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夾雜著穆山和曹操的竊竊私語,直至東方開始亮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