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郭嘉 下

輕風徐徐從屋外吹來,吹動著木桌上騰騰的香氣。隻是此刻,屋內的兩人,誰都沒有動筷子的欲望。

“穆大哥,你先冷靜一下。”郭嘉輕聲安撫道:“既然您說他救過伯母,那麽我倒要問您一句。伯母從您回山的那天起便開始渾身虛弱無力,臥病在床,那麽自然就不可能外出,是否?”

穆山點了點頭,嘴縫裏不甘不願的吐出一個字眼:“是!”

郭嘉繼續問道:“那麽就奇怪了,伯母又是從哪裏得知瘟疫的消息呢?穆大哥,當時您得知伯母命在旦夕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去關心勸慰一下那些莫不相識的人呢?”

經郭嘉這麽一點撥,穆山也開始察覺到了不合情理的地方,低低的說道:“不曾,自身都顧不過來,怎麽還有閑心思去理會別人!”

郭嘉循循善誘道:“那好,咱們就先將幕後之人透漏消息給伯母的事情暫時擱下,說說另一個蹊蹺的地方。伯母不知道瘟疫的事情,關莊主又怎麽會知道呢?而且就在您離開伯母的時候,恰恰伯母就知道了自身染上瘟疫的真相,這一切未免也太過巧合了吧?”

穆山雙眉緊皺,心中寒氣四溢,隻覺人心實在太過險惡:“你是說,有人先告訴關莊主有關瘟疫的事情,而後利用……,利用秀娘,將我從我娘身邊引開,再將瘟疫的消息告訴我娘,從而讓我娘離開我,創造出營救我娘,對我有大恩大德的假象?可是,他這麽處心積慮的,到底有什麽目的?如果真的是他,那麽那天晚上,當我跟大賢良師一起力竭的時候,豈不是他動手的大好時機?”

“這一點,我也是大惑不解!”郭嘉點了點頭,和聲道:“起初我以為他是衝著你身體裏的特殊血脈去的,但是再三思慮,唯一的可能應該是你身上有著比你的血脈更為寶貴的東西,而且那種東西隻有你一個人知道該怎麽發掘出它的價值!”

在你擁有足夠的實力之前,千萬不能讓人知道辟邪神劍在你的手中,否則必定會招來殺身之禍,切記,切記!

傳說隻需找到辟邪神劍,解開藏在神劍之中的秘密,便可找尋到超脫輪回,不死不滅的方法。

超脫輪回,不死不滅!

“比我的血脈更寶貴的東西,隻有我能發掘……。”穆山輕輕的呢喃著,腦海之中不由的回響起青龍與張角跟他說過的話,隻覺波濤狂起,將他的思維能力,一並絞碎:“難道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穆大哥,看來您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那麽這個問題咱們可以略過。”郭嘉看著臉色發青,失魂落魄的穆山,輕聲說道:“穆大哥,咱們接下來來說說大賢良師吧!”

“大賢良師……。”穆山許久才回過神來,隻覺疲憊不堪,愣愣說道:“他該不會有什麽問題吧?他的所作所為我可都有看在眼裏,全部是出自真心的,這一點我絕對敢肯定!”

郭嘉臉色稍稍有些黯淡,惋惜的說道:“的確,大賢良師的所作所為,全部都是為民著想,隻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他已經逾越了雷池而不自知,隻怕命不久矣!”

穆山聞言,神色開始帶上一點薄怒,大聲的辯解道:“逾越雷池?什麽逾越雷池?難道救助貧苦無依的老百姓都是一種錯誤嗎?”

郭嘉一針見血的說道:“贈醫施藥可以,活人性命更是天大的功德,隻是大賢良師不該創立太平道!施恩於百姓,而後將百姓聚攏起來,這跟直接造反又有何差異?國有國法,大漢的天下,又豈容他人肆意拉攏百姓,創立危急大漢政權的組織!張角的所作所為,天子百官都看在眼裏,隻需一個導火索,便足以將張角置於萬劫不複之地!”

“可是,可是……。”郭嘉的話,如同一根尖錐,深深的刺入穆山的耳朵裏,一時令他難以接受:“可是大賢良師沒有那種造反的念頭,他曾跟我說過,平淡是真,平凡是福!試問有這種感悟的人,又怎麽會是熱衷與權力的人!我敢以性命打賭,他是不會造反的!”

“未來的事情,又有誰能夠說的清楚。”郭嘉一臉迷茫的說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就算張角沒有那種野心,可是天子百官可不會這麽想。這朝堂之中,有的是人想要建功立業,步步高升。平息叛亂的不世之功,足以讓人封侯拜相,福澤子孫,你說他們會放過這等機遇嗎?所以張角就算不想造反,也得‘造反’,因為他沒得選擇!”

穆山明知郭嘉說的是事實,隻是心中卻在不停的自我否決著,咬牙切齒的說道:“為什麽?那些貪官就可以橫行霸道,而真正心係百姓的人,卻要落得一個叛逆的罪名!這蒼天,這世道,也太過無情了吧!”

“穆大哥不需如此怨天尤人!”郭嘉灑笑道:“一切不過是命數使然罷了!天下大勢,總逃不過‘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八個字,春秋戰國到大秦的橫掃天下,秦末到大漢的一統江山,莫不如此。而今貪官汙吏高踞朝堂,天子公然賣官賣爵,種種跡象無不說明大漢又到了該分的時刻。”

穆山聽著郭嘉的言論,一時倒是有些震驚莫名,他們現在所談論的話題,若是稍稍泄露出去,隻怕立時便會為他們引來殺身之禍!

穆山趕緊起身,走到門外左右張望了一會兒,而後關緊大門,麵色嚴肅的說道:“郭兄弟,誠如你所說,那麽大賢良師應勢而起,又有何不可?若是由他來統領天下,我們就不用再過那種朝不保夕,受人奴役驅使的日子……。”

郭嘉伸手製止穆山的言論,搖頭道:“穆大哥,我是想勸您與張角劃清界限!否則您定會因為張角的關係而受到牽連,屆時離抄家滅門不遠矣。”

穆山深深的看著郭嘉,開口問道:“為什麽?”

郭嘉思索了一會兒,憐憫的開口道:“穆大哥,這麽跟您說吧。一個善心的人,發現一個小孩掉進了湍急的河流裏,奮不顧身的跳進河裏救人,等到跳進了河裏,這善心人才發現自己不會遊泳,您說迎接他的最後結局會是什麽?”

穆山頹廢的坐回椅子上,黯然歎息道:“郭兄弟說的那個人是大賢良師吧,你為什麽這麽說他,有什麽憑據?”

“穆大哥想必不曾出過天印村,沒有接觸過太平道,所以才對張角此人的能力知之甚少。”

郭嘉整理了一下言辭,徐徐說道:“我經過的不少村莊裏,都有太平道的勢力盤踞,見他們沒有任何的調度驅使,更沒有任何的條規律法,完全就是一盤任意妄為的散沙。小小的一個太平道尚且打理的如此不堪,可見張角並非什麽經世濟民之才,他日張角若是造反,定當難逃兵敗的厄運。屆時任何跟張角有牽連的人,都難以善終。言盡於此,穆大哥還請三思而行,切莫因為義氣而致使伯父伯母和您的朋友共墜無底深淵!”

郭嘉看著一臉落寞傷神的穆山,背起地上的書婁,道:“穆大哥,多謝您的款待,我還要到別的地方去送剩下的兩冊書簡,過幾日再來拜訪,希望到時候穆大哥莫要嫌我嘮叨,將我拒之門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