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九章 無能為力
荀先生今夜此來,到底是自己的意思?還是阿瞞派他前來刺探我的態度?
重重念頭,快如閃電般的在穆山心中閃過,如霧般凝而不散,使得穆山摸不清荀彧的真實意圖,隻能試探的問道:“孫策驍勇無比,又橫掃了整個江東,勢力如日中天,怎麽到了荀先生口中就成了命懸一線了?”
“確實如此。”荀彧微微點頭,開口緩緩闡述道:“前些時日,孫策也擺出了一副西征黃祖的模樣,讓廬江太守劉勳對他放鬆了警惕,又利用劉勳缺糧的短板,慫恿他發兵攻襲海昏、上繚,劉勳剛剛帶兵離開廬江,孫策就把他的大本營皖城給攻下,並且派兵於彭澤一帶伏擊了劉勳。又利用時間和距離的差距,讓黃祖之子黃射以為孫策的部隊遠在千裏以外,疏於防範,結果千裏奔襲,一下又將黃射的部隊吞並掉,而後乘勢沙羨,將黃祖打得幾乎全軍覆沒,威逼虞翻開城投降,以犁庭掃穴之勢,滅掉了王晟、嚴白虎等割據勢力,風頭之勁,一時無兩,就連兵家出身的曹大人,也不得不感歎一句:猘兒難與爭鋒也!”
“先生,難道您忘了酒樓是我開的,這裏乃是三教九流之人的匯聚之地,消息最為靈通,您方才口中說的那些,我早就聽人說過了。”
穆山不解道:“按照這種趨勢發展下去,孫策北上中原是遲早之事,阿瞞能否勝得過他還是未知之數,怎麽先生卻說他是命懸一線?”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如今孫策已然引起了曹大人的重視,非但不知收斂鋒芒,反而揚言要趁著曹大人與袁紹決戰之際,發兵奇襲許昌,如此言行,乃是取死之道!”
“……呃,荀先生是否太過杞人憂天了,伯符這人性情豁達,喜歡說笑,可能就是喝醉的時候隨口胡吹了幾句而已,總不能這樣就說他命懸一線吧?”穆山訕笑道:“大話我也是天天說,也沒見少了幾塊肉啊!”
“嗬嗬,穆兄可知郭奉孝在今夜聽到孫策揚言要襲取許昌時,當著文武百官的麵說了些什麽嗎?”
“今夜……,先生,我的消息是靈通不假,可也沒有達到未卜先知的地步,先生還是不要跟我繞圈子了!”
“孫策剛剛吞並了江東,所誅殺的都是些英雄豪傑,有氣吞天下,讓人折服的胸襟。然而孫策為人輕率而不善防備,雖擁百萬之眾,卻如孤身行走天下。若是有刺客伏擊,那他就不過是一人之敵罷了。在我看來,孫策必定要死於刺客之手!”荀彧模仿著郭嘉的語氣,而後反問道:“聽出是什麽意思了嗎?”
“奉孝最擅出奇,更清楚在成敗沒有落定之時,消息隱秘的重要性……”穆山雙眉微揚,驚詫道:“如今他竟然敢這麽說,那麽足以證明他有十成的把握……”
“刺客……”穆山猛然醒悟過來,道:“伯符的武藝,縱使放眼天下,也難以找出幾個對手,想刺殺他這樣的武者,除了周詳的計劃外,更需要凶悍絕倫的死士,奉孝找的出這樣的高手嗎?”
“想必應該找到了,隻是具體的人選,應該隻有郭奉孝和曹大人兩人知曉。”荀彧鄭重其事道:“我知道你有禦劍之術,能夠日行萬裏,若是現在出發,也許還來得及。”
荀先生是阿瞞手下的重要謀士,可是今夜聽他口中的言論,怎麽反而像是在拆阿瞞的後台?
事出反常即為妖,莫不是故意試探我的態度?伯符當真如先生所言那般,危如累卵了嗎?
種種疑問和顧慮,如同蠶絲一般將穆山團團圍裹起來,令他心亂如麻,不知作何取舍,唯有與荀彧保持著緘默,彼此默默的凝視著,卻又都猜不透對方的心思。
“先生,我既然已在許昌開起了酒樓,就是有意退出天下大事的紛擾,先生又何必為難於我。”穆山歎了口氣,道:“今日伯符危如累卵,明朝阿瞞又要跟胖墩決一生死,嗬嗬,天下何時才能真正的平息幹戈啊!”
“先生高估我了,我隻是一個市井商人,隻求安安穩穩的過日子,沒能力,也不想去摻和那些大人物的命運。若是伯符真的出了什麽意外,我會去吊祭他,但是卻不會為他報仇。既然有誌逐鹿天下,就該做好馬革裹屍的打算。先生,夜色晚了,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您還是早些回去歇著為好,聽說胖墩已經派顏良帶兵趕往白馬,以後的日子有的你忙了,還是乘此良機多多的歇息才是正事。”
“穆兄可是在質疑我的動機?”荀彧的目光深邃如海,愈發的令穆山難以揣測其目的:“嗨……,也怪不得穆兄。或許不僅是在穆兄眼中,就是在天下人的心中,我荀彧也都是曹孟德的首席謀士,自該為他出謀劃策才是!”
穆山不置可否,荀彧沉默了良久,複又重重的歎息了一聲,道:“穆兄,我荀彧世受漢室皇恩,自當竭盡所能,為漢室效忠,而今暫棲曹孟德手下,不過是因為漢室,因為天下還需要他來征伐平定,然而當他占據的疆土愈發廣闊之時,當他的功績愈發輝煌之時,他是否能夠一如初衷的記住自己的使命,明白自己的位置?”
“秦末之時,劉邦之初誌,不過為一侯爵而已,待到其攻克天下之後,他可願再做一個小小的侯爵?當初之劉邦,焉非今日之曹操!”
荀彧的聲音漸漸的高亢起來,潛藏在其心底,不為人知的情愫,緩緩的滲透而出,令其溫潤的臉色逐漸變得通紅:“權利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會在不知不覺間,悄然的改變一個人的誌向和心胸,為了壓製曹孟德的野心滋生,我需要另一個心係漢室的勢力來製衡他,讓他不至於生出取而代之的念頭。而這個人選,放眼天下,孫策最為合適!”
“漢室……”穆山默默的念叨著這個名稱,隻覺心中有種難言的苦澀,似是這個名字勾起了某些不願想起的回憶,片刻後才收拾好心緒,慢慢的起身,打開了房門,道:“荀先生,穆山隻是一個生意人,管不了天下事。若是先生需要人聊天解悶,盡可來找我,其他的事情,我實在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