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引蛇出洞

斬了司馬俱之後,太平軍內最不穩定的三大將領,司馬俱,徐和,張白騎,隻剩下後兩人,若三人皆有不臣之心,聚眾叛亂,郭嘉恐怕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但巴東郡如今由周泰接手後,擁兵兩萬,恰好也可震懾巴東郡南方比鄰的涪陵郡,張白騎就算征兵,充其量最多也就兩萬人。

涪陵郡的張白騎正在自家庭院中悠閑地欣賞舞蹈,粗獷的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院中鶯鶯燕燕翩然輕舞,張白騎看得津津有味,陶醉不已。

下人趨步直接穿過庭院舞姬人群,甚至還踩住了一舞姬的舞裙,帶倒了幾人,賞心悅目的舞蹈瞬間被破壞的不堪入目,場中混亂讓張白騎勃然大怒,剛要嗬斥那人走路不長眼,外加還不懂規矩。

繞個道兒過來有多難?非要從庭院正中走是誠心要搞破壞啊?

可他還沒怒罵出口,下人就一臉慌亂地對他說道:“將軍,大將軍在荊州大敗,撤軍回巴東郡後,把司馬將軍殺了!”

腦袋仿佛炸了一般,張白騎頭暈目眩,倉皇倒退兩步後扶住院中石桌,穩住心神,大手一揮,示意讓那些舞姬都退下,待院中清靜後,張白騎才顫聲問下人:“主公在荊州敗了?傷亡多少?又為何殺了司馬俱?”

下人搖頭不知,說:“詳情不知啊,但來報信的人確認大將軍的確斬了司馬俱。”

口中幹澀,張白騎額頭冒著冷汗,忽然沉聲問道:“報信的人是司馬俱的手下還是主公的人?”

下人一愣,茫然地說道:“這個,不知。”

“快去探明報信人的身份!究竟是司馬俱的人逃出巴東郡來報信,還是主公刻意派人來報信!”

張白騎癱坐在石凳上,拿起茶杯想要潤潤嗓子壓壓驚,卻又臉上浮出獰色,狠狠將茶杯摔在地上。

若是司馬俱手下來報信,那麽事情很可能已經惡劣到了自身難保的地步。

若是郭嘉的人來報信,那麽最大的可能就是試探了。

此時此刻,命懸一線啊!

待下人回來表明來報信之人是隨徐庶出成都的人馬後,張白騎略鬆了口氣,隨即臉色又是一變,表情猙獰地對下人喝道:“把府中所有收到的禮品都給我退回去!秦武那個妹妹,老子不娶了!退婚!再派人去軍營招將領們前來議事!”

很快,涪陵郡的張白騎劃清了與益州士族的界限,又放歸了剛征召的三千新兵,而他縱然在涪陵郡也過上了舒坦的日子,可並沒有縱容手下為非作歹,隻不過是治軍沒有以往那麽刻苦罷了。

在成都東南部,距離成都隻間隔著一個犍為郡的江陽郡中,徐和得到了郭嘉在荊州大敗以及司馬俱的死訊後,驚怒交加。

“啊!郭嘉小兒!司馬俱與我同出一門,為你入主益州立下汗馬功勞,你殺誰也不能殺他!”

江陽城的太守府中,徐和舉著長刀亂砍亂揮,之前還井井有條的屋內已經一片狼藉。

徐和手下與他一同出生入死的黃巾將士在太守府屋外聽候差遣,排在前頭的年輕人突然朝著身邊另一個衣著華貴的年輕人問道:“秦武,你說大將軍為何要殺了司馬將軍啊?”

秦武,秦宓的表兄,秦業的二兒子。

麵對徐和兒子的問題,斯文白淨的秦武朗聲道:“大將軍犯了兩個錯誤,一,大將軍想要鏟除異己,可他根本沒看清楚誰是忠,誰是奸,司馬俱與徐將軍都對大將軍忠心耿耿,為大將軍今日基業立下了定鼎之功,可謂舍生忘死,這份功勞與忠心,大將軍卻視若無睹!二,大將軍攻伐荊州失利,铩羽而歸,心中必定有一股難平怒火,可他舍不得拿許褚典韋等將出氣,卻對司馬將軍痛下殺手,由此可見,大將軍對司馬將軍以及徐將軍成見已深,甚至到了不惜枉殺功臣的地步!”

說完這番話,秦武再朝太守府正堂拱手朗聲道:“徐將軍,您還是即刻交出軍權,讓成都再派將領來鎮守江陽吧,這樣,或許徐將軍您一家老小還能善終。”

已經穿好鎧甲的徐和邁著堅定的步伐走出大堂,麵色嚴酷,一臉冰霜的徐和揚起手中大刀,朝院中將士怒吼道:“郭嘉忘恩負義!他忘了是誰讓他能夠走出太行山!他忘了是誰幫他打下益州!大賢良師讓我徐和投靠郭嘉,那是希望郭嘉能夠讓我太平道子民過上安樂日子,可司馬俱都被郭嘉殺了,下一個,會不會就是我徐和?眾將聽令,回營點齊兵馬,晝夜不停,隨我殺入成都!”

將領們動作齊整地抱拳領命,徐和邁著步伐朝外走去,路過秦武時停下腳步,轉身逼視著秦武,厲聲道:“秦武!我若攻下成都,擁你秦家為益州新主,秦家能否善待黃巾將士?”

秦武慌忙地擺擺手,說:“我秦家何德何能?怎麽能夠做益州主人?”

徐和眼中閃過一絲輕蔑,不過卻又繼續問:“那你秦家可願助我?”

這下,秦武倒是鎮定下來,平靜地說道:“江陽郡各地豪族唯將軍馬首是瞻,可共舉義兵隨將軍討伐逆賊郭嘉,將軍由江陽出兵,我即刻派人去通知家中長輩,廣漢宗族必定也願助將軍一臂之力,到時,南北夾擊,成都守軍不到萬人,將軍定能馬到功成,屆時,據守成都,各地必定有義軍紛紛而起討伐郭嘉,郭嘉必定敗亡。”

徐和凝視秦武半晌,盯著那雙誠摯的眸子,看不見一絲閃避,徐和才收回目光,抬步離去。

就在徐和的身後,秦武卻露出了一絲耐人尋味的笑容。

成都北麵的廣漢郡也很快得到了消息,郭嘉東征荊州前後,秦家一直在關注著事態發展,對秦家來說,他們實際上更希望郭嘉拿下荊州,因為一旦荊州納入郭嘉勢力版圖,將不可避免地與關東諸侯正麵交鋒,那時,秦家可在內聯絡各地士族豪族,迎接外來諸侯取代郭嘉,可他們並不知道郭嘉此次出征的戰略意圖,隻是為了打下襄陽與江夏,並且也沒有死守兩地的打算,隻要關東諸侯舉兵來伐,郭嘉必定會退守回益州,反而把荊州作為一個誘餌挑起關東諸侯互相廝殺,可人算不如天算,郭嘉铩羽而歸,秦家也沒料到郭嘉竟然拿不下一個無主的荊州,但是,郭嘉卻做了一件讓他們驚喜的事情。

“大哥,武兒發來密報,郭嘉撤軍路上殺了巴東郡的司馬俱,現在江陽郡的徐和已經在出兵成都的路上了!我們也趕快聚集廣漢宗族,南下成都吧!”

秦成捧著秦武送來的密報,一臉興奮地跑來大哥秦業麵前,秦業閉目撫須思考半晌後,猛然睜開雙眼,陰沉地說道:“好!即刻率領宗族鄉勇,與徐和南北夾擊成都!另外,再讓人去煽動涪陵郡的張白騎追殺返回成都路上的郭嘉!其他各郡的宗族,你也要派人迅速去聯係,我們要一舉將郭嘉置於死地!”

廣漢宗族開始行動,通知各家豪族,聯絡鄉勇,共舉義兵,打算一舉推翻郭嘉。

而秦宓的父親也在第一時間要響應大哥二哥,卻被秦宓攔住。

“父親,孩兒求求您了,千萬別去啊!這是自尋死路啊!”

秦宓的父親不明白,看到秦宓那一臉憂慮與懇切之色,納悶地問:“此時天賜良機,郭嘉手下將領都造反了,加上以我秦家為首的各地宗族,成都不到萬人的守軍,難道還不能成功嗎?”

抱住父親的胳膊,死活就是不讓他出門去跟著造反,秦宓言辭懇切地勸道:“父親啊,攻不下成都,造反眾人必死無疑!這不是上次與郭嘉在廣漢對峙那麽簡單,這是造反,按律法是要夷三族!攻下了成都,誰來統領益州?郭嘉手下將領難道就會對秦家忍讓嗎?好,就算我秦家當了益州新主,能服眾嗎?各地士族豪族對我秦家敬仰,那都是表麵,但凡關乎利益,他們對秦家就不會有一絲敬畏了。”

見到父親臉上露出猶豫之色,秦宓趁熱打鐵。

“父親,您再想,廣漢的北麵,甘寧率三萬錦帆軍在修擴劍閣道,他若率軍援救成都,我們擋得住嗎?再往北,漢中張遼和他手下五萬大軍,會坐視成都淪陷嗎?退一萬步來講,郭嘉死了,手下將領擁兵自重,坐觀成都勝敗,可那又怎樣?孫堅殺了荊州牧和幾郡太守,荊州陷入動**,宗賊作亂,今日益州若成無主之地,各地豪族必定趁機謀取私利,那時,首當其衝遭難的是益州百姓,再然後,就是益州士族,論私兵家奴,士族遠非土豪望族之眾,此次造反,成與敗,秦家重則滅族,輕則也是大傷元氣,何苦為之?”

秦宓的父親耷拉著腦袋跟著秦宓回了屋中,關上府中大門,拒不見客,無論其他宗族怎麽鬧,秦宓始終不肯參與其中,而他心中還有一個理由沒有說出口。

如果他沒有猜錯,郭嘉是要讓益州士族拱手送上一個讓他揮起屠刀的理由。

引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