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長久之計

論功行賞也有講究,郭嘉在故道敗呂布,抵擋了外敵,對將士們的賞賜隻能按照軍中製定的賞罰製度來執行,因為他打了勝仗,卻沒有實際收獲。

打下關中則不同,本質上是對外擴張,郭嘉獲得了關中的土地資源,封建時期,土地甚至比官爵更加受到重視。

秦漢是奴隸製崩解,封建製興起的時候,土地‘私’有得到承認,百姓們大多都希望擁有一片屬於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不管百姓的職業是不是農民。

郭嘉要撫恤褒獎三軍,首先就是分配土地,縱觀王朝興替,天下分崩後重歸一統,無不是資源的再分配,**往往就是產生了這樣一個直觀的後果,舊的統治階級消亡,新的統治階級興起,伴隨著新一輪的資源分配。

對於關中土地的分配,郭嘉製定的方案是有先後之分,太平軍是首先得到賞賜的,因為軍隊是他的命脈。接下來才是從關中南下益州的百姓,他們可以重回家園,郭嘉給予援助,卻不能將土地直接送給他們,至於益州的權貴階級想要打關中主意,則要排隊,並且也要視情況而定。

“元直,給成都發去文書,秋收後,提前舉行科舉。”

分配利益的工作也工程浩大,尤其是關中之地不論從土地‘肥’沃還是政治地位,都非同尋常。

就算是將荒廢的田地賞賜給了太平軍將士,也要等明年‘春’天才開始恢複生產,因為現在錯過了‘春’耕,他們在益州的家眷也已經投入了這一年的生產之中,現在,百廢待興,準備工作要麵麵俱到。

郭嘉看著關中地圖若有所思。

在天子遷都許昌這個時期,他必須迅速擴強他所統治的政治集團,否則就難以與關東諸侯爭雄。

這兩年益州士子們翹首以盼,等的就是郭嘉擴張屬地,現在如願以償,有誌出仕的士子們的機會來了。

長安是帝都,關中人以此為榮,長安就算已經荒廢,卻也擁有著不可撼動的政治地位,大漢西都放在任何時候都不能忽視。

在長安為中心的三輔之地做官,顯然要比在益州偏隅之地做官要更加有前途,因為隻要郭嘉擴張的步伐沒有停下,終有一天,他會離開益州,將統治重心移到更加‘逼’近中原的地方。

關中之地各郡縣空出的官職,就是刺‘激’益州士子們踴躍參加科舉的強心劑,同樣也是郭嘉所統治政治集團的強盛之道。

“主公,這次科舉的名額和標準,以及新晉官員是直接來關中,還是?”

徐庶必須問清楚一些細節,郭嘉經常是隻在大方向上做一個指示,旁枝末節都是益州府的幕僚們互相探討商議完善的,可這一次,關中的官場空虛,恐怕整個益州官場都在聚焦這裏。

肯定有不少益州官員也想來關中。

郭嘉聞言陷入沉思,這兩年參加科舉的才士並不積極,因為益州官場已經飽和,每年錄取的名額在逐漸減少,所以益州士子們才迫切希望郭嘉對外擴張,給他們創造晉升出仕空間。

沉默片刻,郭嘉望向徐庶,說:“益州府不用更名,但仍舊管製我治下所有屬地內的政務,秋後科舉選拔官吏的人數控製在最低額度,關中需要多少官吏就能維持基本治理,則取士多少。甄選標準不能降低,哪怕真才實幹者鳳‘毛’麟角,也不能泛濫任用無能之輩,此次科舉脫穎而出的才士,盡量還是留在益州,關中各郡要職,則以益州已出仕的官員提拔升遷調任。”

關中恢複生息需要的時間也許是數年,百姓返回關中,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讓關中恢複鼎盛時期,官吏一次提拔多了,不但是支出管理上的負擔,同樣也阻斷了日後科舉取士的道路,為了長足發展,這一步的規劃要謹慎。

政務繁重,郭嘉給成都還送去了一封家書,簡簡單單地告知家中他要在長安待上一段時日,返回益州的日期,待定。

近一個月來,郭嘉從早到晚在府中處理政事,讓他重溫了初定益州時廢寢忘食的日子。

七月初,烈日炎炎。

長安四麵各有三個‘門’道,西麵正中是直城‘門’,一行浩浩‘**’‘**’的馬車隊伍緩緩入城。

剛入城的車隊前,忽然來了一隊人馬,車隊停下,排頭三兩馬車上分別下來三家人。

城內蕭條,頗顯清靜。

郭嘉勒馬止步,翻身下馬,朝著車隊朗聲道:“遠道而來為何不提前通知我一聲?讓我倉促出來相迎,禮數不周啊。”

剛說完,郭嘉眼前一亮。

為首馬車車簾翻卷,躬身走出一位風姿卓越的‘女’子,在‘侍’婢扶手下走下馬車,一抬頭,望見郭嘉,‘露’出幾分扭捏之態,正是貂蟬。

今日傾國傾城的貂蟬格外光彩照人,平日用發簪貫穿發頂,青絲自然落下,現在卻是用心梳妝打扮過。

烏發反攏結於頂,反綰出‘花’式,猶如怒放牡丹,富麗多彩,不但看上去雅致悅目,更令她平添一份貴氣。

上身青白繡‘花’衣,下身五彩留仙裙,綾羅綢緞穿在她身上真是一種藝術,令萬物黯然失‘色’。

最初貂蟬是在宮中穿宮裝,地位卑微,在階級森嚴的皇宮中被人呼來喝去,在郭嘉身邊做‘女’婢,雖沒有被頤指氣使地使喚,卻也是個心存自卑的小‘侍’‘女’,在郭嘉麵前,這是頭一回如此炫彩奪目,貴氣‘逼’人。

見到郭嘉,貂蟬就瞬間被打回原形,自己這番打扮令她有些不安,趨步來到郭嘉麵前,手足無措地解釋起來。

“奴婢,奴婢這是,都是蔡夫人叫奴婢這麽打扮的,不是奴婢本意。”

郭嘉提倡節儉,貂蟬生怕郭嘉不喜,就連蔡琰和甄薑平日衣裝打扮都十分簡約樸質。

微微一笑,回過神的郭嘉從美‘色’中掙脫出來,道:“貂禪,今天你可是讓我開了眼界。”

湊前一步,郭嘉壓低聲音接著道:“你這身打扮,我很喜歡。”

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

貂禪垂首甜甜一笑,心中惶恐煙消雲散。

對於她這身打扮是出自蔡琰的主意,郭嘉心領神會。

貂禪在他府中是個看起來沒什麽身份地位的奴婢。

可是她在外麵是代表著郭嘉參與益州商業協會的人物。

“奉孝,這長安城如此荒涼,真難為你待在這裏了,難道不煩悶麽?”

第二輛馬車下來的人是甄豫,入城時就看到了長安城的境況,不勝唏噓啊。

好歹也是大漢西都,赫赫有名的帝都現在竟然如此慘淡淒涼。

郭嘉朝他走去,貂蟬跟在郭嘉身後,又恢複了千依百順聽話的小婢‘女’形象。

“唉,我這也是沒辦法脫身,關中初定,百廢待興,要恢複長安往日繁華,恐怕還要靠兄長一臂之力呢。”

郭嘉剛來到甄豫麵前,打過招呼,第三輛馬車下來的人也走了過來。

“使君一戰功成,折衝四海,威名已傳遍益州各郡,聞者無不頌揚使君雄威,嗬嗬,在下恭賀使君。”

來人三十出頭,斯文有禮,文質彬彬。

郭嘉朝他一拱手,含笑道:“傳言誇大其詞了,我有什麽功勞?撿個便宜罷了。嗬嗬,聽聞張兄近日喜得貴子,我才應該給你道賀呢。”

此人叫張續,祖上也算赫赫有名,出過三公級大官,可惜家道中落,仕途上沒能延續輝煌,如今是益州商業協會犍為郡的代表人物。

張續朗笑著給郭嘉回了一禮,道:“在下謝過使君,我家翼兒能得使君掛心,是他的榮幸。”

郭嘉與他寒暄起來,本還不以為意,卻猛然一驚。

翼兒?張翼?

腦中又情不自禁發問:該不會是蜀國後期大將張翼吧?

倒還真有幾分可能,曆史上張翼就是出身蜀中犍為郡。

引路請他們一同到府中作客,郭嘉與他們一路談笑風生。

這些年隨著益州太平,郭嘉統治不是靠士族壓製士族,加上以法治人的路線,並不存在勢力階級壓製的情況,與益州豪族之間關係緩和,有的豪族也因禍得福,地方大姓豪族家業蒸蒸日上。

犍為郡張家便是如此,作為犍為郡代表加入商業協會的張家盡管仕途上無法重現先輩輝煌,卻悶聲發財,生活無憂,又沒有曾經的士族打壓,隻要不仗勢欺人,不蓄謀不軌,張家在郭嘉治下是地主財主,家中的手工作坊每年帶來的利益十分優厚,太平日子過得非常滋潤舒坦。

盡管他的祖輩有位列三公的過去,但人都是著眼現在,放眼未來,不能總活在過去的榮光之中。

比家族興盛曆史,也許隨便拉出來一個平民百姓都有可能說出來一些令人咋舌的祖上光輝史。

就像琅琊郡諸葛世家,追溯他們的先輩,可是比大漢還要悠久,早在商湯時期,諸葛家的先輩是葛國的國君就算是不起眼的小國,也是國君。

後來傳承下來,葛家居住在諸城,逢人喜歡用諸城葛家來介紹自己,漸漸地,就變成了諸葛。

祖上再輝煌,眼下不如意,又能怎樣?

諸葛家現在也隻能投奔劉表,依附軍閥而已。

這個世道,誰也別跟誰比家世,指不定比人落魄卻家世淵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