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大鬧臨江

自殺了衛仲道之後,在河東一帶,郭嘉遭到了衛家傾巢而出的圍追堵截,可惜郭嘉一行五人縱馬馳騁,來去如風,隻數日便出了河東地界,後到了關中折向川蜀。

兩月之後,益州巴郡。

天色漸暗的臨江城內,一輛馬車緩緩而來,另有兩騎左右護衛,這跨在馬上與駕馭馬車的四名少年均白衣綸巾,腰懸寶劍,一眼望去,遊俠做派卻顯幾分儒風。

“小太公,前方有客棧,是否投宿?”蕭忠朝馬車內問道。

“你們做主吧。”郭嘉坐在車內,一手拿著一盞油燈,另一手捧著兵書,認真研讀。

叮鈴

正在此時,馬車窗簾閃動,一道人影竟魚貫而入,從那狹小的窗口竄入了馬車中。

身手矯健的來人隻發出了輕微的動靜,可是當他抬起頭時,卻發現兩把劍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郭嘉愕然地望著麵前魁梧卻身材修長的年輕人,這人長相雄毅,身著華美錦袍,最醒目的是頭上插著白羽。

再聯想到剛才那一聲鈴鐺響聲,郭嘉情不自禁朝那人腰間望去,果然懸著鈴鐺。

“蕭勇,蕭義。”郭嘉輕輕揮手示意,二人收劍,放下卷簾,繼續趕車。

身手不凡的少年拍拍胸口,歪著腦袋看向郭嘉撇嘴道:“某還以為進了狼窩呢。嘿嘿,書生,某暫借你這馬車避難,片刻之後便自會離去。”

“不知輕俠殺人,藏舍亡命的錦帆賊渠帥甘興霸,今日為何又被人追殺至此了呢?”

郭嘉放下兵書和油燈,將身邊的酒壺拋給了甘寧。

甘寧一愣,接過酒壺,卻自豪地笑道:“看來某的大名都被人傳開了。書生,你眼力不錯,某正是甘寧甘興霸。”

說罷打開酒壺猛灌了一口,麵色一緊,強行壓下猛烈的酒勁,抹抹嘴巴後朝郭嘉歎道:“某一年前在蜀郡殺了一家正在宴客的大戶,那時嚐了一口醉仙,沒想到今日又能飲到這世間美酒。書生,你也能喝得了這醉仙烈酒?”

郭嘉拿起酒壺也灌了一大口,卻麵無異色,他早已喝慣了醉仙酒,哪會被嗆到?

甘寧麵露驚奇,卻神情一肅,因為馬車外傳來了呼呼喝喝的聲音,郭嘉手指挑開窗簾一角,看見一隊官兵疾跑而來,顯然是在搜捕什麽人。

因為郭嘉一行明顯不似普通人家,故官兵沒有上來搜捕,光是蕭仁與蕭忠左右兩騎嚴酷凜然的氣勢,官兵也不敢造次,生怕惹了這不知是哪家豪族大戶。

待官兵遠去後,郭嘉再看甘寧,卻見他長噓一口氣,神情頓時輕鬆起來,又從郭嘉手中奪過酒壺灌了一口,說:“書生,某告辭了。”

甘寧正欲躍出馬車,郭嘉卻在他身後說道:“甘興霸,可否聽我一言?”

甘寧動作定住,回頭望向郭嘉,疑問道:“你有什麽話要對某說?”

看他這幅急性子,郭嘉搖頭輕笑道:“我在蜀中遊曆,常聽錦帆賊俠義之名,不過甘興霸,你可曾想過這日月流逝,人生幾何?如你這般世間難得的壯士,卻隻能藏頭露尾,年華虛度,終此一生,不覺可惜?”

正如郭嘉所說,恰好點中甘寧心中的痛處,他頹然坐下,苦澀道:“某也想成就一番大事,可報國無門啊,益州牧郤檢隻知享樂,賊寇作亂,他不思治兵除惡,郡縣官吏魚肉百姓,他視而不見。某看不過眼,殺幾個貪官汙吏,宰幾家為禍鄉裏的豪族大戶。”

隨即,甘寧忽然想起還不知眼前這書生的姓名,於是拱手問道:“某還未請教足下何人?”

郭嘉哭笑不得,搖搖已經不剩幾滴的酒壺說道:“好你個甘興霸,將我美酒喝得一滴不剩,此番才想起問我是何人。嗬嗬,在下姓郭名嘉字奉孝。”

“郭嘉?郭奉孝?你可是潁川那個郭嘉?”甘寧兩眼放光,盯著郭嘉。

郭嘉倒是挺意外,難道他美名傳天下了?中原一帶並不奇怪,潁川小太公可是遠近聞名,但這蜀中閉塞,難道也有人聽過他的名字?

“正是潁川郭嘉。”

甘寧聽罷,哈哈一笑,搓手道;“某還以為你是個酸腐書生,沒想到竟是我輩中人。郭奉孝的大名,某可是如雷貫耳。先是三年前長社一把大火燒掉黃巾賊一萬大軍,近日又聽聞潁川郭嘉一錢買下河東士族衛家三十七口人命,簡直大快人心哪。”

大快人心?郭嘉不敢苟同,估計這甘興霸連他為何動手殺人都不知道,隻是覺得那些名門望族該殺而已。

果不其然,郭嘉詢問緣由後,甘寧直說道:“定是河東衛家欺壓百姓作威作福,足下為民除害!”

郭嘉無可奈何地輕笑數聲,隨後也從甘寧口中得知,河東衛家不但在河東郡張榜通緝郭嘉,更是暗地裏出巨資懸賞郭嘉的項上人頭。

但是此時世道紛亂,各州之間政令尚且不達,河東衛家懸賞一事也僅在河東郡附近有些反響而已,不過這郭嘉的名字卻是再一次傳遍四海。

在客棧中安定下來後,郭嘉與甘寧促膝長談,時至天明,甘寧恨恨地對郭嘉說道:“這臨江縣令就是益州牧郤檢的侄子,三日前,縣令強納一農戶之女,那姑娘不從,懸梁自盡,某聞聽後激憤難平,於是帶著兄弟們打算宰了縣令,可走漏了消息,反倒被縣衙的官兵抓了不少弟兄,某也是僥幸逃脫。”

郭嘉心中歎道:有人說錦帆賊為非作歹,有人說錦帆賊俠義無雙,不論怎樣,錦帆賊到底還是以扶危除惡立足天地的。

“興霸,那你現在有何打算?”

甘寧拍案一歎,澀聲道:“某現在也是走投無路了,天大地大,某一人大可去得,可某那些出生入死的弟兄們,卻被關入牢獄之中,某又怎能獨自求生遠去。某也想過獨闖大牢劫獄,可縣令嚴加防範,某無從下手啊。”

見到甘寧一副沮喪為難的神情,郭嘉站起身在房中來回踱步,思慮良久後朝甘寧嚴肅地說道:“興霸,我有一策,或可救你兄弟。”

甘寧喜上眉梢,起身握住郭嘉的手,催促道:“奉孝有何妙策,還請相告。”

郭嘉一伸手,示意甘寧入座,二人坐下後,郭嘉將他的計劃詳細說給甘寧聽,甘寧臉上喜色越來越重,最終右拳擊在左手掌心,哈哈大笑道:“妙計,某便和足下一同將這臨江城鬧個天翻地覆!”

秋收剛過,天氣轉寒,縣令郤元自然不可能去縣衙辦公,躲在家中摟著嬌妻美妾暖被窩正做著美夢,卻不料下人闖進屋來,連滾帶爬地撲到郤元的床前,跪地惶恐地嘶喊起來。

“老爺,老爺,不好了,出大事了!”

大腹便便渾身贅肉的郤元從被窩裏探個頭出來,麵色不悅地嗬斥道:“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

“老爺,老爺,真的出大事了!永川有反賊作亂,已經屠城啦!”下人撲到床頭,搖著郤元,希望他能夠醒醒腦子。

聽到屠城二字,郤元也嚇得臉色煞白,掀開被窩走下床,一把揪起下人,顫聲問道:“此事你從何處得知?”

下人喘不過氣,憋紅著臉說:“永川逃出來一個官兵前來求援。那人就在門外,老爺可招他進來問話。”

把下人扔到一邊,光著腳丫的郤元跑出房門,頓時嚇得倒退數步。

屋外站著一人渾身是血,慘象駭人。

“永川,永川到底怎麽了?”郤元顫聲問道。

那人口舌幹燥,嘶啞著說道:“昨夜永川附近有黃巾餘孽來犯,破城後開始屠戮城中士民,我奉縣令的命令衝出重圍,前來臨江求援,請縣令發兵救救永川吧。”

“來人,把這個人給我亂棍打出!”郤元一指那血人一樣的士兵,六神無主。

待那人慘叫嘶喊消失在府外後,郤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足無措。

永川距臨江不過半日路程,若那夥反賊來犯臨江,恐怕很快就到了。

逃還是不逃?郤元心中做著激烈的掙紮。

逃了的話,萬一碰上反賊呢?

不逃的話,反賊殺入城來,還是死路一條。

可是,逃了的話,這官兒就丟了啊。

不逃呢,如果反賊不來臨江,或者來了被打退了,那麽反而會升官……

“來人哪,通知縣衙,調集所有人去守城,若是有賊寇來犯,殺賊建功者,本官重重有賞!”

郤元匆忙下達了命令後就竄回了房中,蓋上被子,緊緊抱住自己的小妾,身子卻在瑟瑟發抖。

在縣衙門口正對的街角,蕭忠脫下一身血衣,然後等待縣衙中的官兵匆忙向四方城門跑去後,他才轉身離去。

郤元擔任臨江縣令不過一年多的時間,卻已經占據了城中最大的房屋三處,田產更是不計其數。

這三座府邸接連一處,府中囤積糧草的房簷上,各匍匐著一人,在屋頂鋪灑火油之後丟下一個火把,頓時烈焰衝天,濃煙滾滾,三人見事成,越牆而出,匯合後悄然離去。

“咳咳,來人呐,何處走水?”郤元驚慌失措地跑出房中,抬頭一看,驚得心膽俱裂,正是他自家府上大火連天。

“快,快,快,將火勢撲滅!快啊,我的宅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