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孺子可教

近日郭燁心事重重,時常獨自一人發呆走神,就連吃飯時都會舉著筷子一動不動,周圍的朋友關切地詢問他,他都會搖搖頭閉口不言。

郭嘉建水師不是打荊州,那水師有什麽用?

郭燁百思不得其解,他沒有去請教秦宓,甄堯,張鬆等人,他希望他自己能夠得出這個答案。

“燁兒,燁兒……”

晚飯時刻,除了郭嘉,全家人在飯桌前都神『色』怪異地盯著又陷入呆滯狀態的郭燁。

蔡琰早已瞧出郭燁的不對勁,一直都忍著沒問,今天實在是忍不下去。

郭燁回過神來,望著飯碗中堆積如山的葷素菜,眼神似乎非常『迷』茫。

“不會是身體不適吧?”

小喬盯著郭燁左瞧右看,她固然沒有望聞問切的本事,但看一個人氣『色』,她總能瞧出端倪。

郭燁氣『色』如常,顯然不像是有病的樣子。

“心裏有事就說出來,壓在心底會鬱結成疾。”

蔡琰放下碗筷,凝視著郭燁。

別人問,郭燁可以選擇沉默,蔡琰問,他就難以隱瞞。

臉上『露』出幾分責咎自己的羞惱,郭燁低聲道:“先生問我,父親新建水師,又如此大張旗鼓去巡視,目的何在?我說父親是要打荊州,先生聽了之後很失望地走了,跟孩兒說,如果父親回來之前想不出答案,以後就不用去見他了。”

“賈先生也太苛刻了吧?燁兒才十歲,他就讓燁兒去想大人的事情,他哪兒懂那麽多?燁兒,益州的教書先生多著嘞,不去他哪兒就不去,以後你跟瑾兒一樣去蔡公那裏聽教,我看就很好。”

小喬帶著溫和的微笑安慰起了郭燁。

真論士林名氣,一百個賈詡也比不上蔡邕。

貂蟬飯量不大,早已放下筷子,抱著『女』兒在一旁當聽眾,她想也不去想這個事情,她有發言權,卻不願參與其中。

大喬也沉默,是不想幹涉蔡琰教孩子,郭燁跟誰學,不是她能指手畫腳,何況讓賈詡來教導郭燁,是郭嘉親自做主的事情。

甄薑聽得明白郭燁的話,卻不甚理解,郭嘉在公事上的作為,她即便是發妻,也難以『洞』悉全部意圖,她扭頭望著郭瑾,問道:“瑾兒能猜到嗎?”

從郭燁話音落下後,郭瑾就在思考,但他根本沒有任何頭緒,他學的都是詩詞歌賦,知識麵積還沒擴展到軍事那個層麵上,以往因舉孝廉的緣故,各地孝廉茂才都有機會前往洛陽接受皇城內的教導,用後世的話來理解,就是皇家開辦的學校,裏麵可以學各種知識,包括軍事,像曹『操』,袁紹都經曆過這樣的洗禮,相反皇族後裔劉備就沒有,也就不怪劉備為什麽打了一輩子仗,勝少敗多。

在益州,百家學堂的『門』檻低,不需要孝廉茂才的出身便能進入裏麵學習,以往是士族壟斷仕途,壟斷知識,無論是『私』塾還是學堂,都是士族用來培養『門』閥羽翼的工具,平常百姓麵對那樣的『門』檻是遙不可及,郭嘉打破了這個局麵,在百家學堂裏,可以學各類知識,郭瑾對那裏是十分向往,但路要一步一步走,郭瑾即便對軍事有興趣,也要合理安排時間,根據自身情況來決定。

他盡管天資聰穎,麵對這個問題,也束手無策,失望地搖了搖頭,郭瑾心中失落,更多的原因是郭嘉的世界對他而言,太陌生。

甄薑見他這幅模樣,鼓勵似的給他夾了菜,臉上仍舊帶著微笑。

他答不上來,是正常的,如果能答上來,就會語出驚人,這沒什麽可失望和怪罪孩子。

蔡琰看到郭燁自責的表情,心疼卻沒有顯『露』在臉上。

這個孩子,蔡琰不能說他愚笨,隻是平凡,但蔡琰沒有絲毫的失望。

大器晚成的人比比皆是,郭燁小小年紀沒有一鳴驚人,未必將來不會令人刮目相看。

她這個做母親的,自然是對孩子時刻都抱著很高的期望。

“燁兒,你看這是什麽?”

蔡琰表情溫和地將左手伸到了郭燁麵前,郭燁目光低垂,望著母親左手的拳頭緩緩張開,手心上是空的。

什麽也沒有。

郭燁措不及防地蔡琰的右手屈指在腦『門』上一彈,雖然不疼,但他還是伸手『摸』了『摸』腦『門』,抬起頭來望著母親,不解地問道:“娘,你手裏什麽也沒有啊,還有,你要打要罵孩兒都認了,可這不痛不癢地彈孩兒腦『門』一下是什麽意思啊?”

旁邊幾『女』也都驚詫於蔡琰的動作,說是在教訓郭燁吧,不像,搞不清楚她在做什麽。

蔡琰『露』出一絲笑意,目光越過郭燁的頭頂望向『門』口,疑聲道:“誒?蕭仁,你怎麽回來了?燁兒,去給你蕭叔添副碗筷。”

郭燁臉上浮現驚喜之『色』,扭頭望去,『門』裏『門』外,哪裏有蕭仁的蹤影?

從驚喜到失望,郭燁轉過頭來想問一問母親為何開這種無聊的玩笑。

可他剛轉過頭來。

啪嗒

腦『門』又被蔡琰屈指一彈,郭燁有點兒哭笑不得。

“娘,您到底要怎樣啊?”

要打要罵,就幹脆點兒。

這變著『花』樣逗他玩似的,很有樂趣嗎?

其他幾『女』也都被蔡琰這捉『弄』人的小把戲『弄』懵了。

“姐姐,你這究竟是生氣還是不生氣啊?”

甄薑糊裏糊塗的,蔡琰麵帶笑意,不像是在發火,但是這樣作『弄』自己兒子,有意思嗎?

蔡琰嗬嗬一笑,對郭燁道:“好了好了,娘不逗你了,吃飯吧。”

一頭霧水的郭燁聽蔡琰這麽說,也就不再追究,低頭去拿筷子。

沒想到。

蔡琰在他低頭的時候,又一次彈了他的腦『門』。

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

郭燁即便對母親尊敬有加,卻也忍不住這樣沒完沒了的戲『弄』。

“娘,您要打就打,要罵就罵,何必這樣反複地戲『弄』孩兒?”

郭燁是真的有些生氣了。

他沒挨過打,卻並不懼怕,從小到大,磕磕絆絆,他從未喊過一句疼。

小喬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伸手按住蔡琰的右胳膊,生怕她故技重施,繼續刁難郭燁。

“姐姐,你別這樣啊,要怪就怪那個賈先生,夫君的心思,天下有幾人能猜透?”

就連一向不發表意見的貂蟬也勸慰了幾句,如果蔡琰母子鬧別扭,作為郭嘉的妻妾,她們肯定不能置身事外。

但是蔡琰卻笑意更濃,望著郭燁柔聲道:“燁兒,難道你還不明白?”

郭燁表情一怔,低頭想了想,『摸』著自己的腦『門』,那裏一點兒也不疼,不過就像是一個十分深刻的印記一般,有著特殊含義。

臉上忽然浮現出喜『色』,猶如頓悟一般,郭燁昂首叫道:“我明白了。父親是在準備東征”

除了蔡琰,在場的人都不明所以,郭燁怎麽一下子就想到了呢?是對是錯,她們不知道,但是卻明白蔡琰剛才的舉動是在點撥郭燁。

也許,蔡琰心裏有答案,但她不會直接告訴郭燁。

她隻會給郭燁指明一個思路,找到答案的過程,還是『交』給郭燁自己。

三次將郭燁的注意力引開,而後彈他的腦『門』。

郭燁想到了兵法上的聲東擊西。

也許一場戰役裏,聲東擊西屢見不鮮,但郭嘉在戰爭還沒到來之前,便已經開始布局,站在天下那個高度,或許布局需要很多年,埋下種子,等待生根發芽,待枝繁葉茂果實累累時再摘去。

郭嘉的聲東擊西是從敵人心理活動出發,並不是簡簡單單的軍事行動。

郭燁終於想通了,郭嘉興建水師是做給關東諸侯看,一方麵震懾劉表,一方麵讓袁紹和曹『操』卸下警惕心理。

不過,郭燁又皺起眉頭,疑『惑』地看著蔡琰問道:“娘,不對吧,父親一向愛民,他怎會輕易勞民傷財,這十萬水師要消耗數不盡的錢糧和勞力,父親若隻是在益州營造聲勢,這小題大做了吧?”

蔡琰微笑著搖了搖頭,耐心地解釋道:“燁兒,十萬水師是不是勞民傷財,你不應隻看眼前。終有一天,這水師是會派上用場,區別隻是眼前還是將來,如果水師隻是擺設,那麽自然是小題大做,可取荊州,下江東,必不可少地需要一支水師。”

郭嘉下一步戰略的確是靜待官渡之戰的到來,荊州劉表氣數未盡,郭嘉在沒有正義旗幟揮兵攻打荊州之前,水師是很難派上用場。

如果是一個中規中矩的謀士,肯定會建議郭嘉在眼前要屯兵關中,窺伺中原。

待中原得手後,益州再興建水師,水陸並進一統南方。

所以水師的建立,肯定不會是擺設,區別在於郭嘉將三年,五年後的規劃,提前進行。

郭燁恍然大悟,心中疑雲盡消,對蔡琰笑道:“孩兒明白了,謝謝娘。”

用過晚飯後,郭燁迫不及待地跑去賈詡府上,見到賈詡後,郭燁就給了賈詡一個滿意的答案。

賈詡『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又反問道:“燁公子,那我再問你,主公這麽做,袁紹和曹『操』,會被『蒙』蔽嗎?”

郭燁開心了沒片刻的心情又凝重起來,他並不樂觀地搖搖頭道:“曹『操』詭計多端,父親也常說袁紹手下能人無數,恐怕他們都不會上當,時刻都會提防著父親。”

賈詡揮揮手道:“燁公子還是回去再想一想吧。”

望著賈府的大『門』,郭燁又一次心事重重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