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青梅煮酒

初冬微寒,冷風寒冽,成都軍營一改往日的嚴肅氣氛,校場周邊倒顯得十分熱鬧。

饒有閑情逸致帶著兒子來到軍營校場,郭嘉特意讓郭燁和同齡人進行一番比試。

秋收剛過,益州的政務到了年尾有了一段清閑的時期,把益州府的文官們都拉了出來,熱熱鬧鬧坐在一起,觀看這幾場比武。

幾個少年郎在一旁做著準備,脫去厚重的棉衣,換上清爽的薄衫,郭燁,典滿,甘瑰,戲檢,許儀,就連本是待在關中的張虎也被張遼特意送了回來,對於張虎這個兒子,張遼希望他能多和同齡人親近一些,但他久居關中,張虎成長起來也缺少同齡玩伴。張燕的兒子張方顯得心事重重,多半是因張燕在前線與南蠻交鋒,他這個做兒子心裏牽掛。

“誒,子勑,你家的明小子,為何不來啊?”

郭嘉望了望那幫正在活動筋骨的孩子,仔細看了半天也沒現秦明的身影,感到十分意外。

秦宓苦笑不已,朝郭嘉說道:“那孩子文不成武不就,聽說今日城中官員悉數到場,怕來了被人逼上擂台,到時候丟人現眼就不好收場。”

“哎,不上擂台就不上,怎麽能躲在家中不見人呢?子勑,差人去將他抓過來。”

郭嘉知道秦宓這個兒子和郭瑾一樣都是喜文厭武,這個時代文武不分家,但也有香門第和武將世家之分,好比蔡邕,他是士林大儒,他教導下一代自然是重文輕武,而秦宓也如此。

過了半晌,秦宓苦著臉回來給郭嘉說道:“這孩子不知躲哪裏去了,不在府中。”

逢年過節,有慶典活動時,成都城裏鬧得最歡的就是這幫臭小子,郭嘉對他們可都不陌生,偶爾他們也能別出心裁給郭嘉帶了不少驚喜與歡笑。

郭嘉稍一思索,對待在他身邊的郭瑾說道:“你去燁兒那裏問一問,看秦明在不在他們附近。”

郭瑾一路小跑去詢問郭燁,果不其然,秦明就躲在那幫少年中間,穿得嚴嚴實實,似乎想要刻意把臉遮起來,生怕被大人現。

反正郭燁典滿這幫人有哥們兒義氣,秦明不想上擂台,哥幾個是不會出賣他的,但是被大人瞧見,難保不會被趕鴨子上架。

秦宓氣的想要當場教訓親民一番,結果被郭嘉攔住,對一臉尷尬的秦明道:“今日比武,沒人會強迫你的,想露兩手就上去,不想的話就坐下來當個旁觀者嘛,來,坐到你父身邊去。”

如逢大赦的秦明笑著給郭嘉行了禮,然後也不管秦宓陰沉的臉色就在秦宓身邊坐下。

“惡來啊,你家小子難道不讀嗎?”

郭嘉現典滿似乎又壯實了一圈兒,個頭兒這些年一直往上竄,都快趕上大人了。

典韋摸摸光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每月去百家學堂聽教三日。”

“這怎麽行?我看哪,你還是再想一想,多給他點兒時間讀。”

典韋教兒子,又是另一個極端,重武輕文,典滿有著強健的體魄,仿佛千錘百煉一般的令人羨慕,想必離不開典韋從小便培養他的功勞。

略顯無奈的典韋悶聲道:“嗨,這什麽時候都能讀,可這習武要是錯過了少時的最佳時期,恐怕日後下多少苦功夫也是白費。”

這話聽起來有點兒道理。

讀是活到老學到老,甘寧也是半路出家的讀人,而且讀也分天賦,有的人一看就通,有的人死記硬背也無法融會貫通。

習武講究根骨,少年時期是打基礎的時候,基礎打不好,後天再怎麽努力都會進境緩慢。

典韋並不對讀反感,隻不過他希望典滿在成長的道路先練武後讀而已。

在擂台上先擺開陣勢較量的是甘瑰和許儀,倆人一上場,台下就傳來一陣哄笑聲。

郭嘉也開懷大笑,甘瑰對比許儀年幼一些,加上許儀承繼許褚那虎背熊腰的身板,倆人站一起,怎麽看都是小山與大山的差別。

可擂台上的甘瑰與許儀都不受外界影響,有模有樣行了禮,然後便拳腳對碰起來。

許儀動作緩慢但力道沉重,揮舞的拳頭虎虎生風,甘瑰年幼卻動作敏捷,閃轉騰挪輕靈如燕。

兩人在擂台上互不相讓,雖不夠激烈,但絕對精彩。

每到精彩之處,台下便響起叫好聲。

坐在郭嘉右手邊的是戲誌才,他這時忽然向郭嘉說道:“主公,躲在荊州的劉備先前在曹操身邊,生了一件事,曹操煮酒請劉備,二人縱論天下英雄,主公可知曹操眼中這當今天下有誰稱得上是英雄?”

青梅煮酒論英雄?

郭嘉頭也不回就說道:“曹孟德和劉玄德。”

戲誌才驚訝萬分,朝郭嘉反問道:“主公如何猜到?雖然猜少了一位。劉備那時寄人籬下無寸土之地,兵馬更是無從談起,他能被曹操論為英雄,怪哉啊。”

郭嘉倒是更意外,轉過頭望著戲誌才,疑惑地說道:“少了一位?劉備此人,救孔融,救陶謙,都是以卵擊石,此乃英雄之氣,不與曹操同流合汙,舉起反曹大旗,在天下許多人眼中,這是英雄之誌,而他屢戰屢敗屢敗屢戰,難道他沒有英雄之魂嗎?這樣的人,稱他英雄,不為過。”

戲誌才想了想,的確如此,劉備實力不濟是事實,卻也往往出人意表行事,做出的事情確實有不少是讓人心生敬佩的。

“還有一位英雄,便是主公。曹操說天下隻有三人稱得上英雄,他自己,劉備,與主公。”

郭嘉聽後嗤鼻一笑,道:“太抬舉我了,不敢當。不過曹操打贏了官渡之戰,不出數年,我在關西,他在關東,一統天下的人,隻在我與他之間。”

這不是郭嘉自大狂妄,而是現在的形勢就是這樣。

他不會給劉備崛起的機會,更不會小覷江東少主孫仲謀,隻是他展的步伐,要遠比江東快,而曹操也在展,日後的天下,就是曹郭兩家的生死對決。

在另一旁的秦宓聽到郭嘉與戲誌才的對話,道:“這曹操煮酒請劉備,不就是鴻門宴嗎?”

鴻門宴,聽起來殺機四伏,但刨根去想,未必就有殺身之禍。

郭嘉扭過頭來笑意玩味地問秦宓:“鴻門宴是誰請誰?”

秦宓理所當然道:“霸王請高祖啊。”

“那誰最後登基稱帝了?”

郭嘉這一問後,秦宓張口結舌。

秦宓想得比較深,沉默半晌後驚疑不定地反問道:“難道主公認為劉備有高祖之命?”

聳聳肩,郭嘉說出一句耐人尋味的話。

“劉備的際遇放在其他人身上,早就魂歸天際,但他偏偏活了下來,這種人,難道不可怕嗎?”

郭嘉將目光重新投向擂台上,心裏在暗道:劉備,千萬別讓我碰見你,殺你不需要理由。

甘瑰彎下腰,滿身大汗,許儀同樣氣喘籲籲,不過站直著身子目光俯視甘瑰。

甘瑰擺擺手道:“不打了,我認輸。”

許儀走過去拉起他,二人一同朝台下的人行了禮,然後離場。

第二場是戲檢與張虎,縱然戲檢跟著他們一同學武,卻也不是張遼悉心**出來的張虎的對手,敗下陣來的戲檢在戲誌才麵前很失落,反倒是戲誌才滿麵微笑毫不在意地安慰起了兒子。

第三場是郭燁對典滿。

習武六七年的郭燁身子骨很壯實,但與在同齡人中屬於龐然大物的典滿相比,視覺差是非常強烈的。

“燁公子,不要手下留情。”

典滿滿目鄭重地與郭燁對視。

郭燁同樣神色認真地說道:“是你不要敷衍我才對。”

典滿究竟有多強,郭燁不知道,他們以往拳腳比試都隻是點到即止,典滿是常勝將軍,從來就沒有人在他手下能討得便宜,成都城裏也有不開眼的紈絝子弟,見了典滿就如同見了鬼神一般退避三舍。

二人行禮,拉開架勢,典滿不攻,穩如泰山。

暴喝一聲,郭燁率先難。

台下爆出一片嘩然之聲。

郭燁的動作不僅快,還帶著強大的爆力。

拳影陣陣,典滿不躲,雙手來回抵擋,兩個少年的拳腳對碰出沉悶的響聲。

“別敷衍我!”

郭燁怒吼一聲,一拳打在典滿胸口,爆響一聲,典滿倒退數步,垂下的腦袋緩緩昂起,深呼吸數次後調理好氣息。

“燁公子,我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典滿之前的確大意了,但是現在,他開始認真了。

氣勢一變,典滿戰意盎然,十四五歲的他儼然有了幾分勇將氣勢。

低吼一聲,典滿動如脫兔,龐大的體型並沒有令他步履沉重,反而給人一種強烈的視覺反差效果。

砰砰砰

郭燁先前在攻,現在隻能守,而且狼狽不堪。

雙臂麻,麵對如狼似虎氣勢洶湧的典滿,郭燁連眨眼的功夫都沒有,生怕瞬息的停滯給了對方可趁之機。

典滿拳越來越快,郭燁猛然一力擋開對方的拳頭後側身一轉,想要先擺脫典滿的攻勢,卻不料典滿如影隨形,緊貼在他身邊。

郭燁被擊倒在地,嘴角已經流出了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