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囂張跋扈

吳懿心事重重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他飲酒比較克製,絕不醉倒。

醉眼惺忪喝得滿麵通紅的吳班跟在吳懿身邊,口若懸河地稱讚著自家兄弟。

南部的勝仗意義深遠,但凡參與這場戰事的軍官都得到了非常高的獎賞。

深夜的街頭,吳懿忽然駐足轉身,望著臉上掛著幾分憨傻笑容的吳班,沉聲道:“主公有意納小妹為妾,此事,你如何看?”

張大嘴巴吐著酒氣的吳班目瞪口呆,像是被定了身一樣動彈不得,好半天才合上流著口水的嘴巴,拍拍臉頰甩甩腦袋,好似清醒幾分後湊到吳懿身邊,紅著眼低聲問道:“此事當真?”

吳懿目『露』憂『色』地點了點頭。

呆滯的表情突然一變,吳班咧嘴展現一個笑臉,卻沒有笑出聲。

“此是好事啊!”

吳班的口氣帶著顯而易見的驚喜。

吳家是跟著劉焉入蜀,因劉焉打壓益州豪強,自然是對自己的親信更加器重,吳家那時如日中天,眼看經營下去就是益州一等權貴,卻沒料到郭嘉橫空出世,吳家隨著劉焉的覆亡而衰落,幸好郭嘉不計前嫌,仍舊啟用吳懿,但就地位而言,吳家在益州實權者的階級中,肯定比不上最開始追隨郭嘉的那一部分文武。

說實在一些,文官中,戲誌才,徐庶,秦宓,甄家,這些都是排在金字塔最上層的,武將中,甘寧,張遼,典韋,許褚,蕭家,高順,周泰,張燕,這些才是讓普通豪『門』仰望的人物。

不過這些都是眼下,十年後,二十年後,也許就會是另一番光景,因為權力的分化,即便如今站在頂峰之上隻屈居郭嘉之下的文武位高權重,可他們不可能利用職權為自家培養羽翼與後繼力量,下一代的上位,仍舊是靠真才實幹,郭嘉的統治策略是不斷更新換代,今日的權貴也隻因家族某人的才幹受到器重,日後湧現出更多出類拔萃的才士後,長江後『浪』推前『浪』,新人自然換舊人。

吳懿想要在郭嘉這個時代更進一步真的很難,因為壓在他頭上,壓在吳家頭上的人物即便不是天下奇才,卻也是人中翹楚之輩,吳懿的本事,吳班的本事,加起來也未必高超到哪裏去。

而現在,吳家有了機會,不去奢望與甘寧張遼這些人物一爭高下,至少平起平坐或許還有可能。

用一個家族『女』子提升家族地位,是一筆怎麽看都非常劃算甚至白賺的買賣。

吳懿抬頭望著朦朧的月『色』,吳班現在這個反應,他仿佛看到了當年劉焉向他提親時的他自己。

在經曆過一場大起大落,人生起伏的磨礪讓吳懿看淡了很多,也從權力『欲』望中掙脫出來,他是一個有自尊的男人,自然也夢想著揚名立萬流芳百世,更希望家『門』顯赫子孫『蒙』蔭,但他更樂於用自己的雙手來實現,而不是犧牲家人,用一場『交』易來換取虛偽的榮耀。

“唉,此事我不『欲』強求小妹,一切,由她做主。”

吳懿邁步前行,吳班愣神片刻後追上他,邊走邊在他耳邊提醒道:“若小妹不肯,難道兄要回絕主公?若主公不悅,今後吳家……”

吳懿頭也不回,輕聲道:“如果主公真如你口中所言,那主公如何成就今日基業?”

麵對郭嘉的提親時,吳懿第一個念頭是不能拒絕,可是事後冷靜下來後他發覺,其實即便他拒絕了郭嘉,也不會遭來後難,如果郭嘉是這樣以權壓人的君主,那他身邊不可能匯聚這麽多的人才。

這件事應該用平常心來看待,僅僅是男歡『女』愛,僅僅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追求而已。

吳家在成都,但吳莧卻居住在桃源村,兩日後,她才從桃源村趕回了成都。

脫去鎧甲換上一身瀟灑的錦袍,吳懿一派儒雅坐在堂中。

吳莧回家後第一時間來到堂中拜見吳懿,風塵仆仆的她嫻靜大方,進了堂中後給吳懿行禮,之後開口問道:“大哥派人送信來給小妹,究竟何事?”

家裏的事,吳莧從不參與,而她這個年紀,能讓吳懿將她特意叫回來商量的,無非就是婚事。

心裏已經有了準備,吳莧靜待吳懿揭開謎底。

果不其然,吳懿沉默一陣後開口道:“主公有意納你為妾,我喚小妹歸家就是想問問你的意思,這件事,小妹無須心有顧慮,成與不成的決定權,都在你手中。”

吳莧瞠目結舌,呆呆地望著吳懿。

看到她這幅表情,吳懿自以為理解了她的答複,揮揮手道:“既然小妹不願,那我明日親自去給主公一個回複,此事你不必放在心上,主公通情達理,不會因你的拒絕而遷怒吳家,好了,小妹若無事在身,不妨在家中多住幾日,先去洗去風塵休息休息吧。”

“誒?大哥,我,我,我……”

吳莧忽然臉『色』一變,又紅又白,羞澀驚喜的神『色』『混』在一起,極為複雜。

急得跺了跺腳,吳莧低下頭捏著自己的衣角來回『揉』搓,有些話,始終是她開不了口。

吳懿把話說的這麽直白,她盡管已經二十五六,卻還是不能不顧矜持吐『露』心事。

嗯?

剛拿起書卷的吳懿又放了下來,看著吳莧那一副糾結為難低著頭的模樣,盯了半天,直到瞧見她從脖根到耳邊都一片紅潤後才後知後覺。

“原來小妹早已心儀主公啊?”

口無遮攔的吳懿輕笑出聲。

笑自己一點兒不了解小妹的心意,也笑自己瞻前顧後隻是瞎擔心。

吳莧沒有理會吳懿的調笑,這種玩笑胡攪蠻纏下去隻會讓自己更加尷尬,她垂著腦袋低聲道:“請大哥回複使君,就說,就說小妹願嫁。”

話音一落,吳莧扭身就小跑著離開了現場。

既然是郎有情妾有意的局麵,吳懿也不用有顧慮,反倒可以用欣喜的情緒麵對郭嘉,至少吳莧的終身大事有了著落,他也算了卻一樁心事。

陽光明媚的午後,郭嘉正在府中後院陪著甄薑,庭院裏有甄薑數年來細心照料的『花』『花』草草,她沒什麽嗜好,唯一就是喜歡『花』,益州能跟郭府打上『交』道的人物每年都會送些名貴『花』草來府中給甄夫人。

百『花』盛開時,這裏的景『色』極為賞心悅目,但百『花』凋零,又是一番悲涼蕭索的景致。

甄薑蹲在『花』草前,哼著小曲心情極好,盡管郭嘉就站在她身後一言不發,但這種時候,她就有著說不出的甜蜜,哪怕是麵對鮮『花』凋謝的場景。

“爹爹,有位吳將軍來拜見爹爹。”

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小跑而來,郭嘉順勢蹲下叫她抱起,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後笑問道:“盈盈怎麽知道的?”

“娘親告訴我的。娘還說了讓我轉告爹爹後離開,不能打擾爹爹。快放我下來,我要走了。”

郭盈在郭嘉懷中掙紮一番後被放下,又像是一陣風似地跑了回去。

站起身抹了把額頭上細微的汗珠,甄薑笑著對郭嘉說道:“很奇怪,盈盈跟她娘一點兒也不像,在夫君麵前從不撒嬌,活潑起來風風火火的,有時調皮就連瑾兒也時常頭疼不已。”

郭嘉從甄薑手中拿過手帕,溫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汗珠,微笑道:“我看『挺』好,或許她沒有繼承她娘淑『女』的一麵,反而繼承了我小時候好動的『毛』病。”

“嗬嗬嗬,那她將來要嫁人肯定也會讓夫君頭疼的。夫君有正事要談,妾身先告退。”

風姿卓越的貴『婦』給了郭嘉一個風情萬種的眼神後便邁著優雅的步伐離去。

郭嘉站在庭院中,待吳懿到來,郭嘉伸手一請,二人邊走邊聊。

吳懿本以為他帶來的回複會讓郭嘉高興一陣,但是郭嘉僅僅是一笑而過,並沒有『露』出太過驚喜的表情。

“子遠,我有一事想要讓你辦,隻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擔當這份任務。”

郭嘉目光仰視,淡然似雲。

吳懿一愣,表情從輕鬆轉為鄭重,表態道:“末將願為主公殫『精』竭力,力所能及之事必全力以赴,若末將心有餘而力不足,也必會竭盡全力試一試。”

郭嘉將目光投向吳懿,輕聲道:“那好,我希望你今後跋扈一些,囂張一些,目中無人一些。你能做到嗎?”

吳懿目瞪口呆,思維完全跟郭嘉的話對不上。

“主公,你,你說什麽?”

“你沒聽清楚?”

郭嘉反問,不溫不火。

吳懿驚疑不定,郭嘉的話,他肯定沒有聽錯一個字。

“可是,為什麽呢?”

囂張跋扈沒有對錯之分,也沒有律法規定不允許。

但是這畢竟是一個不討喜的姿態,久而久之會影響內部團結。

郭嘉一隻手搭在了吳懿肩上,靠近他的臉龐,如今不但俊郎還帶著幾分成熟的麵孔呈現在吳懿眼前。

“子遠,我要你今後與甘寧,許褚,張遼,高順,典韋,張燕等將劃清界限,職權上,你現在受到甘寧節製,但態度上,你要與他們不相上下。”

吳懿始終還是想不透郭嘉的打算。

即便郭嘉是真的對麾下哪個將領不放心了,可也絕不可能讓吳懿一下子和軍中主將們都暗地裏翻臉。

這個差事很難很重,尤其對吳懿而言,稍有不慎,或許將來會遭到毀滅『性』打擊。

郭嘉『私』下授意,便是要吳懿忍辱負重。

囂張跋扈到了吳懿這個地位和身份層次的人而言,已經不能用膚淺的耀武揚威來體現,更多的是一種姿態,是在關鍵時刻的話語權。

吳懿要好好想一想郭嘉的目的,揣摩一下郭嘉的用意,但是現在,他麵臨抉擇必須給出郭嘉一個明確的答複。

“末將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