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揮軍向西

金城之外的蒼茫曠野上,馬超跪在了郭嘉麵前。

這個舉動意味著什麽在場的人都是心照不宣。

郭嘉沒有大喜過望的神色,反而一臉平靜,他沒有將馬超扶起,卻皺著眉頭問道:“孟起,你這是何意?”

垂著頭顱的馬超沉聲道:“我已無力提領西北數郡,使君乃當世文治武功無人能比肩之主,請使君收下我,從今往後,在下願為使君赴湯蹈火。”

郭嘉伸出一手撫在馬超肩頭,微微昂頭略顯追憶地說道:“遙想當年我與你父並肩沙場為國除賊,六七年過去了,你應該知道我視你為親朋小輩,這些年你有什麽難處向我開口,我從未拒絕過,曾經是,將來也是,如今你要拋舍壽成兄的基業,我不敢貿然接受,還是深思熟慮再做決斷吧,你要糧,我能給便給,你有強敵來襲,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不管怎樣郭嘉都是打著來幫助馬超的旗號,如果就這麽爽快地接受了馬超的投誠,事後不說外人會怎麽議論此事,至少馬超如果想歪了,或者說把他隻能寄人籬下的局麵責咎在郭嘉身上,那麽現在接受馬超投誠反倒是一個大隱患。

郭嘉推辭,就是想讓馬超自己去想明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不是別人把你從君主的位置上拉下來,而是你馬超自己坐在上麵跌下來的。

該醒醒了!

低頭跪在郭嘉麵前的馬超嘴唇微動,言語苦澀。

“自我承繼父親基業後,治下百姓朝不保夕,處境艱難,既有韓遂狗賊在側窺伺,又有天降之禍苦不堪言,我雖自負能保境安民,卻無治世之才,使君仁義樂善好施,能救我一時卻不能救我一世,與其讓這一方百姓在我治下苟延殘喘,不如請使君來廓清西北,我也好能為造福一方百姓真正盡一份綿薄之力。”

馬超口上說的是百姓,實際上也是在說他自己。

他寧可從主變臣去郭嘉麾下繼續當一個威風的將軍,也不願日後做一個向郭嘉不斷搖尾乞憐的君主。

馬超這番話讓郭嘉陷入沉默。

既然他能這麽說,看來馬超是冷靜下來深思熟慮過的。

他的屬地人口銳減,而他的兵馬折損殆盡,迫在眉睫的危機是糧食,今年的農耕生產又因韓遂的大兵壓境而遭到破壞,去年有饑荒,今年生產遭到破壞,即便郭嘉接濟馬超讓他度過了今年冬天,到了來年,一樣還是沒有足夠的糧食度過困境,馬超難道真能舔著臉每個月都往長安去找郭嘉求救?而且郭嘉一走,韓遂再來的話,馬超又要喪家失所。

郭嘉將馬超扶起,露出一絲溫和的笑容道:“論年紀,我長你不過幾歲,論輩分,我倒是應視你如子侄,孟起願輔佐我一同造福蒼生,這是天下之幸,既然如此,那我也就開誠布公了,孟起誠心報我,我此生必不負馬家。”

郭嘉的話不是托大,輩分就是輩分,荀攸在比他年少的荀彧麵前也要叫一聲叔父,郭嘉與馬騰平輩論交,自然就是馬超的長輩。

“謝主公!”

馬超躬身抱拳,口氣堅定,沒有絲毫猶豫。

或許在這一刻,他也感到了內心的解脫,再沒有那如山沉重的壓力。

“不知主公打算如何對付韓遂?”

馬超終究還有些衝動,他前一秒投靠郭嘉,下一刻就想讓郭嘉剿滅韓遂。

他言談之中的恨意顯而易見。

馬超不投郭嘉,郭嘉不打韓遂,馬超投靠了郭嘉,郭嘉至少有了個十分牽強的理由去攻打韓遂。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孟起何必心急?你想手刃韓遂,我會給你機會的。”

郭嘉轉過身朝城內走去,路過甘寧時問道:“韓遂派的誰來?”

甘寧立即答道:“梁興。”

郭嘉輕輕一笑。

真不知梁興哪裏來的膽子敢來金城。

或許是先前他在長安與張遼稱兄道弟,讓他以為來金城和郭嘉打交道,哪怕談崩,都不會有殺身之禍。

“他現在在哪裏?”

郭嘉一邊朝城內走,一邊問道。

甘寧與馬超都跟在郭嘉的身後,一左一右。

“在文遠住處,他來金城後第一時間先拜訪了文遠。”

郭嘉背朝二人,無聲一笑。

“把他殺了,頭顱拿來祭旗,全軍休整五日,而後揮師西進,務必冬天之前將韓遂一網打盡。”

甘寧抱拳領命,馬超露出解氣的神色,拳頭握的更緊。

走到城門口,郭嘉把費詩叫道身邊,道:“寫一篇檄文,討伐韓遂的,怎麽寫怎麽罵,你自由發揮。”

費詩本來是運糧官,沒想到還領了這麽一個筆杆子差事。

臉上浮出幾分苦笑。

他是文人,要寫一篇檄文是信手捏來,但是論才氣,當今天下能和陳琳相比的沒幾個,而陳琳那篇討賊檄文發布已經過了兩年,卻仍舊是文人雅士愛不釋手的一篇文章。

曹操被文人抨擊瞧不起,甚至影響深遠,波及甚廣,多多少少都會受到討賊檄文的影響,可見文人的筆杆殺傷力有多麽巨大。

郭嘉要打韓遂一舉收服西北,不能想打就打,總該給天下旁觀者一個交代,為什麽郭嘉要討伐韓遂?而他討伐韓遂是否迎合民心?

這就要看費詩著筆的檄文能否將韓遂推進人神共憤的深淵了。

梁興作為韓遂的使者來到金城,其人身安危存在非常高的風險係數。

馬超想殺他。

金城的將士想殺他。

金城的百姓也想殺他。

所以梁興來了之後就用敘舊的名義住在了張遼臨時的住處。

他與張遼在長安有過英雄相惜的過往,別人他不敢說,張遼嘛,絕對不會坐視他有難不顧。

住在張遼府上,梁興窮極無聊,這裏沒有美女,他也不敢隨意出府走動,隻好吃了睡,睡了醒,醒了喝酒,餓了再吃,吃完再睡……

時至傍晚,張遼從軍營返回簡陋的府中,徑直來到梁興所在的客房。

推開房門,一股濃烈的酒味夾雜著刺鼻的汗臭味傳來,簡直烏煙瘴氣。

房內狹窄,空酒壇,衣服,盤碟碗筷等等在房內地板上亂擺著,一片狼藉。

梁興仰躺在**呼呼大睡,鼾聲如雷。

張遼走到床前,俯視著睡相不堪入目的梁興半晌,不管是推門而入的聲響還是腳步聲,梁興都沒有任何反應,眼皮動都沒動。

張遼緩緩抽出佩刀,這會兒他倒是忍俊不禁起來。

“梁兄,至少黃泉路上你是個飽死鬼。”

手起刀落,鮮血如瀑濺射。

梁興人頭滾落地麵,死相瞑目。

門外有張遼的侍衛走進房內,提起梁興的頭顱就出了門。

殺了梁興,至少能讓金城百姓高興一陣子,這是大快人心之舉。

五日之後,郭嘉在金城軍營裏誓師,任命張遼甘寧馬超三將為三軍統領,兵分三路揮師西去,並宣讀了討伐韓遂的檄文。

費詩的檄文寫的算是中規中矩,列數韓遂罪行,不光是近年打馬超的,是從韓遂自造反以來所作所為都寫入檄文之中,自然也就形容得韓遂是個罪惡滔天的人,並且還是一個反賊。

銀翎飛騎暫且交給馬超統領,畢竟馬超別的不敢說,率領騎兵那絕對是無人能及的造詣,甘寧帶著一萬弓箭手,張遼帶一萬弩兵,吳懿率一萬步卒,孟達率一萬新軍刀盾兵,共計五萬大軍出征。

郭嘉對討伐韓遂沒什麽興趣,所以他讓費詩留在金城督運糧草,保證後方無憂之後,郭嘉就開始準備起行返回長安,靜待戰果。

五萬大軍已經出征,郭嘉安排好了後續部署後也踏上返回長安的行程。

費詩出城相送,在分別的一刻,費詩忽然麵露猶豫,半晌後才問道:“主公,難道不擔心馬超複叛?”

郭嘉騎在馬上,望了望藍天白雲,輕聲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給他一些虛華榮光,他就會心滿意足,如果什麽都不給隻讓他賣命,心高氣傲的錦馬超肯定滿腹怨氣,就這樣吧,我該給他的信任都會給他,該給他的榮耀也不會吝嗇,他如果恩將仇報,那就希望能想清楚後果。”

費詩聽了之後再無下文。

郭嘉臨行前交代了費詩一句話。

隻要剿滅韓遂收服整個西北,那麽三軍凱旋之日,費詩可親口告知馬超。

郭嘉會親自上表朝廷,請天子為馬超封侯加官,到時候,隻要曹操不從中作梗,那麽馬超就是涼州刺史兼督西北戰事!

費詩不是很讚成郭嘉這個決定的原因有兩個,首先便是馬超的忠誠,其次就是郭嘉一下子把馬超捧得那麽高,將來還怎麽用慶賞來進一步拉攏馬超?

這兩點郭嘉是有考量,別人是否背叛,郭嘉無法左右,但背叛是有兩麵性的,不能隻考慮成功,最先應該想到的是失敗。

馬超如果對郭嘉這樣的安排還不滿足,還想要自立門戶,那將來身首異處三族被滅的時候,就別怨天尤人。

馬超心高氣傲,郭嘉給他一個官,小了會讓他心生怨氣,所幸一次讓他坐上更高的位置。

實際上郭嘉很清楚,兔死狗烹,鳥盡弓藏是一個帝王必須走的一條路。

現在給了馬家最大的榮耀,隨著時間推移,假若郭嘉這能掃平四海,那麽馬家會被逐步打壓,削奪實權,奉送虛榮,讓所有功臣能夠真真正正榮華富貴一輩子,但統治皇權必須重新集中在統治者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