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樹立榜樣

馬玩楊秋李堪三人麵對郭嘉拿劍的舉動都麵無血色,唯獨成公英麵色如常動作自如地吃喝,仿佛郭嘉做什麽都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見到這四人的反應,郭嘉將劍放了下來。

別說到了現在還有沒有對大漢忠心耿耿的人,哪怕是一心匡扶漢室的忠臣在許昌還不是得向曹操搖尾乞憐?

何況馬玩楊秋李堪這幾人都是西北的軍閥出身,以前小打小鬧糾集幾千近萬的人就敢鬧獨立,他們活著,沒有寧折不彎的氣節,在這個亂世,他們追求的無非就是活的更好,活的滋潤,而不是為了別人為了理想而去奮鬥。

三個人戰戰兢兢,鬧不清楚郭嘉到底是試探他們還是想要怎樣,究竟殺不殺的權力,是在郭嘉手中。

楊秋強自揚起笑容,手在微微發抖,問:“使君這話從何說起?我等願降,以往得罪使君,衝撞使君,那是我等有眼無珠,使君想要怎麽處罰我等都行,但這打打殺殺,就不必了吧?”

郭嘉聽後,帶著笑意站起身,端起酒杯在堂中走了一圈,站在成公英的桌前望向楊秋,笑道:“你等若願為我效力,我當然不會拒人千裏之外。我覺得吧,人總要有自知之明才是。下麵我的話若是說的不對,你等多多包涵。”

楊秋幾人趕緊舉起杯子對郭嘉說道:“使君但說無妨,我等自會洗耳恭聽。”

從成公英桌上拿起酒壺給自己的杯子斟滿,郭嘉慢悠悠地在堂中踱步,語氣緩慢,話音柔和。

“我若是你等,此生夢想便是舒坦地過一輩子,殺來殺去何時才是頭呢?每日想著算計別人,提防別人,這得有多少心眼才不被累死?嗬嗬,你等投效我,我怎麽地都要安排你等提領一營做個校尉吧?這點兒能耐你等肯定有。別嫌官小,換個角度想一想嘛,太平無事,每日花兩三個時辰在軍營裏轉一轉,練練兵,其餘的時間該喝酒吃肉該回家抱著妻妾睡大覺,就縱情歡樂嘛,若是碰上兵荒馬亂要打仗了,你等的本事也有用武之地,斬將殺敵立個功,別說自己這一輩子,子子孫孫的家業也就拚出來了,不是嗎?不是我自大,這天下有誰敢光明正大來與我開戰?曹操?他敢來函穀關,我就敢一鼓作氣殺進許昌!諸位,坐在對麵的幾個年輕人,我來介紹一下。”

郭嘉在典滿桌前停下腳步,伸手道:“他叫典滿,他爹是我的得力戰將典韋,他旁邊的兩位,一位是許儀,一位是甘瑰,他二人的爹一個是許褚,另一個就是現在在武威城中的甘寧。惡來,仲康,興霸三人跟著我二十年,今日三人,比之二十年前的三人,嗬嗬,你等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在我手下,你隻要不玩忽職守,肯定能過上好日子。”

楊秋三人聽完,互相望了望,他們都不是傻子,聽得出郭嘉話中的深意。

他們投降是一回事,會不會背叛是另外一回事。

郭嘉之所以說這些,是給他們勾勒一個安定的未來,是從側麵告誡他們,至於若是背叛的後果,真的不用說出來。

張白騎跟郭嘉入益州,背叛的下場是什麽?

三族盡滅,而且都是死在張白騎的眼前,一刀一個。

其實現在的情況已經超出楊秋三人預期太多太多了。

他們本以為最慘的下場是斬首示眾,好一點的是老死獄中,最好的局麵就是能被郭嘉瞧上眼繼續賣命。

可現在郭嘉設宴接待他們,還親自勸降他們,甚至已經替他們設想好了一個安穩的美好生活,作為敗軍之將,他們還能奢求什麽呢?

“罪民願為使君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楊秋三人趕緊表態,一副受寵若驚的神態。

郭嘉淡淡一笑,隨和地抬手示意他們免禮,緩步走上主位。

有一人,卻沒有表態,成公英。

他隻在自己位置上吃吃喝喝,仿佛兩耳不聞身邊事。

與他們閑談了幾句後,郭嘉讓他們先下去,暫且在軍營中居住下來,詳細的安排,日後再說。

望著四人離去的背影,郭嘉對郭燁招了招手。

典滿許儀甘瑰一一告退,郭燁走到郭嘉麵前問道:“父親有何事?”

郭嘉靠坐在主位上閉著眼,語氣清冷道:“去探一探成公英的口風,他究竟願不願降我。”

郭燁眉頭一皺,成公英的態度,他是知道的,於是試探性地問道:“父親,此人降與不降,對大局無關緊要吧?”

在郭燁看來,韓遂敗亡不可避免,哪怕讓成公英回去韓遂身邊也不可能力挽狂瀾。

但是郭嘉卻睜開眼,眼神絲毫不見之前的隨意溫和,反倒鄭重之中帶著冷酷。

“是否無關緊要,自己想!”

郭燁趕緊低下頭領了命趨步退了出門。

盯著郭燁的背影,郭嘉輕輕一歎。

“燁兒,你的路,還長啊。”

因郭嘉沒有刻意刁難楊秋幾人的意圖,因此在軍營中四人有單獨的營帳,成公英剛被帶入營帳就準備休息,這半個月讓他身心俱疲,是一點兒精神都打不起來了。

可是偏偏郭燁這個時候走了進來,成公英剛準備脫衣服就停下動作,規矩地給郭燁行了一禮道:“燁公子何事造訪?”

郭燁苦笑一聲道:“閣下讓我難做了,你不願投效我父,可我父似乎很看重你。”

成公英轉過身動作輕緩地鋪開床被,說:“不是使君看重我,而是使君希望我能乖乖投誠,也許事後使君不會再問我的名字,甚至轉眼就會將我拋之腦後。”

這麽一說,郭燁倒是糊塗了。

郭嘉如果不是看中了成公英的才華,為什麽要他來探口風?

而聽成公英的口氣,這個原因,成公英已經猜到了。

“閣下莫非能夠猜到我父的心思?”

郭燁驚疑不定地問道。

成公英轉過身坐在床榻上,自嘲一笑道:“我猜不猜得到又怎樣?倒是燁公子你的表情似乎想要打破沙鍋問到底,這是為何?”

郭燁席地而坐,也不隱瞞地說道:“不瞞閣下,八年前我父入關中,我被我父帶在身邊,我的一位師長說過,若我能洞悉我父在關中的一切布局,將終身受益。可是八年過去了,我研究透了當年關中錯綜複雜的形勢與過程,可如今我父的行事目的,我仍舊摸不著邊,這讓我深感慚愧。”

成公英望著郭燁,上下打量,他看出來了,郭燁很崇拜郭嘉,人之常情,子以父榮嘛,尤其是有一個成功的父親,作為兒子想要超越,哪怕不能青出於藍,至少也不能被人詬病虎父犬子。

“燁公子,你太心急了。在你這個年紀,天下已經找不出幾個能比你優秀的人了。人生閱曆與經驗,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得到的。像你父親這種人,給他十年,他就會很強,給他二十年,他就無懈可擊,給他三十年,他就難逢敵手。你要學他,起碼也要再過十年。”

郭燁眉頭輕皺,撓頭道:“你說的這些,我的師長也對我說過,但是我想跟上父親的思維節奏,聽你口氣似乎猜到我父招攬你的意圖,不如你說出來讓我聽聽,看看你是在虛張聲勢還是真的料事如神。”

“激將?嗬嗬。燁公子,這種事說則說了,你父手下能人無數,你隨便去問一個人,或許都猜到了你父的心思。不過我與你也算忘年之交,讓我開口也不是難事。不過在我說之前,我想反問燁公子一句,你難道不覺得使君親自接待我等四個俘虜十分反常嗎?”

成公英坐在床邊,視線俯視坐在地上的郭燁。

郭燁眉頭皺的更深,實際上他也覺得不對勁。

楊秋馬玩李堪成公英四個俘虜,郭嘉完全犯不著親自來接待,或是親自招降。

你降,那就降了,你不降,一刀砍了誰也不會覺得可惜。

況且郭嘉也親口說了,楊秋幾人降了之後就是個一營校尉的官職,郭嘉麾下超過三十萬兵馬,難道還會親自跑來招攬幾個統領兩千人的小官?

事出無常必有妖,郭嘉行事反常則肯定另有用意。

隻不過郭燁猜不到有何用意,楊秋幾人對西北的整個大局都不會造成影響。

想要興風作浪也沒那個本事。

“這?我猜不到父親的意圖。”

郭燁沮喪地垂下腦袋,他是真地感到失落。

成公英閉上眼輕聲一歎,道:“燁公子,使君這麽做,是做給天下人看的,西北已是使君囊中物,下一步,使君自然要為向東進取而做準備了。”

郭燁猛然抬頭,茅塞頓開。

脫口而出道:“我明白了。父親這是打開大門準備迎接投降的人。”

成公英沉重地點了點頭。

在郭嘉的麾下,很少有降將,除了一個吳懿之外,幾乎沒有。

與之相反的是曹操,則是招降納叛出了名。

郭嘉現在要營造的就是容人之量,用人之量,他要讓曹操,劉表,孫權治地的文武都看到,他是如何對待敵人,是如何對待降將的。

如果把西北屠戮殆盡,那麽可想而知沒有人會願意在郭嘉來襲的時候投降,尤其是投降之後不但失去了榮華富貴,甚至連性命都保不住的情況下。

所以,征伐西北,郭嘉要殺韓遂,卻要盡可能地招降敵將,並且給他們一個更好的待遇,將他們作為榜樣豎立給天下人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