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違令不遵
成都發來讓甘寧撤軍回漢中的軍令先到了江陵,經過龐統之手再發去襄樊的前線。
甘寧接到軍令之後,其中還附有龐統對於撤軍的詳細策略,讓甘寧在江陵留下一萬五千兵馬,帶回漢中八萬,盡快撲滅關中馬超的造反。
麵對主公的軍令和軍師的催促,甘寧猶豫起來。
如今樊城外圍三麵已經築起高牆,隻在縫隙之中留下過道,曹仁不敢攻出來,甘寧也沒有更進一步發起猛攻,兩方在平靜之中對峙著。
把周泰和孟達都叫道帥帳中,甘寧首先將軍令傳給二人過目。
周泰和孟達看過之後大驚失色,馬超造反這個事情是誰看了都會震驚,不論敵我。
當即,周泰就抱拳沉聲道:“大都督,既然關中告急,那我等還是盡快向漢中撤軍吧。”
孟達也同樣表達了這個意思,但是甘寧背朝二人,看著帥帳中懸掛的地圖,久久不語。
見到甘寧這個反應,二將驚疑起來,似乎,甘寧不願撤軍。
沒錯,甘寧不願撤軍。
在樊城打了一個月,又築牆準備了一個月,眼見事先的攻城計劃就要實行,甘寧怎會願意前功盡棄呢?
不過,甘寧倒不是為了心裏那點兒傲氣一意孤行,他扯下地圖鋪在矮桌上,表情平靜地對周泰和孟達問道:“二位,某有一個疑問,如若某率軍撤去漢中,再轉道北上攻打關中,二位以為此戰傷亡會如何?勝算又有多少?”
這麽一問,周泰與孟達凝眸沉思,張遼要坐鎮函穀關,不能將曹魏這頭猛虎放入關中,那麽家裏那頭惡狼馬超,必須由益州方麵派出的兵馬去收拾。
可是,秦嶺天塹是一道難以逾越的險要。
陳倉古道必然已被馬超扼守,那麽北上之路會艱險重重,即便真的打進了關中,也會損失慘重。
周泰眼前一亮,抬頭問甘寧:“莫非大都督有妙計?”
甘寧指著襄樊,口氣堅決道:“破樊城,搗宛城,與文遠會師洛陽城下!”
周泰孟達看著地圖,微微一驚。
甘寧的想法很簡單,要進關中,有兩條路,要麽從益州北上,要麽從司隸西進。
從漢中北上,難度太大,必然損失慘重,而且還要放棄在襄樊的優勢,這就將太平軍數月來的準備與征戰都枉費。
而破了樊城之後,宛城那名不見經傳的曹真,甘寧根本沒放在眼中,緊接著打入司隸,能夠與張遼嚴顏形成聯係一同攻破洛陽,到時候,再回過頭從函穀關進入關中,剿滅馬超。
這條路線,算是太平軍北攻襄樊的既定計劃,隻不過在攻破洛陽後要折返回關中收拾馬超而已。
沒有馬超造反,甘寧也會是按著這條路走下去,多了馬超造反,甘寧想要依舊按照計劃行事。
可是周泰和孟達卻不樂觀,戰事不能拖。
“大都督,如若樊城短時之內無法攻破,那我等如何向主公交代?”
戰場形勢瞬息萬變,甘寧要強攻樊城,誰也不敢保證就一戰必勝。
如果攻樊城又出了問題,那到時候郭嘉連剿滅馬超的兵力都沒有了,局勢將會岌岌可危。
甘寧滿心自信,堅定道:“兩個月內,樊城必破。二位,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等如若撤軍,與放棄荊州有何差別?曹魏可席卷荊州,孫權也許更會趁機擴張,難道我等能夠坐視這一切發生嗎?再者,敢問二位,某率軍從漢中北上的勝算,難道能比與文遠兩軍合力要高?”
似乎甘寧說的頭頭是道,但周泰和孟達還是覺得不妥。
因為甘寧的計劃,是建立在能夠攻破樊城與張遼會師洛陽的前提下,假設這個前提不成立,那一切都完了!
不過兵行險著,任何事都有風險,即便是撤軍,也難保路上不會出現變數,從漢中北上,誰也不能保證會一帆風順。
周泰和孟達心裏對甘寧的計劃支持與否定各占一半,既然如此,甘寧是大都督,那隻能聽他的。
於是,甘寧拒絕了成都發來的軍令,並且修書一封給郭嘉言明情勢。
當甘寧這封帶著自己理由抗命不尊的書信傳到成都後,掀起了軒然大波。
益州府中,跪坐主位上的郭嘉在滿堂文武麵前平靜地閱讀完甘寧的信。
“嗬嗬。”
郭嘉驀然輕聲發笑,聲音之中卻帶著一種壓抑的憤怒。
嘩啦啦
郭嘉猛然起身,掀翻了麵前矮桌,所有人都心中一稟。
這位一向素養沉穩的君主,罕見地暴怒。
“反了!全反了!”
郭嘉將甘寧書信的竹簡摔在地上,怒發衝冠。
“主公息怒,大都督此舉稍欠考慮,還是再催促一次吧。”
秦宓適時出麵勸了勸郭嘉。
稍欠考慮?
簡直就是玩火!
撤軍漢中北上關中雖則有困難,但確實是一條穩妥的選擇,可甘寧要強攻樊城,首先勝負難料,其次就算攻破了樊城,還有宛城曹真的五萬兵馬,也不是那麽容易對付,再往好處想,曹真不堪一擊,但甘寧麾下兵馬連番大戰,還有餘力與張遼一同攻陷洛陽嗎?
會師洛陽城下,聽起來美妙,實則夜郎自大!
“這個大都督,打了二十年勝仗,看來已經目中無人了啊!”
郭嘉冷笑不已,仍舊氣憤難消。
馬超反,他忍住了,可緊接著甘寧不聽號令,則讓他再也難以忍住,現在是全麵爆發。
這句話,就是一語雙關。
到底甘寧的目中無人,是看不起曹仁曹真馬超,還是沒將郭嘉放在眼中呢?
誅心之言!
前些時候還用人頭為甘寧作保的一幹將領這會兒也都不好出麵給甘寧說好話。
違令不遵是事實,這種事情怎麽求情?
郭嘉暴怒之後沉聲道:“再給我去傳令,讓甘寧率領兵馬去漢中!告訴他,他若不從,後果自負!”
說罷,郭嘉拂袖而去。
郭嘉對馬超的厚愛,是超過所有人的預期,以馬超那樣的“封疆大吏”,郭嘉都不曾讓他把僅有的家人送來成都,作為一種控製將領的手段。
馬超的確家中血脈已經稀薄,但他馬超有子嗣,可郭嘉不曾讓他送子嗣來成都。
但凡君主,在這個時代,為了確保手下的忠心,一般都會將位居要職的人親屬安置在眼皮底下,一旦有人背叛,那麽首先遭殃的就是叛黨的家人。
所以,郭嘉對馬超的信任,是空前厚重的,可馬超偏偏就罔顧了這份信任。
而甘寧不同,甘寧所有家眷都在成都,所以郭嘉那句後果自負,話中所指非常明顯了。
這一下,整個成都震動,不光是郭嘉派人再去傳令讓甘寧撤軍,武將中典韋許褚高順等人也都紛紛寫信給甘寧,讓他聽命行事,不要自作主張。
雖然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哪一個君主能夠容忍將領這麽做?
即便結果能夠印證將領自作主張是對的,可這勢必會讓君臣之間的關係變得緊張,輕的會有隔閡,重的則會秋後算賬!
甘寧在樊城外再一次接到郭嘉的軍令後,滿腹苦澀。
遙望樊城,甘寧沉沉呼氣,目光飄忽。
周泰和孟達也來勸甘寧就此罷休,不要盯著樊城不放。
現在不打樊城,日後還有機會,急功近利的話,恐怕下場會慘不忍睹。
但是甘寧仍舊一意孤行。
他問心無愧,戎馬半生都是在全心全意輔佐郭嘉。
一月之內,成都方麵發來三道軍令讓甘寧撤軍,但甘寧回複了第一道軍令,後麵兩道軍令,全部沉默以對,仍舊在樊城外加緊計劃的進行。
樊城北麵,於禁率領河北募集的七個新軍抵達,為防太平軍偷襲,曹仁率軍出城接應,最終安然無恙一同進入了樊城。
於禁一到樊城,走上城樓,看見東西南三麵外的高強,就不解地問曹仁:“子孝,這甘寧究竟想幹什麽?”
曹仁也一頭霧水,似乎甘寧給樊城又打造了一道防線,這樣,反而使得樊城更加穩固。
於禁跟著曹操征戰十幾年,攻城戰打過不少,要說將樊城孤立起來的話,似乎築牆是一個最蠢的方法,隻要大軍從城內走出,用衝城錘就能擊破這道防線,而不管是太平軍還是曹操,都曾經有過在城外挖渠引水將城孤立的舉動,如果甘寧真是要達到這個目的,大可以在樊城外圍開鑿一條河,這樣就連於禁的援軍都會被隔在外麵。
“太平軍詭計多端,這道牆必定暗藏殺機,依我看,整軍休養之後,我率軍衝破這高牆,打亂敵軍的計劃。”
於禁有了決定,他猜不透甘寧要做什麽,但是既然甘寧要築牆,那他就去毀壞,肯定能夠打亂敵軍的部署。
曹仁不樂觀地搖了搖頭。
“高牆之上,皆有太平軍弓箭強弩防備,很難靠近啊。”
“既然如此,就更應該衝破這道高牆。”
於禁想到甘寧如此緊張這高牆的作用,那這道牆的重要性已經不言而喻。
曹仁也知道,隻不過他不能冒著慘重的傷亡頂著敵軍箭雨去搗毀一道牆,因為付出慘痛代價後,敵軍可以一夜之間再把牆築起來。
既然於禁帶著兵馬來了,那就讓於禁去,說不定還能洞穿甘寧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