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怎麽看,怎麽覺得便扭,便道:“都坐下!”

五人麵露難色,王德低聲道:“陛下,奴婢怎敢與您同坐?”他一說完,幾人紛紛點頭讚同。

劉協微微不悅,皺眉道:“你們這樣杵著,我怎麽吃得下,再說出了宮,哪裏來的那麽多的規矩,都給我坐下,這是命令!”

幾人無奈,小心翼翼的坐下,不多一會功夫,便上了四道菜。

劉協微微一笑,這定是那賞錢起了作用,這酒樓這麽忙碌,若按常規上菜,自己不定得等上多久。

劉協不待王德站起,抓起酒壺,就給徐晃還有兩個侍衛斟滿酒杯,三人嚇得一跳,慌忙站了起來:“陛下折殺我等了!”

劉協一瞪眼:“坐下,都坐下!”說完又給王德和馬九倒上,然後再給皇後和蔡琰倒上,笑道:“山野村酒,比不得宮中的陳釀,兩位夫人也將究著酌上幾口吧!”

伏皇後見他說得不倫不類,一會山野村酒,一會夫人的,捂嘴笑道:“那就讓夫君受累了!”

劉協最後給自己斟上,又為伏皇後和蔡琰夾上菜,三人便細嚼慢咽起來。

王德,馬九與徐晃等兩個侍衛五人雖然早已餓得前心貼後背,但對麵坐著大漢的天子皇後還有貴妃,卻又不敢造次,隻能幹看著,這滋味當真難受得緊。

劉協吃了一陣,見幾人未動筷子,心下了然,不悅道:“難道吃飯也要我下令!”

劉協這麽一說,幾人得得瑟瑟的拿起筷子,心頭卻是百感交集,多少年後,他們也可以自豪的對後人講,自己可是和大漢天子同食過一盤菜的!

劉協與幾人幹了兩杯,伏皇後和蔡琰不勝酒力,隻喝了一杯,此刻徐晃還有兩個侍衛已經喝得渾身出汗,這束縛自然也減去許多。

眼見盤中菜肴無剩,小二又適時地端上兩盤熱菜,剛要退下,卻聽隔壁一聲譏罵:“我與文舉等了近半個時辰也沒人上菜,隔壁的剛到卻上個不停,我倒要去看看是什麽渾人坐在隔壁!”

聲到人到,隻見一青年文士闖入廂房,一身青色的長衫,額頭發髻鬆散,眉宇間雖幾分疏懶之氣,卻又透著狂傲,見劉協一行人,各個穿著考究,正自吃喝,心頭來氣,怒道:“原來是個有錢的主!”

說完一把揪住小二的衣領叱道:“你收了他多少好處?”

那小二心頭一涼,忙解釋道:“這位客官誤會了!這幾位提前預訂過,所以……所以才!”他支支吾吾地說不下去了,那文士怎會相信他的鬼話,依就抓著衣領怒目而視。

劉協見他如此憤怒,想是等得太久了,倒是可以理解,忙站起身拱手道:“這位兄台想是等得太久了,若是不介意不若你我同桌,這頓飯便算我請!”

那小二感激地看了劉協一眼,豈料那文士毫不領情,嘴角一撇:“一個仗著家裏有幾個臭錢的酒囊飯袋也配與我同坐?真是好笑!”

“砰!”

劉協還沒來得及反應,徐晃已經拍案而起吼道:“好膽畜生,竟敢對我家……我家東家無禮,看我不收拾你!”

劉協忙一擺手,阻住徐晃,那文士一聽東家二字,想來對方也隻是個行腳商人,士農工商,自己可排在首位,於是眉簾一挑,依舊譏諷道:“人與畜生的區別就在於畜生隻懂得利用爪牙解決事情!”

他這一句話不但將徐晃罵了,順帶著劉協也罵了進去,徐晃不就相當於劉協的爪牙嗎?

劉協自然聽得明白,就連伏皇後和蔡琰的兩人好脾氣也微微露出不悅,卻聽劉協冷哼道:“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那文士輕輕一歎:“咱這名字以往隻在人群中聞名,不想今日卻要到畜生堆裏去久仰了!”

說完哈哈一笑,高聲道:“不才正是禰衡!”

“禰衡?”眾人聽到這個名字皆不以為然,連聽都沒聽過,唯獨劉協一震。

禰衡,三國第一職業噴子。

曆史上,這貨罵過不少人,老曹被他罵得直想幹死他算了。

但因為這貨是名士,所以老曹忍了。

老曹不忍不行了,曆史上他殺過兗州名士邊讓,最終導致兗州的一些世家不肯逢迎曹操了,迎接呂布,導致曹操後方起火。

曹操不敢殺他,然後把他送給劉表,打算坑劉表一記。

結果劉表果然也被他罵慘了,暗恨之下,把他送到江夏黃祖的麵前。

劉表這廝自然也沒安好心,明知道黃祖這人性情暴躁,一怒之下殺人放火,那是常有的事情。

結果果然不出所料,這貨就被老曹跟劉表給送到黃祖手上‘坑殺’了。

但劉協沒想到,這貨居然沒有像曆史上那樣被坑殺,反而跑到了許都,居然在這裏遇到他,還被他罵了!

名士,就是這個時代的‘明星’,而且是有身份有地位的明星,動一下天下人都要罵你個狗血淋頭,而且其他名士還會聯合起來抵製你。

這也是為何老曹那麽狠的人,居然不敢直接殺禰衡的原因。

老曹也怕被抵製啊!他已經殺了一個邊讓了,而且這年頭,名士大多都是出自世家望族,而國家大部分資源都掌握在世家望族手中。

若是那些世家望族聯合起來搞抵製的話,那後果是很難想像的,老曹會怕,劉表會怕,其實也是正常。

劉協會怕嗎,開什麽玩笑,劉協自然不會怕他,就單單辱罵皇帝,就夠殺他一百回了。

說到底,還是身份問題,劉協是皇帝,天下的主人,你禰衡是名士有怎麽樣?無官無職的,辱罵皇帝,讓你去死還不簡單,雖然可以這麽做,但是劉協卻不準備這麽幹。

對付專業的噴子,你殺幹掉了,反正顯得自已的底氣不足,反而真坐實了自已的那些罪名。

如果是在後世,對付這樣的噴子,不要去理他就行了,當他是蒼蠅,蹦噠幾下發現沒人理也就息火了。

他雖說是個人才,卻不懂世故,實非賢臣之才,但若放為一方小吏,以其剛毅不阿,不侍權貴的性格,倒可造福一方百姓,留得萬世清名,如此思量,卻也有心招納,於是問道:“可是禰正平?”

那文士見劉協竟能喚出自己的表字,一時愕然,要知道,他雖然狂傲,但卻還不是無知,皇帝遷都,像他這樣的文人墨客。

自恃有幾分才學的,便都趕往許昌,以搏個前程,而他,踏進許都尚不足五日,知道他名字的實在寥寥無幾,不想眼前這樣一個少年卻已呼出了自己的表字!

實在讓他詫異不已,如今細細看來,無論是禮數還是氣度,這少年都稱得上人中龍鳳,與自己近乎胡鬧般的言論相比,實在是大相庭徑,竟生出一絲慚愧,忙收起輕慢之心:“正是禰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