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此時的他,隻是一個日薄西山的老人,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遲暮的氣息。
他想起了當初因為政見不合他和段熲還有皇甫規經常破口大罵,甚至大打出手的日子。
但是盡管政見不合,他們還是好朋友,生死之交。
他已經忘了自己身上有幾道疤是為了給段熲或者皇甫規擋刀子留下的了,同樣,段熲身上也有很多疤都是為了給他或者皇甫規擋刀子。
當然,他們三人中,段熲實力最強,所以更多時候是段熲給他們兩個擋刀子。
他還記得,當年匈奴,鮮卑聯合羌人入寇,他們三人為了解邊疆之危率千騎突襲匈奴王庭,要不是段熲臨陣突破一刀斬了南匈奴王左薁鞬台耆,他們三個當初就死在那裏了,日後的涼州三明也就不會出現了。
一樁樁往事在眼前浮現,不知什麽時候,須發皆白的老人已經淚流滿麵。
“紀明啊,威明已經走了,你怎麽也......”
張奐呢喃著,突然眼前一黑,一口鮮血噴出,就這麽倒在了躺椅上。
公元一七四年,皇甫規病逝,時隔五年之後的一七九年,段熲入獄身死。昔日的涼州三明,僅存一人。
涼州刺史府。
書房中,所有人都被董卓轟了出去,隻剩下他自己。
此時的董卓,宛如一座小山一般沉默的站在書桌前,靜靜地看著牆上的一幅字。
或者說,一個字。
那是一個“漢”字。
走筆恣意,揮毫如龍,細微處可見寫下這字之人的豪放與霸氣。
這是段熲當初入朝為官前贈給他的字。
董卓明白段熲贈給他這個字的意思。
對於董卓來說,段熲是伯樂,是長輩,是恩師。
所以,他董仲穎可以不聽任何人的話,但是絕不會不聽段熲的話。
但是,現在。
董卓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扯下牆上的字,撕了個粉碎。
當李儒走進來時,正好看到了這一幕。
雖然被李儒看到了這一幕,但是董卓很平靜。
“文優回來了?坐。”
董卓麵不改色的回到幾案後麵,道。
李儒沒有說什麽,默默地坐到了一邊。
作為董卓的心腹,他當然知道董卓剛剛撕掉的是什麽,也知道這代表著什麽,但是他什麽都沒說。
他知道,無論是勸說,還是火上澆油,現在他都不需要做。
他需要讓董卓自己想清楚,他董仲穎究竟想做什麽。
沉默良久,董卓終於開口道:“然明公如何?”
聞言,李儒頷首道:“回主公,儒在告知然明公此事之後,就被然明公趕了出來,不過,聽然明公府上老仆說,然明公似乎是吐血昏倒了。”
聞言,董卓又沉默了一下。
因為段熲的原因,他對張奐亦是尊敬異常,現在聽說張奐也吐血昏倒,心裏更不是滋味。
想了想,董卓道:“回頭找幾個醫師去給然明公看看,切不能讓然明公出什麽事。”
李儒點頭應下。
接著,又是一陣沉默。
良久,董卓終於再次開口:“文優,你說恩師他不但對大漢忠心耿耿,而且也曾經為大漢立下汗馬功勞,如今更是官至三公,怎麽就因為一閹人之言就被下獄至死了呢?”
李儒沒有說話。
他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麽都不合適。有些事情隻能讓董卓自己想明白。
“隻是區區一個閹人啊!”董卓長笑:“是誰給他的膽子,誰給他的權利來誣陷當朝三公?”
“是陛下嗎?是陛下啊!”
董卓長笑,笑的眼淚都溢了出來。
“因為陛下相信那個閹人,所以堂堂三公就因為那閹人的一句話就像一條狗一樣被下獄,然後死在了獄中。”
“文優啊,所以說,恩師為了大漢辛辛苦苦一輩子,到頭來連陛下身前的一條閹狗都不如嗎?”
“這個‘漢’字,是恩師當初離開時寫給咱家的。”董卓指著地上的碎帛道。
“恩師的意思咱家知道,想必以文優你的才華應該也清楚,但是咱家現在把它撕了。”
“文優啊,你明白咱家的意思嗎?”
李儒緩緩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鄭重的拜在了董卓身前:“儒原為主公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