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杏林堂

“老爺,就是他,你快看看,他病的不輕啊。”

阿米豆腐啊……

我一邊痛的抽搐一邊哀號,這個長的有損市容的中年男人,還真的就是我神往很久的神醫華佗。

怎麽會是這樣?我心目中的偶像,怎麽會長成鬼見愁,這真的比我吃幾百顆七蟲散,還要讓我難過。

華佗沒管我內心的想法,他到是麵色沉穩的蹲了下來,不時的翻下我的眼皮,又掰開我的嘴巴看我的舌苔,最後那有如鷹爪一樣的手,死死的扣住我的脈門。

我痛的吸氣之餘,拿眼瞅他,隻見他臉色微變,小山羊須不著痕跡的抖了好幾下,猛的放開的手,站了起來,朝著門外走了幾步,又有些遲疑的回過頭看我一眼。最後好像經過內心的掙紮一般,還是毅然的把頭轉向門外,然後飛快的搜視。

“可是梅前輩來了?如果是,還請梅前輩現身,這毒,弟子解不了。”

華佗一言,立馬有如投入平靜湖水中的石子,激起層層動**。那些排隊的看病的病人,全都嘩然。

在此起彼伏中我苦笑的扯著嘴角,心想,這廝可真是厲害,就這麽一看,就知道是師傅下的毒,難道說是七蟲散隻有師傅會下嗎?我悶……

我咬著牙,忍著劇痛道:“華大夫,救,救我……”

那華佗聽到我呻吟,剛才還篤定的臉色就開始有些動搖,扭過頭看我一眼,又急不可耐的看了眼門外。

我立馬在眼神裏堆滿了求生的渴望。開始不停的呻吟,不停的翻滾。

華佗最後唉了一聲,急忙走了進來,對緊張不堪的小廝道:“你趕緊扶他去後院,我馬上過來。”

我一聽,心想,可不能讓你去後院了,你要去後院了。梅然又不會翻牆術。

所性我就在地上打起滾來,一邊痛呼道:“華大夫,你是救不了,還是不敢救啊……求求華大夫,要是求不了,就給我點砒霜,毒死我算了。實在是痛的不行了喲……”

那華佗有些哭笑不得,幫著那小廝來扶我道:“你本來中的就是毒,還用什麽砒霜啊。”

聽他一說,我趕緊唱作具佳的裝起吃驚來,狠不得捶胸跺腳的痛呼道:“那個殺千刀要害我喲……啊……痛死我了。”本想再來兩句擠兌下梅然,想了想還是算了,這半年來。梅然對我,那真的是沒話說,親人啊。

這時一旁看診的那些病人,圍了一半大過來,眼神裏有同情的,有鬱悶的,還有看好戲的,各色各樣,應有盡有。

華佗苦笑了幾聲,扭頭跟那些看病的病人說道:“不好意思。今日隻怕是不能再接診了,華春,你去打點一下,華東趕緊把他扶到後院。”

華佗一聲吩咐,此起彼伏的聲音那是越來越大聲,尤其是那些排了老久的病患,一聽華神醫今日不接診了,一個個看我的眼神全變成了怨恨。有幾個心直口快的。直接嘀咕道:“要死就快點死,死了還幹脆。”

此時我是真的痛的死去活來,聽到這話,除了委屈還有滿臉抱怨。心想這都是些什麽人啊,全是狼心狗肺的東西。

那叫小廝叫華東,聽華佗要關門救治我,二話不說,用了十分的力把我摻了起來,這會我是有心無力了,隻能任其擺布,再痛下去,我真怕會受不了,自己衝到藥櫃裏配解藥。

我被華東摻到後院,也沒進屋,隻見那後院裏曬了若幹的藥材,除此,空地上還擺著兩張木板床。

那華東把我往木板床輕輕一放,安慰我道:“小兄弟忍一下,我家老爺馬上就過來。”

他話還沒說完,華佗跟那個叫華春的齊齊踏了進來。華佗的臉色很警慎,那華春拎著一個大藥箱緊跟在他身後。

“華春,把金針給我。”華佗一走近我,直接拽起我一隻手,便朝跟在他後麵的華春說道。

那華春動作也利索,迅速的從箱子裏摸出金針包,眼裏閃過好奇的看著我。這華春是華佗的弟子,跟著華佗走南闖北,治了不少人,看了不少病,學醫也有六年了,不是什麽疑難雜症,基本上小病小痛還是不在他話下的。

別人不知道,他不能不知道,師傅這藥箱平時很少用,跟著師傅六年,這藥箱隻開過四次,這是第五次。前四次,頭一個是吳國太,第二個是荀彧,第三個是喬國公,第四個是當今大漢天子,那一個不是響當當的大人物。

莫非這個不起眼的小子,也是個值的讓師傅很重視的大人物不成?本該認真看華佗救治的華春,此時心不在焉,一雙單眼皮不停的在我身上打轉。

我痛歸痛,對華佗的救治還是很上心的,隻見他,用金針刺破我的虎口,擠出幾滴黑血後,就蹲在那華春拎進來的藥箱裏挑挑撿撿。經他幾番深思之後,從藥箱中撿了四味藥。

“華春,快去把藥煮了,用猛火煮,三碗水煮成一碗,快些去。”說罷,又看向我,舉起金針,便對我說道:“小兄弟,我要把你衣服脫了,給你施針止痛。”

那華春接過藥,諾了一聲,又看了我數眼,才飛快的離去。

暈,脫衣服?我兩眼翻白,虧得他還是個大夫呢,看了半天,居然都沒看出來我是個女兒身。梅然比他強多了,據梅然所說,那日在水鏡居就已經看出我是女兒家了。

他還這麽近距離的看了我這麽久,都沒看出來,讓我發暈。

“不成……不能脫……”我痛的呲牙咧嘴,死死的揪住衣襟,像是貞潔烈女一樣悍衛我的貞操。

華佗愣了一下,為難的說道:“小兄弟,這毒我能解。但這煮藥還要些時間,看你痛的這麽難受,我才想用金針給你止痛的,如果你硬是不脫的話,那就隻能痛到藥煮好了,你看?”

“那也不脫。”我惡狠狠的瞪著他,心思,這華佗還真是個二百五。

他看我態度艱決。無奈隻好收起金針,滿是同情的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的巴了下嘴。

站在一邊的華東就有些不悅了,看我的眼神也不是剛才那樣友好,頗似不滿的說道:“老爺,這人不識好人心,就不理他。隨他痛死好了。”

華東稱他為老爺,華春去稱他為師傅,這兩個都被賜了華姓,可待遇卻不一樣啊。

我兩眼翻白,心想,這下痛下去不是辦法,誰知道師傅在那個角落裏偷笑呢。這後院到處都是藥材,圍牆又這麽高,師傅從那進來看他給我解毒?越想越不能這麽吃虧,便忍著痛捂著肚子,坐了起來,看著這個有損市容的華佗說道。

“不知華大夫,剛才用的那是四味藥?”

我這一問,把華佗嚇了一大跳,滿眼驚詫的看著我半響,這才愣愣的說了四種藥名。

我長呼一口氣。他說的這四種藥,確實能治我吃的這個七蟲散,不過藥效要慢很多,不過好在他有先前放血的那一手,相比隻吃藥不放血,藥效又要快很多了。

心想,他解也解對了,我沒有必要再這樣挨若受痛了吧。實在是忍不住的我。飛快的從懷裏摸出一個瓷瓶,我現在也跟梅然一樣,有點習慣身上帶一些常用的毒藥和解毒藥,七七八八的。身上總有九,十種。

在華佗和華東目瞪口呆之下,從瓷瓶裏倒出一顆解藥丸子吞了下去。

那華東驚訝是驚訝,卻有幾分眼力勁,趕緊從邊上的水缸裏盛了一瓢水給我,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喝下水後,不到一刻鍾,我的痛就慢慢減輕了。痛還是痛,但已經可以忍受,再過半柱香,就沒什麽問題了。

華佗愣怔了好久才緩過神,眼裏露出幾分苦笑,看我的眼神多了許多尊敬,放下手裏的針包,便朝著我作揖道:“原來是師兄光臨陋館,元化有失遠迎,竟沒認出來,師兄萬萬不要怪罪。”

眼力他是沒有,但聰明還是有的,我長籲口氣,滿腦子在想,我發綠的臉色估計到明天都恢複不了。

我連連扶住華佗,想我一個才十六不到的小丫頭片子,那敢真的受他這一禮,趕緊道:“華先生,你不要多禮,我可受不起,我家師傅還在外麵坐著吃豆腐腦呢。”

華佗聽我的稱呼,先是一愣,立馬有些黯然,隨後聽到梅然就在外麵的茶攤上,他的心情就像一波三折,大起大落。

看著他飛快的轉身就衝了出去,我揉著肚子從木板桌上跳了下來,然後在目瞪口呆的華東眼前晃了晃手。

“喂,你沒事吧。”我看著完全呆滯中的華東。

華東這才緩過神,怔怔的看著我好久後才怯怯的小聲問道:“你就是傳聞中梅師傅的關門弟子?”

我呶了下嘴,漫不經心的走向他們後院曬著的藥材,隨手摸起來聞了聞點頭道:“是啊。”

那華東在我背後哆嗦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便急匆匆的往藥房那邊跑,邊跑邊呢喃道:“原來是梅師傅開了個小玩笑,我得趕緊告訴華春,讓他別煮藥了。”

本來呢,我是要去外麵把行禮拿進來,後來我也懶的去了,誰叫師傅商量都不跟我商量就直接給我喂毒的,反正也有人幫我拿。

果然我一抬眼就看到梅然笑眯眯的背著手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有損市容的華佗,手裏提著的正是我的行禮箱。

梅然走到我麵前問我華佗是怎麽救治的,我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華佗在一邊聽的汗顏,始終恭恭敬敬的低著頭,持學生禮。

其實我蠻想告訴他,師傅在心裏一直把他朋友當同行,用不著這麽小心翼翼,非要拜他做師傅不可的。而且梅然也不是那種傳統的大夫,他不會藏著捏著,相反,梅然的心思很單純,隻要對的上眼的人。你願意學,他就願意教,一點也不在呼教會了徒弟餓死師傅的說法。

“梅前輩車馬勞累,要不要去休息一下,我這就去吩咐拙荊準備酒菜,替前輩接風。”華佗聽我說完後,神情有些蕭條的說道。

他不敢喊梅然為師傅,就怕惹得他不高興。呆會坐都不坐,都走人了。以前跟梅然相處了半年,對他的一些脾氣他心裏還是有數的。他不同意的事,就算你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會同意,其實他何嚐不想光明正大的喊他一聲師傅。

這些年走南闖北,雲遊四海。隻要有人問他師承何處,總是說來自於梅然,為的也就是想有朝一日,梅然能感到他的誠心,心下他做弟子。可今日看到我一挑明身份後,隻呼他為先生,而不是師弟時。華佗心裏就明白,梅然連個記名弟子都不舍的給他。

想到這些,他能高興嗎?雖說不高興,但對梅然的敬畏之心,還是在的,所以他隻是黯然難過,但還是以學生之禮招待梅然。

梅然自是看出了華佗的失魂落魄,心裏歎了口氣便道:“此次我帶小徒去壽春走動,路經建業,所以前來看看你。如今你名聲在外。已經是獨擋一方的神醫了,何必還再去心念那些事。”

華佗聽後,更加鬱鬱不樂,低著頭,滿是委屈的孩子氣道:“我是真心的,不管等多少年,我都願意等到你同意的那一天。”

還真是執著,我讚賞的笑了笑。其實我對多一個師弟沒有半點意見,何況是名滿天下的華佗呢。

這時華春和華東急匆匆的從藥房裏跑了出來,身上帶出一股濃鬱的藥味。華春和華東一看到梅然,兩眼一喜。衝了過來就跪在地上行大禮,嘴上喊道:“徒孫拜見梅祖師。”

暈,這華春和華東看起來也年紀也是三十上下的樣子,若真的論起來,算個平輩也不為過,現在卻滿口說徒孫,讓我汗顏了一把。心想,我這輩份可不低呀,嘿嘿。

華佗看到這兩個莽狀的弟子和小廝,臉都變了,屏氣凝神的看向梅然,生怕梅然一個不高興撫袖就走了。

梅然確實有些不悅,眉頭緊了一下,但很快就鬆開了,移開身子不去受那華春和華東的大禮,轉身就朝華佗笑道:“你不說,我還沒想起來,還真有些餓了,跟著這丫頭轉了半天集市,真是累的慌。”

華佗神色黯然了一下,但立馬堆滿了希翼,華春和華東的舉動沒有讓梅然生氣,隻是岔開,這就證明,他還是很有希望的。頓時眉開眼笑的連連說道:“我就去讓人準備,華春,華東還不快起來,招呼梅前輩去花廳休息。”

華春和華東相視一笑,剛才跪之前,他們沒有多想,完全是由心而跪,沒有經過半點思考的,一跪下去,就知道自己做錯事了。但沒想到這麽多年不見,梅前輩的脾氣居然大變,沒有撫袖離去,還給師傅留下了希望。

情勢一大好,華春和華東高興的那是嘴都咧到後腦勺了,趕緊站了起來,招呼我們去花廳。

華佗自己連連奔到內院,去交待夫人和妾侍們安排酒菜。

華夫人一聽是梅然來了,當下什麽也沒說,卷起袖子就親自下廚,那些侍妾們一看夫人都動手了,那個敢怠慢,趕緊過來幫忙。這些妾侍都是後來娶的,不知道梅然是什麽人,但看老爺跟夫人都是如臨大敵一樣,歡喜異常,也不敢多說,心裏紛紛猜測這梅然到底是何方神聖。

他家老爺,就算是吳國侯來了,也不曾這樣雀躍,這樣正經誠意相待過呢。

幾杯灑下肚,華佗的話就多起來,說的都是過往的一些往事,話中幾經提起,梅然不肯收他為徒的事情,一說到這個,他就鬱鬱寡歡。

梅然也隻是笑,抿著酒不說話。

以前梅然是什麽脾氣我不知道,但我從華春,華東和華佗小心翼翼樣子來看,也知道當年師傅一定是個脾氣超大,不按常理出牌的那種性格。

現在我跟師傅相處依稀間還感覺到一些,但多的還是圓滑了,更多的還是寵溺,如同對待親人一樣的寵溺。

我不禁有些噓唏,自己到底還是上天眷顧,失去了黃老爹和黃嵐,又送了一個堪比黃老爹的人給自己。

三國時期,婦人不能入席,照理我也不能入席的,可不知華佗是沒聽明白,還是完全忽視掉梅然先前叫我丫頭的那句話,喝酒的時候,還是不時的叫我小兄弟,喝醉的時候,所性直接叫我師兄……

我咋舌,看著醉的快一塌糊塗的華佗悄悄的對梅然說道:“師傅,都說酒後吐真言,我看他想當你徒弟都快想瘋了,收下他有什麽不好?”

梅然瞪了我一眼道:“徒弟有一個就夠了,多了我懶的操心。”

呃,我知道我是個麻煩,但也不用說的這麽直白吧,好歹我也算是聰明了,半年時間就把背下好四本醫書。

當然這話我不敢說,吐了吐舌頭,同情可憐的華佗。

這時華春走了進來,看到醉在桌上的師傅先是一愣,然後說道低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