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兄弟(六)
世上最難分離的總是親情,因為血濃於水,因為我們流著相同的血。
李陽啊,請照顧好弟弟,照顧好弟弟。
李烈啊,一定要聽哥哥的話,一定要聽哥哥的話。
找媽媽,那高山,那黑暗的叢林,那烈陽,都不怕。
我為你,無論千山萬水,不在風景,想見你,不怕那路有多遠,我也會走到你的身邊。
李陽不知道自己帶著弟弟走了多久,最後的意識就是在一道田埂上,當一腳打滑的時候,身子一下子跌在田地裏,然後一下子昏了過去。當他倒在下去時候,在他身後早已麻木得隻知道跟著哥哥的李烈被李陽絆倒在地,然後也昏了過去。
清晨的時候,發現兩兄弟的是一個很早起來放牛的老漢。在劍閣縣的農村裏呆過人知道,如果家裏有牛的人,在夏天的時候,一般都是早早起來,連早飯都來不及吃,便牽著牛出去了,大約在九點十點多的時候,太陽很曬人的時候才牽著牛回家做早飯去。
老漢天一亮的時候就牽著牛出來在田埂上讓牛吃草,當他看到田裏倒了兩個小孩的時候,老漢被嚇了一大跳,當他發現兩兄弟還在呼吸的時候,便把牛給拴好,然後一手抱著一個人向村子上跑去,老漢邊跑的時候邊喊著自己兒子過來幫忙。
在九十年代劍閣農村裏人心思十分純樸,老漢與兒子一起很快就把李烈李陽送到了醫院。
自從肖蘭芳被自己的大哥帶回家後,雖然他對李父早已沒有了什麽感情,但是李陽與李烈就不一樣了,那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啊。在娘家,她無時無刻地思念著兩個兒子,每天晚上都會夢到李烈與李陽,也有好幾次她想回去看看兩個兒子或者把他們給接回來,但是她大哥與家裏人都不同意,並且把她看得死死的。
這天早上,肖蘭芳剛做好早飯的時候,從村集市上回來的肖家二嬸路過她家的時候,與肖母說話時候就說道:
“今天蒲天賦早上去看牛的時候,在田裏撿起兩個小娃兒,大的好像十一歲,小的好像六歲的樣子,兩個娃兒也找不找是討口的還是幹啥子的,好像兩個都生病了,不是蒲老漢的話,那就球得了。”
(注:球得了,四川劍閣縣白龍鎮一帶的俚語,意為會出大問題。)
肖蘭芳剛開始還沒有注意聽,當她聽到十一歲與六歲的兩個小娃兒的時候,母性的第六感官讓她一下子意識到什麽,沒有什麽理由與事實需要擺在麵前,肖蘭芳的心跳一下子急促起來,她哇的大叫一聲後,便向村集上跑去。
“二娃,快去看你妹妹出啥子事了,她向外麵跑去了。”肖母馬上叫到肖蘭芳的大哥。
肖家大哥應了一聲後,馬上把手中的木板一放,便隨著肖蘭芳跑去的方向。
李烈與李陽被送到醫院的時候,醫生把手中碗丟下,把兩兄弟放在**,然後開始檢查,這時兩兄弟的身體還處於發燒的狀態,醫生確定了兄弟倆的病情後便馬上給倆兄弟打針配藥。
倆兄弟送過醫院二個小時後,肖蘭芳大汗淋漓地跑進了醫院,她甚至還沒有來得及調整自己呼吸就開始尋找李烈與李陽,村醫院不大,也就兩間房間,一間是診所,一間用於輸液。
肖蘭芳一下子就發現了在病**的李陽與李烈,她一下子撲到到兩兄弟的麵前。由於在跑的過程然後一下子停止了,肖蘭芳的呼吸的聲音十分粗重,但是她生怕驚醒了兩個孩子,她努力抑製自己呼吸的聲音。
幾天不見,兩兄弟完全都變了樣,又黑又瘦又髒,身上還有一股兒難聞的氣味,簡直像兩個小乞丐一樣,李陽的臉上還帶著傷。那瞬前,肖蘭芳被像被什麽東西給擊中一樣,險些暈過去,她努力讓自己清醒了一下子,然後輕輕的握住兩兄弟的手,眼淚瞬間流了下來,她努力讓自己不發出聲音,但是是嘴裏還是會發出一絲絲輕微的嗚嗚聲。
心痛,自責,內疚在她心裏湧出來,然後匯聚在雙眼,變成晶瑩的**流了出來。
見到自己的兩個外甥變成這樣的操行,雖然肖蘭芳的大哥對肖蘭芳的婚姻是否定的態度,但是現在躺在病**的兩個孩子畢竟是自己的外甥啊,和自己也有血緣關係,看到那黑,髒,瘦的樣子與身上的傷,肖蘭芳的大哥的鼻子不由一酸。
“他們會好起來的,現在沒有啥子大的的問題,中暑加感冒,如果再遲點的話,估計真的就那個了。”醫生對肖蘭芳說道:“他們兩個現在需要靜養,我看他們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你們去搞點稀飯來吧,等下不能吃別的,先喝稀飯適應下。”
經醫生一說,肖蘭芳才恍然大悟,然後就要出門去做飯。
“你在這裏看著他們倆個吧,我回去弄。”肖蘭芳的大哥攔住肖蘭芳說道。
肖蘭芳聽了大哥的話後,點了點頭。
李烈是第一個醒來的,當他睜開雙眼看到有一個人的自己的麵前,他眨了眨了有些生澀的眼睛,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李陽,這幾天與哥哥相依為命,讓他在潛意識裏麵有了危機感,他怕哥哥有什麽事。
“哥哥!”李烈像一隻受驚的小動物一樣驚了起來,然後開始四處尋找他的哥哥。
“李烈,我是媽媽啊,我是媽媽啊。”肖蘭芳握住李烈的手心痛地說道。
“媽媽?”
李烈嘴裏呢喃著這兩個字,但是神情還是有一些恍惚,大約過了七八秒後他才看清媽媽就真的在自己麵前。突然之間,所以有委屈,擔心,悲傷,痛,一下子湧出心頭。
“媽媽。”李烈一下子撲到肖蘭芳的懷裏,緊緊地抱住她,生怕這時在做夢,醒了以後母親就會一下子不見了。
“李烈。”看到兒子還好,肖蘭芳也哭了起來。
兩母子的哭聲把李陽給驚醒了,然後出現了一個場麵,三母子抱著在那裏痛哭不止,那場麵讓醫生看了心裏不由一酸,然後他退了出去。
在李陽的口中,肖蘭芳知道了李父有許多天沒有回家了,兄弟倆每天都是自己給自己做飯,後來家裏的米麵都沒有了,但是兄弟倆還是沒有去借糧食,她心裏不知道是為兩個兒子的骨氣高興還是要罵他們很蠢。
聽到為了找媽媽的時,兩兄弟去偷桃子,然後被捉到後,李陽被人打了一頓,然後兩兄弟淋雨發燒時,母子三人又抱頭大哭了一次。
讓李陽李烈很意外的是,看起來柔弱的母親在回家的路上還專門找到了那家桃園,那兩上中年男子都還在,在現場肖蘭芳把兩個男子狠狠的罵了一頓,大意就是不就是兩個桃子麽?兩個小孩子餓壞了,摘了幾個桃子,說幾句教育一下就行了,用得著下那麽重的手打人麽?
當下,肖蘭芳說到激動處時,從包裏掏出二塊錢的零錢,然後狠狠地扔到對方的臉上,那場麵讓兩兄弟覺得十分解氣。而從一開始那兩個中年男子根本就插不上一句話,那表情就是被踏在地上的公雞一樣。
讓兩兄弟想不到的是平時柔弱的母親也有這麽血性的一麵,在那個地方對於這樣女子還一個名詞:潑婦。但是在兩兄弟的心中,這兩個字與母親卻絕對搭不上一邊的。
許多年以後,肖烈才知道,在父母的心中,子女是父母的逆鱗,如果兩個小孩之間因為打架了,他們也許不會發很大的火,但是如果自己的小孩被大人給欺負了,那就是觸犯他們的逆鱗,這時,再弱了的人也會給自己的子女討回一個公道。
聽到妹妹要回去時,肖蘭芳的大哥第一個反應是反對,第二個反應還是反對。但肖蘭芳說道,不管怎麽樣現在她與李父是扯了結婚證的,哪怕是離婚也要回去才能離啊,再說了李陽與李烈的事呢?也需要處理啊,反正現在她是不願意讓兩兄弟與她分開了。
肖蘭芳的話不無道理,最後肖家決定讓肖蘭芳的大哥與二哥一起陪她回去,並把這事做個了斷。
身子恢複過來的李陽雖然知道父母最後的結果是什麽,但是對於他來說隻要能與母親在一起,那麽什麽都無所謂。
於是三天後,肖蘭芳帶著恢複過來的李陽與李烈踏向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