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世上很多看似毫不相關的事之間,往往存在著出人意料的聯係,比如說那一年冬天,陳挽風還是個小少爺的時候,他看到街對麵的巷子裏蜷縮著一名乞丐,隻覺得他分外可憐,並沒有想到自己實際上正在麵對決定他一生命運的抉擇。

那名乞丐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名真正的茅山道士,他喝了陳挽風喂給他的熱粥,送給了他一本《茅山道法》,於是命運的軌跡悄然發生了變化。

後來,陳挽風家道中落,父母雙亡,家徒四壁的時候,他本來可以做苦力或者賣身為奴,但他發現了那本書的妙處,索性就弄來了道袍走上了裝神弄鬼之路。

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會遇上虞娘,然後發生了以後的事。

所謂因果循環,不過就是一件事對其他事的影響,今天,很多人做的一個小小不起眼的選擇,都不會料想到將會對自己的命運有什麽影響,就像當陳挽風決定救李大叔的時候,也沒有料到自己會被李員外關注,但按當時的情況,他不可能會袖手旁觀。

陳挽風坐在李員外麵前,手裏捧著東爺親手端上來的熱茶,心裏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如果我答應了他,這件事會對我有什麽樣的影響,我的將來會變得更好還是更壞?

這樣的念頭隻是一閃而逝,畢竟他隻是個凡人,不可能預料得到每件事的後果,他的注意力,漸漸被李員外說的話所吸引。

原來李員外也正在經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他的房子鬧鬼!

李員外今年五十開外,是本地最大的地主,本來按他的家業來說,一座房子鬧鬼,大可以變賣了另蓋一座,可偏偏鬧鬼的房子是他家的祖宅,對於當地人而言,祖宅就是祖宗基業,是萬萬不能變賣或者拆毀的。

“我府中三個兒子,老大留在家裏幫忙,老二在薊州那邊和他舅舅一齊做生意,老三則去參了軍,眼下房子不安寧,我們一家子人都搬到了這裏來住,其實我和孩兒他娘倒沒什麽,主要是老大的媳婦還懷著三個月的身孕,這麽多人擠在小院很不方便,所以想請個有能耐的大師給房子看看,能不能驅驅邪什麽的,至於酬勞……隻要能保家宅平安,我們絕不會少給。”

李員外這些人現在住的是別院,他們老夫妻二人,加上兒子媳婦和一幹丫鬟仆人一起住進來,的確是顯得擁擠了一點,李員外在說話的時候,賬房先生就端著一個漆盤站在他身後,漆盤上蓋一塊紅布,待到李員外撩起紅布給陳挽風看,陳挽風看到裏麵碼得整整齊齊的小銀錠子。

陳挽風看了看那些銀錠子,的確白煞煞的挺晃眼的,他雖然現在是矯情了一點,卻還沒矯情到跟錢過不去的地步,他想了想,彈了彈衣擺,道:“我應該不是員外爺您第一個找來的人,看這價碼事情應該不容易辦,若是有何隱情,還請如實告之,陳某絕不外露。”

畢竟是有過閱曆的人,陳挽風心裏清楚,但凡是遇到了這種事,一開始就拿銀子砸人的人,不是心裏有鬼,就是招惹的‘東西’十分棘手。

還真叫陳挽風說中了,本來李員外家出了這樣的事,為了怕傳出來丟人,對外都說祖宅的牆叫蟲蛀了,正在找人驅蟲修補,所以一家人才都搬了出來,實際上則不斷的派人到鎮上城裏去請法師過來作法驅鬼,偏偏那些法師沒一個頂用,在裏麵住不到一個晚上就落荒而逃。

聽到陳挽風說對自己家的事不外露,李員外稍微放了點心,接著回答他:“這……的確曾經找過幾位法師,但都沒有成效,至於隱情嘛,也沒什麽特別的隱情,畢竟是住了好幾代人的老屋了,我家人世代都在這裏送終,另外……半年前倒是有過丫鬟失足落水,但也隻是個意外,這裏的人都知道,我們家給她風光大葬,還給了一筆銀子她爹娘養老,她爹娘感恩戴德,我們也仁至義盡,出事之後我也請法師去墳地裏看過,都說沒有生了什麽異像,而且半年前走了的人,也不至於半年之後才出來害人吧。”

陳挽風聽了默默記下,又細細問了老屋裏鬧鬼的具體事宜,李員外的麵色突然變得很古怪,道:“大師若要了解得仔細,最好親自進去住一晚,自然便分曉了。”

這是試探?陳挽風挑挑眉,欣然接受了李員外的提議。

當天傍晚,陳挽風進了李員外的老宅,這家的老宅三進三出,大門又高又寬,簷下左雕龍右刻鳳,門檻又高又光滑,一看便是被人踏進踏出過無數遍才會有的形態。

從正門進去之後便是一座假山,遮住了院子裏的風光,陳挽風被東叔引領著繞過了假山,一個院子一個院子的領著他瞧,主要是告訴他地形以及各房住了哪些人。

陳挽風邊走邊暗讚,不虧是住了一百多年的老宅,氣度完全與一般的房屋不一樣,並不是說有多麽華麗,而是房屋樣式古樸結識,簷角以及廊下的雕刻功夫都十分考究,角落的牆壁上攀爬著藤蔓植物,讓人一走進來就有一種特別沉靜的感覺。

這李家雖然是地主,但祖上也曾出過一位舉人老爺,故而大宅也沒有弄得跟暴發戶一樣,外觀盡量內斂,而建材的石料卻都是挑好的用,房屋屋脊比尋常都高,盡量的保證了室內達到冬暖夏涼的效果,不僅如此,內院還有一座小花園,種了四季植物、鮮花瓜果,打理得僅僅有條,實在是悠閑極了,難怪李員外住在這裏不願意走,要是陳挽風住這裏,也都不願意挪窩了。

“觀地氣,這屋子的方位頗正,當年建屋之時應該是請高人相看過,雖不是大富大貴之地,卻主家人和睦,子孫興榮,所謂家和萬事興,這些年府上應該過得比較順心才是。”陳挽風看完屋子對東爺道。

東爺道:“應了大師的話,當年建屋的時候的確請相師看過,我家老爺和夫人自不必說,三位公子對上孝順,對下憐恤,兄友弟恭,外人無不稱讚。”

他們說話的時候,仆人們正在挨個院子的點亮燈籠,一會兒太陽就要下山了,點燈籠是為了方便陳挽風晚上看路,而他們則會離開這裏,屆時隻有陳挽風一人留在這裏。

雖然白天看著院子怎麽好,但晚上整個院子空****的隻剩下一些燈籠,也讓人別樣滲人。

東爺有點擔心,問:“大師,怎麽不需要我派幾個小子進來陪你麽?”

陳挽風搖頭笑了笑,表示不用。

東爺又道:“外麵有人守夜,我讓他們不要關大門,大師您若遇到什麽難解之事,隻要出來即可,原先請來的法師也都如此,不管門裏鬧得多大動靜,隻要踏出了門檻就能平安無事。”

原來他還是有些不放心,陳挽風聽了他的話,心裏一動,暗道,這麽說邪物隻在這屋子裏作祟,卻不到外麵來,這聽著怎麽感覺有點熟?

仆人將燈籠掛了起來,屋子裏也點了蠟,眼看著太陽馬上下山,東爺和仆人們趕緊退了出來,東爺再三提醒陳挽風,如果半夜聽到貓叫,一定要小心。

陳挽風這次準備好了家當,身上掛了一個大口袋,裏麵裝著符紙等物,告別了眾人,一個人優哉遊哉的往後院走去,最後摸到了李家少爺的書房,長夜漫漫,他打算找本閑書看看解悶。

李家的書房很大,藏書也很多,種類五花八門,陳挽風居然在幾百本書冊當中找到了李家大少從市井淘到的**-書,內容十分**,講得是一個書生在一座小寺廟裏麵避雨,半夜燈下讀書的時候聽到了敲門的聲音,然後開門一看,竟然是一個渾身濕透的女子,那女子生性**和書生各種勾搭,整個夜晚在寺廟每個地方用不同的姿勢媾-合,後來驚動了小沙彌,小沙彌也加入了進去,再後來又驚動了主持方丈,主持方丈也加入了進去。

陳挽風看得氣血逆流而上,恨不能拍案叫絕,真不愧是有錢人家的藏書,細節描繪的生動具體,令人仿佛身臨其境,最後看得他實在受不了了,鼻腔一熱,兩道鼻血噴了出來。

陳挽風連忙丟了那本書,慌慌張張的撕了一張符紙,弄了兩團紙團塞住鼻子,這樣一來,他也敗了興趣,畢竟他形單影隻的在這裏,看這種書完全是給自己找難受。

他方才完全沉浸在了書中的世界,完全忘記了自己來的目的,現在想起來了,覺得這個夜晚十分安寧,並未什麽怪異現象發生,就鬆懈了下來(明明一直很鬆懈),走到書房的軟榻上,把毯子往自己身上一裹,眼睛一合,睡大覺了。

隻因多少惦記著宅子鬧鬼的事,他睡得並不沉,而且他剛剛看的書太**,他身上有燥熱難耐,半睡半醒之際蜷縮著身體,雙腿合攏在一起無意識的磨蹭著,恍恍惚惚之中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就是書裏的書生,遇到了半夜前來自薦枕席的美貌女子,他把持不住,一番雲裏霧裏之後,那女子背對他躺著休息,而他掰過她的身體一看,猛然一嚇,那女子竟然長了一副讓他十分熟悉的麵孔!

是虞娘!

而虞娘看到了他之後,臉上泛出詭異的笑容,一雙眼睛突然變成了又大又圓的貓眼,,張嘴就說了一句:“喵嗚~”

春夢變惡夢!陳挽風突然驚醒過來,耳邊的叫聲卻好像從夢裏變成了現實——

“喵嗚——”

“喵嗚——”

東爺曾經提醒過陳挽風,如果半夜聽到貓叫,一定要小心,而陳挽風現在不光聽到了貓叫,還看到了一隻巨大的黑貓!

這隻黑貓無比巨大,體型猶如一隻初生的小牛一般,此時正卡在書房大門中,既進不來,也出不去,正凶惡的對著陳挽風叫喚著。

這還是貓嗎?是妖怪吧!饒是陳挽風也從未見過這麽怪異的黑貓,或者應該說是貓妖,它完全不像正常的貓那樣可愛,不止是體型巨大,而且渾身散發著一股陰寒之氣,一雙眼睛又大又圓,眼珠是血紅色,嘴裏的唾液帶著一股惡臭稀稀拉拉的往下滴,一副恨不能撲上來咬死陳挽風的模樣。

幸虧陳挽風也算見多識廣,這才沒有被它嚇到,若是普通人,豈不是早被這怪物嚇死了!

陳挽風冷笑著從軟榻上一躍而起,莫看他好像在房裏睡覺(實際上也是睡覺好伐),其實他隻是用自己當誘餌,他老早之前就將符紙貼在了門窗之上,隻等這邪物出來,,將其一舉拿下,果不其然,這隻貓妖看他睡了,跑進來意圖不軌(?!),就給符紙困住了

陳挽風赤腳落地,正準備瀟灑的將外袍披上,突然覺得自己兩條褲管之間怎麽涼颼颼的,低頭一看,額,褲襠怎麽濕了?

那隻被困住的貓妖瞪著一雙血紅色的貓眼,凶狠的對陳挽風低吠,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的陳挽風大感尷尬,吞了吞口水,用衣服遮住了褲襠。

“叫什麽叫,今天的事情你若敢說出去,本大師一定收了你!”陳挽風惱羞成怒的威脅道。

另外,作者自己開腦洞,誰都別阻止我!

東爺有點擔心,問:“大師,怎麽不需要我派幾個小子進來陪你麽?”(為什麽是小子?)

陳挽風搖頭笑了笑,表示不用。(本大師不是這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