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先是一隻手從血水裏伸出,然後是兩隻手,接著血水中冒出了一顆頭,“她”攀住邊沿,整個身體打橫翻牆一樣的從神鼎裏麵翻了出來,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但“她”一點都不覺得疼,“她”慢慢的爬了起來,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卻又不知道是哪裏不對勁,最後“她”驚覺,原來自己沒有穿衣裳。

這個從神鼎中爬出的“她”,當然就是虞娘,但她完全沒有發現自己已經變了太多——她長大了。

扇子用神鼎救了她的命,魏惜金用屍王精丹重新為她築元,並用自己的靈血為她獻祭,所以虞娘就進化了,而神奇的是,這種進化給她來帶了無法預知的改變。

這種改變之一就是她的身體竟然在大禹神鼎中得到了成長,就好像種子在泥土中發了芽,現在她身體大約有十七八歲的樣子,身材修長,腰肢纖細,胸部飽滿,一頭長發竟然有垂地那麽長,隻是因為她在神鼎和靈血裏泡了兩個多月,所以她的衣服都化爛了,頭發也浸濕了血水,紅紅黑黑又有些打結。

因為她的臉上和身上也是又紅又髒,所暫時還看不出她的樣貌,但隻看輪廓,卻還有幾分以前的樣子,隻是臉更長開了一些。

虞娘剛剛蘇醒,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見到角落那邊放著一缸清水,就走過去用瓢舀水衝洗自己的身體,大約是身體的變化讓她不適應,她的手腳有點不協調,等到衝開了身上的髒汙,她才意識到自己真的不對勁。

她的視野便高了,手腳變長了,連胸脯都變大了許多,虞娘心裏一慌,害怕自己變成了怪物,就探頭去看缸裏,她看到水麵上竟然映出一個陌生少女的模樣,她一驚,不禁往後退了一步,不小心絆倒了旁邊的落地燭台,蠟燭本就燒得隻剩拇指般大小,落在地上整個就熄了,房間裏變得漆黑一片。

虞娘的眼睛能在黑暗中視物,並不以為意,隻是有點發怔。畢竟昏迷了這麽久,時過境遷,所有的事情都發生了變化,她尚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

可是實際上沒有時間讓她適應了,因為她突然感到有人在呼喚自己。

——虞娘,你終於醒了

是謝大哥?虞娘想起了自己在沉睡的時候與他發生的事情,想起他還等著自己去救,連忙也在心裏道:你在哪兒?

——我在不遠,你快來救我!

虞娘聽了,便立即往外走,突然想起一件事,一把扯下屋裏的窗幔,一邊往自己身上披,一邊向著外麵走去。

肥腫的醜奴兒一掌拍在魏惜金的胸口,震斷了他的肋骨,使他五髒如絞,從半空中跌落下來,摔在地上。

魏惜金含恨的看著步步逼近的醜奴兒,未想到自己謹小慎微,步步為營,最後卻落得如此下場,真是天意弄人!臨死之時,魏惜金忽然自嘲起來,歎天笑地,怨自己機關算盡蠅營狗苟,終究不過竹籃打水,一場笑話罷了。

魏惜金握了握手邊的寶劍,決意戰死也不要可悲的被殺,正當他要再度迎戰之時,另外有一人擺脫了僵屍的糾纏,衝上來為他擋住了醜奴兒的一擊暴擊!

是扇子!

扇子一聲慘叫,被醜奴兒拖住胳膊拉出了肚腸,卻見有兩個人衝了上去,魏惜金手持寶劍攻擊它的左邊,而謝燕舞則攻擊它的右邊,逼它放開扇子,連退了兩步。

魏惜金一把撈過扇子後退,謝燕舞則纏住了醜奴兒。

這謝燕舞修得是巫蠱娃娃,她的絕技是轉移傷害,可是眼下大多都是血眼僵屍,她的招數隻對活人有用,哪有說巫蠱娃娃能克死僵屍的道理?

故而她一直在解決對方的黑衣人,她每相中一個,便用刀劍往自己心口刺上一刀,一場戰鬥下來,她刺殺了自己二十多次,殺了二十多個黑衣人。

剛剛正結果了一個敵人,卻在一回頭之際看到魏惜金遇險,急忙轉戰了過來。

謝燕舞是司徒曼妙的師妹,她不是不想殺了司徒曼妙,而是司徒曼妙的脖子上掛著一條辟邪鏈,這辟邪鏈是專門用來克她的,也就是說,她若是刺傷了自己,並不能不能將傷害轉移到她身上,自己的傷隻能自己受。

謝燕舞身法靈巧,但醜奴兒的動作很快,她打不過他,轉念一想,丟開他去奪司徒曼妙的辟邪項鏈。

司徒曼妙見她撲向自己,醜奴兒則撲向她,頻頻後退,邊退邊嬌笑道:“我的好師妹,你這又是做什麽,你既然已經背叛了你的城主,又何必來殺同門,落得裏外不是人呢?”

謝燕舞躲開醜奴兒,接連數劍往她身上斬去,指望結果了她,能讓這幫僵屍失去首腦,聽到她這麽說,不由怒道:“妖婦胡說什麽!”

司徒曼妙並不想殺謝燕舞,至少不想親手殺她,將她往醜奴兒那邊引,還笑道:“你真的忘記了?”

忘記什麽?謝燕舞看到司徒曼妙的笑容,突然一陣恍惚,腦中閃現出許多片段。

原來自陰山魔尊聽聞屍王城城主即將大婚,立即定下計策,讓司徒曼妙用謝燕九的信物引出謝燕舞,讓她做裏應外合的棋子,而司徒曼妙又使了一招好手段。

謝燕舞那一日坐船去了碼頭,卻並沒有見到謝燕九,反而中了她的魅惑術,她從謝燕舞嘴裏套出消息,又指使謝燕舞在婚禮當日給守城的守軍送酒,將毒下進酒水裏麵,這也是後來血眼僵屍們那麽快破城而入的原因。

但司徒曼妙的厲害之處在於,她將一係列的指令下在謝燕舞的潛意識裏,等謝燕舞回了屍王城之後就忘記了一切事情,直到婚禮這天才發作起來,今天白天扇子看她疲倦放她去歇會兒,而她睡著之後,她突然起來溜出去,打著扇子的名義去給守城軍送酒,回來之後又再次睡下,等再醒過來就完全忘記了送酒這段事了。

也就是說,謝燕舞在清醒的狀態下是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的,現在司徒曼妙故意喚醒她的記憶,為的就是看她痛苦掙紮。

若說起來,司徒曼妙為何這般恨謝燕舞,隻因她一貫看不上她,大家都是同門,都過著一樣受著折磨的生活,偏偏隻有謝燕舞裝得三貞九烈,與世無爭一樣,處處被人保護得好好的,司徒曼妙就是嫉妒她,與謝燕九結盟的時候,才非要謝燕九答應殺掉自己的妹妹,後來謝燕九卻一再的欺騙她。

雖然謝燕九想要殺司徒曼妙,但司徒並不恨謝燕九,畢竟大家都是一路人,換做是誰都會一樣,而且謝燕九殺她,本來就是她為了活命而故意誘使的。”

話說這一邊司徒曼妙和謝燕舞纏上,那邊魏惜金摟著扇子跌在了台階下,兩人背靠一處小石橋暫做庇護。

如今殺得漫天血光,誰是誰都難以分清了,魏惜金身受重傷,力氣衰竭、靈血不回,若說扇子已是無力回天,那他也是半死半活了。

難得扇子還能玩笑,她望著魏惜金含淚笑道:“我說……說殉你……不過是句玩笑……看樣子,我還比你先呢……”

扇子的肚子破了,腸子流落在外,魏惜金卻還安慰:“沒事的,你隻是小傷。”

方才扇子跳出來的那一幕,令他想起了多年前的母親,當年他母親也是這樣不顧一切擋住了父親的刀。

扇子看到魏惜金露出難過的表情,心裏又是難過又是開懷,開懷的是他會為自己傷心,難過的也是他會為自己傷心,扇子抽著氣,道:“我知道你心裏……未必對我是真的,但是你……你給了我希望,或許,或許……這樣也好,我好怕……怕我當不好……一個妻子。”

扇子對魏惜金情根深種,可他卻讓她捉摸不透,她心裏也像一個小女子那樣患得患失,總覺得他隻是為了履行諾言而娶她,若是跟他有婚約的是別人,他也會一樣溫柔耐心,照娶無誤。

“我一直相信,你會是個很好的城主夫人。”魏惜金說著,用血糊糊的手指去抹扇子臉上的淚,卻不想更弄髒了他的臉,他就呆呆的看著那塊血痕。

扇子一直看著他,眼裏的希望變成了失望,如果真心喜歡一個人是能體會到他說話的含義的,就像她曾聽過無數次他說“你會是個好的城主夫人”,每一次她都明白,他的意思隻是她會是個好“城主夫人”。

或許對他而言“城主夫人”隻是一個職務,而不是一個親密的戀人。

隨著扇子眼裏的光彩消失,魏惜金終於有了一絲動容,說了一句至今為止他最真摯的一句話:“其實我也怕,我怕我無法成為一個好丈夫,你一旦了解了我之後,你也會對我失望……”

“其實我沒有那麽好,至少……不總是那麽好。”

魏惜金的表白來得太遲了,扇子的手垂了下去,至死她都沒能問他,為什麽他那麽好,還會覺得自己不夠好呢?

在她眼裏,他就是最好的。

發現扇子停止了呼吸,魏惜金將她的身體放在了橋洞裏,盡可能的不讓其他人踩到他。

魏惜金和很多人不一樣,盡管他裝作和別人一樣,但他幾乎完全沒有真實的感情,就像現在,扇子的死讓他感到遺憾,可他更難過的是,他無法像正常人一樣為此痛哭流涕,因此他為扇子感到不值。

“如果她早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還會這樣嗎?”魏惜金心裏這樣想。

一個人當受過極大精神創傷,往往會導致心理不正常,說直接一點就是精神變態,精神變態缺乏同情、憐憫、情-欲,思維方式也會與普通人不一樣,甚至會更清晰和直接,而且如果他夠聰明,還會掩飾自己的不同之處,讓人對他總懷抱希望。

當初魏如墨把自己的兒子逼成了一個瘋子,然後又想盡一切辦法讓瘋子正常起來,結果就造就了現在的魏惜金,他二十歲的時候把他的父親變成了僵屍,至今仍然關在地牢之中,讓它受盡痛苦。

他做過的令人發指的事情遠不止這一件,他高高在上的將所有人玩弄於股掌之上,然而就在這一天,他經營的屍王城遭到覆滅,一個愛他的女子慘死在他懷中,他突然動搖了起來,他開始感到迷惑了,自己到底想要什麽?

魏惜金正陷入了迷障之中,因為他的身份和人們對他的信任,所以周圍正在和血眼僵屍廝殺的養屍人門都守護著他,讓他在能夠在刀光血影之中能喘息片刻。

有幾個先行者衝過來將他拉起,對他道:“城主,守不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您快走吧!”

他們愛戴他,因為他們都不知道他的真麵目,在這種生死存亡之際,他們仍然願意用生命去換取他的逃亡,這就叫忠心麽?

魏惜金望著那些個先行者,然後看了一眼如人間地獄的這裏,說道:“……好。”

另一個愛著魏惜金的女人是謝燕舞,司徒曼妙並不想殺她,至少不想親手殺她,所以命令醜奴兒殺她。

醜奴兒抓住了謝燕舞,單手擰住了她的脖子,勒得她一張俏臉紫紅紫紅,眼看就要窒息而死,謝燕舞下意識的去掰醜奴兒的手指。

醜奴兒肌肉發達,謝燕舞拽不動他,腳懸在半空不停的踢著,突然她發現醜奴兒的脖子上有個細細的鐵鏈,那個鐵鏈上掛著一枚雕花銅丸,怎麽這個物件與她大哥的神似?

她仿佛知道了什麽,驚恐的看向眼前的怪物,她張著嘴巴想要說什麽,卻始終說不出話來。

難怪她之前沒有注意到,他大哥的雕花銅丸用鏈子穿著掛在脖子上,顯得鬆鬆****的,而這個醜奴兒身材異常壯碩,肌肉過於發達,脖子又粗又厚,那鏈子戴在他脖子上整個漲得滿滿的,看上去並不一樣,如果不是看到那枚小球一般的雕花銅丸,謝燕舞是打死都認不出來的。

現在她認出來了,腦中想到一件想都不敢想的事——這個醜奴兒,莫非……該不會……不會的!

仿佛就是要讓她死不瞑目,司徒曼妙走到旁邊,依偎著醜奴兒道:“沒錯,你也認出來了吧,它就是你大哥謝燕九,顯然是陰山魔尊將他弄成了這副樣子,他給他吞下了金獨屍蠱,這就是他的計劃。”

司徒曼妙花了很多心思才弄明白整件事,當年陰山魔尊中了屍蠱,可這個人魔居然想出了一套自救的方法,他用金獨母蠱去吃了屍蠱,然後把母蠱誘出身體養了起來。

金獨蠱這種蠱蟲最大的特點是,它們會蠶食同類,母蠱會吃掉交-配後的公蠱,生下的蠱蟲如果不分開飼養也會被吃掉,那些幼小的蠱蟲長大之後也會相互吞食。

由於研究蠱術,陰山魔尊天才的將養蠱和煉屍結合在了一起,他抓了一批孩子養在島上,用煉蠱的方法來煉他們,一群孩子中最後活下的七個成了最優質的宿體,當然謝燕舞不能算,因為她並不是靠自己的實力活下來的,陰山是看在謝燕九的份上才沒有弄死她,也沒有在她身上浪費寶貴的蠱丸。

謝燕九等六個人都被迫吃了含有金獨蠱的蠱丸,陰山逼迫他們相互廝殺,從中將他們鍛煉得更加強壯和優秀,因為其中一個將會成為他最偉大的成就。

謝燕九最後成了這個人選,而司徒曼妙因為實力低於他,並且投靠了陰山魔尊,陰山魔尊才放過了她,他教了她一種方法保護一絲心脈,再讓她誘使謝燕九殺死自己,這樣在她假死的時候,體內的蠱蟲就會自然死去。

謝燕九就沒有這麽幸運了,陰山將他保存了三十年的金獨屍蠱喂進他的嘴裏,金獨屍蠱在他身體裏吃光了所有蠱蟲,陰山魔尊用非人道的方式,將金獨蠱和謝燕九合二為一,煉製成了史無前例的蠱王僵屍!

現在,這個蠱王僵屍正掐著謝燕舞的脖子,謝燕舞本是他最心愛的妹妹,但他如今隻是一具行屍走肉,沒有自己的情感,隻會聽命行事。

望著謝燕舞在自己眼前落淚,蠱王僵屍謝燕九完全沒有意識到有什麽不對,直至最後,它哢嚓一聲擰斷了她的脖子,將她如垃圾一樣的拋到了一邊。

謝燕九已經完全不是他自己了,他勢如破竹無人可以抵擋,所過之處哀鴻遍野血流成河,然而,在他內心深處,仍有一絲人性正在悲呼,痛不欲生。

扇子死了。

謝燕舞死了。

許許多多的人都死了。

一切發生得太快,太不可思議,當虞娘從內殿探出頭來的時候,她看到了一副隻會出現在佛教壁畫無間地獄上的情景。

然而在這許多血腥恐怖的場麵之中,她遙遙看到那個撕扯著人肉的蠱王僵屍,然後她立即明白了什麽。

為什麽會這樣?虞娘傻了。

——現在,唯一救我的方式隻有一個,我請求你,殺了我。

謝燕九的意識傳進了虞娘的腦海之中,她扶著那扇半開的門痛不欲生的跪了下來,拚命的搖頭。

虞娘現在才知道自己有多傻,她為什麽從沒想過,一貫隻有僵屍才能與她進行精神溝通,當謝燕九跟她進行精神溝通的時候,為什麽她一點都沒有懷疑過?

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我知道這件事很難,但是……我已生不如死,我無法控製自己,我情願做一個完全沒有思想的行屍走肉,你完全不知道我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的發生,我有多麽痛苦……

謝燕九剛剛殺了自己唯一的親人,他現在幾乎崩潰了,而虞娘也萬分後悔自己蘇醒得太遲。

我不想殺你。

——那不是我,那隻是一個囚禁我的軀殼,你看到了,我這滿目瘡痍的人生並不值得我流連,所以我求求你,殺了我吧,求求你……

謝燕九是個鐵塔一般的硬漢,但現在他唯一的哀求就是乞求死亡,他成了人們最恐怖的惡夢,最可怕的是,他清醒的眼睜睜的看著一切發生,然後看著自己幹下連自己都不可饒恕的事情。

虞娘帶著救出謝燕九的希望而來,可現在才知道,救他的唯一方法是殺死他。

他是她的兄長,是她的導師,是她信任的夥伴,性命可相托的朋友,為什麽要讓她來做這麽殘忍的事?

——最殘忍的是讓我活著,相信我,如果易地而處,我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你……

——求求你,殺了我吧……

——求求你,不要讓我這樣活著……

大約是心底的渴望太強烈,蠱王僵屍從遠處看到了虞娘,他橫衝直撞而來,將虞娘從門裏拖了出來。

此時魏惜金正在先行者的護衛下打算離去,突然看到了這一幕,他看到蠱王僵屍抓住的那個女子,那是……那是……

先行者催促魏惜金快走,魏惜金卻站在原地不動。

虞娘烏黑如瀑布般的頭發長長垂下,一雙修長的美腿如白玉一般美好無暇,她身上籠著一件奇怪的衣裳,仔細一看好似用一整塊白色的幔布裹上的一般。

此刻她如獻祭的少女似的被蠱王僵屍舉過頭頂重重,殘暴不仁的蠱王僵屍將她重重的摔在地上,可是這位天佑的少女毫發無損,她半撐在地上,仰起一張精致而美麗的臉龐麵對嘶吼的蠱王僵屍,那雙烏血一般黑中透紅的眼睛,正悲哀的凝望著它。

蠱王僵屍見傷不到虞娘,更加氣惱,不斷的試圖去傷害她,而虞娘隻躲不攻,好似有難言之隱。

謝燕九的意識不斷哀求著虞娘,虞娘心若刀割,她從蠱王僵屍的如血般的眼中看到了謝燕九被綁附的靈魂,她能看到他,可他救不了他。

陳哥哥,我該怎麽做才好……

它是謝大哥啊,我怎麽做才好……

虞娘的呼喚,陳挽風無法聽到,躲在草台下麵的他被念槿拉了出來,兩人打鬥的時候,念槿將他推了出去,他因為兩天沒有吃喝和腳步虛浮,一推之下栽倒在地,後腦磕到了一塊石頭,血頓時流了一地。

縣城裏的人看到了,以為他已經死了,慌忙叫著“殺人了”四處逃散,這下連念槿都驚慌了。

陳挽風還沒有死,他躺在血泊裏,仰頭看著星空,閉上眼睛之前,還在默默念著虞娘的名字。

虞娘,等我……

虞娘伸出了手,她的手指抵住了蠱王僵屍的眉心,蠱王僵屍維持著剛才的姿態,一動也不動。

虞娘輕輕的抽出了手指,她的指尖之上有三寸長的屍爪,已經入了蠱王僵屍的腦顱。

她終於還是殺了他。

虞娘無淚,唯有抱住倒下的醜陋僵屍,仰著天空發出陣陣嘶吼。

其聲厲厲,直聽得人肝膽俱裂,五內如焚,恨不能和聲同哭。

令人沒想到的事發生了,虞娘仰天嘶吼,方圓百裏之內的僵屍無不受到感召,全都俯□體,仰起腦袋,嘴中發出嘶吼。

就連那些血眼僵屍也都停了下來,它們是變異的僵屍,受人操控,本性被約束,然而在虞娘強大的精神壓力下,它們一個個顫抖著跪了下去,無法與她相抗衡。

戰鬥就這樣被奇異的中斷了,不管是屍王城的人還是陰山魔尊的弟子全都目瞪口呆,他們看著對著夜空陣陣哀嚎的虞娘,看著那些伏在地上抖若篩糠的僵屍,方才想起了傳說中的那句話——

上魁一出,百屍成伏。

當年如屍王大會,謝燕九曾有箴言,想不到未過多久,竟然都成了真,隻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代價竟然會如此慘烈……

作者有話要說:要修文的,先發上來了,最虐的一章,好了,不會更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