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狄傲和自己的秘書同居一周了。

說是同居,其實更像是兩個熟人搬到了同一個小區。畢竟小沙總的豪華別墅麵積大如皇城,房間多如迷宮,有時候沙狄傲得把人名叫得像唱山歌那樣氣勢磅礴,等到秘書聽見再跋山涉水來到自己麵前,他都已經忘記自己剛才為什麽喊人了。

小沙總第一次覺得自己家真是大,大到他可以同時養幾個情人都翻不了車,養個秘書更是綽綽有餘。

等等,為什麽他這麽自然地把自己的霸道之氣散發到了秘書身上?

給秘書開工資,好像也算養吧?反正不是包養的養就行啦。

不過和向秘書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好像也挺好,兩個人可以帶工作回來窩在沙發上舒舒服服地加班。麵對麵溝通效率高得離譜,小沙總每天晚上都能省下額外的時間用於暢遊沙雕之海。

有時候向秘書甚至會主動要求包攬剩下的活兒,然後在一邊笑眯眯地看著自己刷手機。

總之一禮拜了,小沙總始終沒琢磨透那個有些慈祥還帶了點得逞的笑容裏蘊藏著多少層意思。向秘書那探尋的眼神像是恨不得在自己身上挖出點什麽傳世國寶,好拿去賣了直接實現不想努力的終極目標。

“小沙總,吃宵夜了。”

向秘書圍著和自身氣質完全不搭的劣質圍裙從廚房裏走了出來。那件玫紅色的圍裙小沙總認得,是上次家政公司上門清潔的時候留下的,陳舊和沾滿汙垢也就算了,最辣眼的是上麵還印著手捧婦炎潔的一男一女,外加一句碩大鮮豔的“冼冼更健康”——

好好的三點水還因為年久褪色丟失了兩滴。

幸虧他的秘書臉蛋好,鬆垮家居服外麵套著這麽個玩意依然十分光彩照人,甚至讓人很有立刻消費的衝動和欲望。

小沙總覺得向秘書本人簡直就是一種新型的帶貨手段,值得被記入市場營銷教材供廣大經管學子仔細學習研究,並在將來的實際工作中發揚光大。

向秘書端著托盤來到餐桌邊上,小沙總挪近一看,碗裏盛著的是他心中長期霸占最愛糖水榜首的椰汁黑糯米。

黑糯米熬得綿密的同時又不失原本的顆粒感,清爽的椰汁澆在碗的中間,中和了相對濃稠的粥體,平添一股清香。小沙總手指不慎觸碰到碗邊,摸著的是不冷不燙剛好的溫度,白加黑的視覺美感也在不斷刺激著他味蕾。

看起來很簡單的一碗糖水,實際上也是花了不少功夫的。至少剛才自己在沙發上刷視頻的時候,向秘書在廚房裏搗鼓了大半天。

小沙總平時對自己的身材管理雖然沒有很嚴格,但也不至於到放肆吃喝的地步,像宵夜這種助長肥肉的不良習慣他是沒有養成的。

可是向秘書自打搬進來就拚命衝自己發揮平日裏無處施展的廚藝天賦,好像每天晚上不摸摸鍋碗瓢盆會失眠一樣。最要命的是他做出來的宵夜色香味俱全,引得自己頻頻舔碗。

要不是清楚向秘書的履曆背景,小沙總差點就要以為他是某知名橙標廚藝類技校畢業的了。

向秘書看著悶聲舔勺子的小沙總問:“味道如何?”

“就那樣吧。”小沙總嘴上敷衍,可風卷殘雲的速度倒是沒減。

向秘書瞧他吃得連嘴巴外麵一圈都沾了糖水,忍不住皺眉:“您注意點吃相。”

“下班時間,又不是應酬,你管我。”是倒在地上拿舌頭舔還是用腳夾著勺子吃。

難道做霸道總裁就應該時刻端著架子、失去追隨純樸和簡單快樂的自由了嗎?

小沙總煩死他秘書一天二十四小時不掛機的作風了,他合理懷疑向天歌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都保持著上班時間“好秘書”的肌肉記憶,隨時都能以最飽滿完美的角色狀態到崗。

“好好,我不說了。”向秘書伸出手把小沙總嘴角邊掛著的黑糯米揩下來,紫黑色的米粒停在細膩潤白的食指尖上,映得小沙總臉上逐漸出現的豬肝紅,“但您也要注意下新鮮度,再好吃也不能留著做早餐呀?”

微涼的指尖觸到自己皮膚的那一刹那,小沙總確幸自己的血液是突然凝固了的。所有的神經細胞似乎全部被用於感知那一小平方厘米肌膚相貼的觸感了,如果不是這樣,為什麽他會覺得那一秒鍾的親昵,會在腦裏放大成了一幕細水長流的電影。

發生這種事情,第一個出現在眼前的詞居然不是“膽大包天”,而是“感覺不錯”,小沙總覺得自己吃棗藥丸。

感覺大勢不妙的小沙總一秒撂下勺子,陶瓷相互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掩蓋了小沙總遲來的羞憤。

他好好的自己有手能擦,再不濟還有舌頭能舔,又不是什麽四肢殘廢、偏癱在床,幹什麽自作主張替他代勞啊!

然而向秘書好像絲毫沒感覺到哪裏不對,幾乎沒有停頓,他就將那根食指伸到了自己的嘴唇下方,嫩粉色的舌尖探出來一小截,將那從小沙總嘴邊偷來的米粒卷入了口中。

這這這這這這這!簡直色膽包天!色欲熏天!

向秘書的臉皮是大陸板塊的岩石圈嗎?能厚得這麽人神共憤!

這方麵還是你最畜生.jpg

這踏馬不該立刻抓起來關雞籠嗎?為什麽自己踏馬還覺得這個男人唇紅齒白真是該死的性感?

“你你你……”小沙總猶如雷劈,當場驚到喪失語言功能。

“抱歉。”向秘書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趕緊解釋道,“一時沒忍住我的習慣,讓您不舒服了。”

小沙總看著向秘書那雙忽然暗下去的眼睛,還在劈裏啪啦著火的鞭炮全都悶了。

向秘書之前經濟有多困難他是知道的,小沙總親眼見過,還沒成為向秘書的向天歌為了可觀的加班費,直接通宵工作隻能睡在公司的茶水間,甚至還去那種明眼人都知道是火坑的肮髒應酬。

小沙總沒有體驗過貧窮的滋味,但他從向秘書曾經的生活狀態可以看得出,那種處處計較、緊衣縮食的感覺,大抵就是社畜不得不習慣的無奈。

雖然向秘書如今也算小有成就,不必再為棲身之處和口腹之欲煩心,但是,他依然信奉著浪費可恥的準則。在他的世界裏,他還在固執而堅定地指揮著每一個硬幣、每一粒米去到應該位處的刀刃上。

這一刻,即便剛才那個動作裏摻雜著別的什麽意圖,小沙總還是願意選擇相信,那是來源於向秘書過去人生中難以改變的、讓人為之心酸和心疼的習慣。

“又不是什麽大事。”小沙總將自己碗裏的小半碗糖水勻到向秘書的碗裏,像是幼兒園的孩子用分食的方法表達善意,“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

向秘書知道,小沙總說這話,一是指剛才那個意外翻篇了,二是安慰自己早已憑借努力從灰霾中走了出來。

從第一次遇見小沙總並且被他救下的時候起,他一直都知道,小沙總不可一世的漂亮外殼裏,藏著一顆簡單又善良的心。

但是有一點他要糾正,剛才那不純粹是意外,當他看見那顆突兀的米粒時,下意識想用溫暖的唇舌去幫忙清理幹淨。

用手指都已經是十分紳士的考量了。

兩個人麵對麵,低頭拿勺子將碗裏的糖水連同尷尬且有些悶熱的空氣一起攪得亂七八糟。

穿著相同居家拖鞋的腿在桌下不經意地抵在一起,像是互相安慰著,卻誰也沒說話。

“和我住一起,您要真的心裏不舒坦,我給您交房租如何?”向秘書將小沙總分給自己的半碗糖水喝幹淨了,才率先開口打破僵局,“這樣我們就是簡單純粹房東和租客,您就不用總是糾結其中的關係了。”

“我稀罕你這一千幾百塊的錢?”小沙總在桌下踢了人一腳,“別想著拿錢侮辱我。我家大業大,拿一個房間出來扶貧還是沒有壓力的。”

笑死了,簡單純粹這話從向秘書嘴巴裏說出來怎麽就這麽不可信呢?

“我還以為您介意呢。”向秘書將吃空的碗放回托盤,端回廚房裏一並洗了,“您什麽時候休息?”

“剛吃完就催我睡覺,你什麽時候轉行做動物飼養員了?”小沙總靠在廚房門框上,懶懶地摸了摸肚子,腹肌已經不見蹤跡,取而代之的是有些綿軟的小肚腩,嚴重懷疑秘書把自己當豬在伺候。

聽懂了畫外音的向秘書樂了,嘴角有了弧度。

小沙總繼續抱怨:“飯後還不可以有點娛樂活動嗎?”

正在刷碗的秘書回頭看了自己一眼,表情十分深邃:“太可以了。那您一般都幹什麽呢?”

為什麽把重音放在幹字上麵啊,哪裏有點奇奇怪怪的。

“說了你也欣賞不來。”小沙總十分警惕,他不願意和自己的秘書分享自己這個暫時見不得光的興趣愛好,掉頭往樓梯走去,“你早點睡吧。”

嗬,男人,我的生活你不要猜,我的魅力你不要愛。

“晚安,小沙總。”

正兒八經道了晚安的向秘書,緩緩將頭擰回水槽的方向,臉上閃過一絲詭異的光。

他將碗放回消毒櫃,又擦幹淨了手,這才回到客廳把自己放在桌麵上的手機拿起來。

向秘書熟練地滑到手機主屏幕最後一頁的最後一個文件夾,打開Z站APP,點進自己頭像下方的關注人列表。

怎麽說呢,那一刻,主仆之間的玄學磁場嗬心靈感應告訴向秘書,小沙總一定是回房間刷自己視頻去了。

向秘書相信小沙總的為人,認為他這麽光(偷)明(偷)磊(摸)落(摸),一定不會幹出白嫖這種可恥的事請。因此他相信,這百萬關注者中一定有一個是小沙總行走Z站的馬甲。

自己的粉絲裏,根據取名的類型,ID大多數可以被分為三類:一類是大白鵝的XX,一類是無法歸納總結的,最後就是係統自帶的字母與數字隨機組合。

大白鵝的XX比較常見的就是老公老婆等亂七八糟的親屬關係,這類粉絲大多比較軟萌可愛、溫暖貼心,並且試圖從ID上腦補這段根本不可能實現的夢想姻緣。

以向秘書對小沙總的足夠了解,平時看到秀恩愛的就皺成苦瓜臉、對任何甜蜜稱呼過敏的小沙總,是不可能在這一類裏麵的。

小沙總怎麽會在網絡上開口閉口叫自己鵝鵝、還動不動就麽麽噠呢?

小沙總絕對不會的。他的上司才沒有這麽可愛!

而且小沙總對於任何事請都有著比較完美的執著,他不會讓自己委屈地披一件沒有自己LOGO和風格的係統原裝馬甲——因為太普通太無趣了。因此,字母數字組合也被排除。

太好了,不愧是自己,這麽輕而易舉排除了兩個幹擾選項,剩下那個不就是標準答案嗎!

於是向秘書從沒有規律的人群中專找那些臭屁自戀、又賤又騷、看著就很欠收拾的昵稱,試圖發現小沙總的蛛絲馬跡:

這個“因帥被判終身監禁”有點小沙總的意思了。

那個“沃德天·竟氏該嘶德·帥氣”好像也很符合。

嘶,“朕不退位在座都是太子”的沙味兒也很衝……

向秘書像堅信社會主義一樣相信著這條自以為的“真理”,所以他第一次扒馬甲之戰毫不意外地失敗了。

何止是稍有偏頗,簡直是毫無關係、南轅北轍!

作者有話說:

恭喜向秘書有理有據地排除了標準答案!

掉馬之後

甜餅小沙總:鵝鵝(づ ̄ 3 ̄)づ

白鵝向天歌:為什麽不是“因帥被判終身監禁”?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