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總在副駕駛上等了大約十分鍾左右,就看見春風得意的向秘書從走了出來,後麵還跟著灰頭土臉的小劉。誰勝誰負,一目了然。

向秘書坐上駕駛席,身上還帶著外麵的涼氣。

小沙總:“清理幹淨了?”

向秘書:“是的,您放心。”

語氣冷漠,表情不變,仿佛剛幹完一票大單子的職業殺人魔在跟雇主匯報戰果。

小沙總向來滿意職場武器向秘書的表現,也沒打算親自檢查成果了,畢竟向秘書辦事他放心,好雇主從來不吝嗇給五星好評喲。

一樁心事已了,小沙總完全放鬆了身心,準備迎接久違的夜生活。

向秘書把車開到了夜來香PUB的門口,將鑰匙交給門童,和小沙總一起並肩進了酒吧。作為本市最奢華的高級酒吧,許多富家子弟常常出入於此,關上包廂門玩得又瘋又浪。

就從門口穿過大廳往包廂走的一會兒功夫,小沙總就看到一堆熟麵孔,包括但不限於“真香食品”的小公子在走廊上脫衣服,“醉南聞香水”的三公子在包廂裏哭著讓人扇他巴掌。

“真丟人。這麽多年了,喝大了還是這麽一副德行。”小沙總的臉上滿是十分嫌棄的表情,“實在是家門不幸。”

“李家和陳家香火旺,子孫多了難免疏於管教。”向秘書說,“您是沙家的獨苗,自然要多費些心力,不能長歪了。”

“所以我爹就派你來做園丁、做培育研究員?”小沙總哼了一聲,“他們就該雇你去給那些混蛋玩意上禮義廉恥矯正課,保證幾天就改邪歸正、重回出廠配置。”就算歪成了比薩斜塔也給你掰正成鋼管,不強過那些奇怪培訓班的電椅嗎?

向秘書聽出小沙總話裏玩笑般的諷刺,卻也隻縱容地算了。

總裁辦的大家來得早,這會兒已經在包廂裏麵進入了狀態。小沙總雖然平日裏不屑於聲色犬馬,極少混跡於這類不良場所,但這張知名度和含金量雙高的帥臉到哪都好刷,很快就有經理帶著免費的一輪酒水零食進來。

小沙總進門後也沒急著與民同樂,反倒是坐在沙發的角落,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讓向秘書倒了杯酒,就窩在紫色絲絨麵的沙發上安靜喝酒,聽著其他人在麥克風裏從《青藏高原》跑到《珠穆朗瑪》,從伴著歌聲領略了一遍祖國大好河山。

“小沙總,您不唱嗎?”

昏暗的環境總是容易滋生旖旎的情緒,周圍嘈雜的背景音像是一隻無形的手將兩人的距離推近。向秘書的氣息盡數落在小沙總耳後敏感的皮膚上,帶著隱隱約約的潮濕和薄荷味道。

小沙總認得,那是向秘書慣用的口腔清新劑。

土味歌曲唱不了,其他歌又和現在這種撕扯曲風格格不入。他看了看屏幕上長長的、一點不符合自己審美的歌單,終是搖了搖頭。

“不了。”

“那我給您唱首歌吧,嗯?”

向秘書往後退開了一些,非常克製地防止自己的嘴唇擦到小沙總的耳廓,卻又充滿心機地在對方的襯衫領和脖子交界處留下了一枚漫長又溫熱的呼吸。

很奇怪的是,沙狄傲並不抗拒秘書對自己充滿設計感的親近,也許是因為被黑暗裹挾了戒備心,他沒有斥責這有些過火的試探,而是在對方有些溫柔到難以言說的眼神中點了下頭。

向秘書看似波瀾不驚的麵孔下,究竟藏著怎樣複雜生動的情緒想要對我表達呢?

小沙總看著向秘書微垂著頭在屏幕上切歌,抑製不住生了些扭捏的情緒來。

他不會這麽土,想借著歌曲來訴說對我的非分之想吧?我是個端莊矜持的大家公子,是絕對不會接受路邊來路不明的表白的!

可是為什麽向秘書的眼裏突然閃過一絲不懷好意……

看著手握立式麥克風擺好了pose在眾多迷妹的歡呼聲中準備獻嗓的向秘書,小沙總突然一點也不期待了呢。

不知道為什麽,向秘書突如其來的殷勤讓他十分心慌,覺得這人一開口準能把自己雷到如同煎過火的魚。

熟悉的BGM在小沙總的胡思亂想中如約而至,那一瞬間,他社交時間被苦苦抑製的沙雕細胞一瞬間躁動不堪,似是發狂的野獸叫囂著衝破囚籠。

“翻開了我,已經褪了色的相冊,”

“再也看不到彩虹的顏色。”

“……”

“難道分手就不能做朋友,”

“為什麽你要遠走,”

“難道這就是你分手的借口。”

頭頂的迪斯科燈球變換著五顏六色的劣質光芒,讓向秘書不食人間煙火的五官鍍上了一層地氣,他的半邊臉淹沒在陰影中看不清表情,而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此刻在黑夜中尋找的不再是光明,而是一個人。

小沙總和向秘書眼神交匯上的那一刹那,心中湧起一陣古怪和後怕的情緒。

向秘書拿最正經的表情唱著最洗腦的歌,現場瞬間被這支短視頻神曲瞬間點嗨,小沙總的心髒卻在熊熊燃燒的氛圍之火中逐漸冷卻下墜。

唱什麽歌不好,偏偏就是《愛河》;唱什麽版本不好,硬是在原曲上唱出了大白鵝remix過的版本。

別人以為的走調,卻像一組隱匿於世、不為人知的密碼,試圖解開他和向秘書之間存在的疑惑之門。

小沙總的大腦經過了翻江倒海般的飛速旋轉,這段時間以來的回憶在他的腦中倍速倒帶,當時間線倒流回那天他掉湖後醒來,他突然臉上血色盡失。

踏馬的,他悟了。

向天歌,他的狗秘書,一定是在洗澡的時候聽到了他放大白鵝的歌,現在趁著人多,明麵上獻歌一曲,暗地裏嘲笑自己!老陰陽大師了!

都多久的事兒了,非要擱現在給自己添堵,小人之心實在可惡!

我刀呢?我紮死你得了.jpg

一切都在向秘書的掌握之中。他故意在**的時候把自己曾經改編過的設計照搬了上來,小沙總的身體果然給出了誠實的反應,優雅的長腿在桌下抖得歡樂。隻不過他臉色好像有點不爽,從一開始的懵逼狀變成了現在的吃人相。

在如雷般掌聲中走下K歌台的向秘書重新回到小沙總身邊,給自己倒了杯水潤了潤嗓子。

小沙總決定給這人一個坦白從寬的機會:“為什麽唱這首?”

“前段時間我在地鐵上聽到別人外放,覺得這歌改編得不錯,就記下來了。”向秘書一臉白紙般的天真無邪,“您不覺得好聽嗎?”

“向秘書,身為男人你應該大度。作為我的秘書,你更應該坦誠。”小沙總怒從心中來,一拳錘在了向秘書**——前麵的沙發上,“你對我有意見你直說——當然,吐槽我聽歌品味這種無禮指責我是不容忍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拐彎抹角挖苦我。”

完全沒意料到小沙總會這麽說的向秘書愣了兩秒,隨即解釋道:“您誤會了,我沒有要嘲笑您的意思。”

他隻不過是想讓小沙總放鬆心情,順便試探一下他對大白鵝的反應,怎麽就變成挖苦上司這麽嚴重的罪名了?真是史無前例的冤假錯案!

“都這樣了你還不打算坦白嗎?我誤會了你偷聽我洗澡放歌,還是誤會了你故意挑這歌?”小沙總的情緒愈發激動起來,甚至快要克製不住自己逐漸上揚的語調,“向天歌,你擺清楚自己的位置,我的生活和興趣不需要經過你的‘指導’。”

他和別人的審美情趣確實不太一樣,喜歡的東西在旁人看來不僅沒有營養,外放的時候甚至還會被投訴擾民,但這不代表著這類文化要被歧視和誤解。

自己作為一個總裁,有這樣看似不符人設的愛好確實會被有心人利用去做文章。但是,興趣至少應該和人的性取向一樣,是天然自由的。小沙總可以無視別人對他的不理解,但他不能容忍大白鵝藝術創作的初衷被扭曲,更不能容忍他的秘書……他的秘書對他的曲解。

向秘書作為自己身邊一直以來的好同事、好搭檔、好夥伴,總是那樣溫柔堅定地陪伴著自己,給高處不勝寒的自己給予最大限度的支持。

小沙總一點都不想做什麽集家族榮耀於一身的繼承機器,他需要被體諒、被照顧、被安慰,他想要有個人可以一直留在自己身邊,能夠任自己撒嬌、發脾氣、無理取鬧。

無人注意的角落裏,兩個人沉默著任由各自的小情緒發酵。

小沙總明白自己剛剛確實有些過於激動,可能過度解讀了向秘書的動機。可是,一旦碰上和大白鵝沾邊的事,他總是會失去大部分的理智。

小沙總的表情看起來太過落寞甚至有些受傷,他就這樣紅著眼眶看著自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向秘書的心裏又刺又軟,差一點就要表演原地脫衣把真馬甲亮給他看了,但最後還是理智地捂緊了自己的西裝。

盲目掉馬有風險,時機選擇需謹慎。更何況小沙總的頻道完全沒有和自己調上,一個是上映碟中諜的電影頻道,一個是直潑狗血的晚間劇場,完全沒辦法正常溝通。

確定小沙總的馬甲並讓他撞破自己是大白鵝的事,還得從長計議。

“我沒有想要幹涉您的一切決定。”向秘書忍不住伸手想要摸摸小沙總擰巴的臉,卻又害怕因舉動出格更舔新的誤會,硬是調轉了掌心的方向,隱忍克製地落到了對方肩膀上,“您不能總是腦補一些不存在的事情。這樣對您不公平,對我也不公平。”

“是你先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的。”小沙總惡狠狠地說,可是心裏卻像是被溫泉泡過一般,開始釋懷了。

向秘書頓了幾秒,終是歎了口氣,無可奈何道:“你真的不明白嗎?”

小沙總拿“明白個錘子”的表情回應他。

向秘書覺得自己年紀輕輕就開始心梗了:“……算了。”然後長歎了一口氣。

歎氣,你還歎氣?

話說一半就跑和廁所蹲一半被趕走有什麽區別?他最討厭話說一半的流氓了!

看到向秘書四十五度抬起下巴並仰望悲傷的姿態,小沙總終是反應了過來:剛才那句話裏,向秘書的嘴巴沒有使用早已形成肌肉記憶的尊稱。

向秘書:我想以向天歌的身份和你相處,而不是戴著正經假麵的向秘書。

小沙總:罵誰呢?狗東西!

作者有話說:

向秘書:我又要扒小沙總馬甲又要自己設計掉馬,心好累

我錯了沒能玩起play,下章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