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計劃開始

蘇萬就像貼水鑽一樣,一顆一顆地往黑瞎子身上貼那些甲蟲的殼子,膠水不是用來粘皮膚的,貼起來格外的麻煩,衣服上的倒是好辦,最麻煩的是關節部位,皮膚被關節活動一拉伸,粘好的都全掉下去。

蘇萬告訴黑瞎子,如果粘到膠水用完還搞不定,他就隻能用自己的體液混合物了。黑瞎子就是“嗬嗬嗬嗬”傻笑,也不知道到底哪裏有意思。

好不容易全部粘好了,蘇萬就拿出已經切成肉丁的腐蛇,那氣味聞了之後,對於任何水產類的東西都會產生劇烈的排斥。

這東西不用塑料紙包著太危險,很可能把蟲子直接引過來,黑瞎子就捧著這東西下到管道裏去,開始一點一點的丟這些肉丁,一路丟去。

這工作本來蘇萬說他來做,但是黑瞎子阻止了,這個提議提的及時,他現在還有一些體力,蘇萬不需要冒險。

蘇萬和他告別,知道黑瞎子走了之後,計劃就開始了,蟲子的嗅覺很靈敏,黑瞎子沒有第二次機會。

他縮到角落裏,感覺到四周再也沒有其他人,開始瑟瑟發抖起來。

他內心有一些後悔,把自己逼到這個狀況裏,但是他知道自己非這樣做不可,否則自己遲早也會麵臨。他相信黑瞎子會回來,隻要他能活著。

因為他的計劃,可能有很多人會繼續死去,雖然黑瞎子認為他們都是死有餘辜,而且他們如果抓到了蘇萬,他們絕對不會留情,但是蘇萬心中還是很不舒服,他總能想起這些人的家裏人。

這似乎是一種無法給自己找台階下的夢魘。

蘇萬把頭蒙到膝蓋裏,他知道最初的恐懼離開之後,他很快會振作起來。現在他要盡情的恐懼,盡情的發泄自己的情緒。

兩個小時後,他哭了,他發現這一次,恐懼無法消失,反而隨著四周的安靜越來越濃烈。

他看了看手表,從口袋裏掏出了備用電池,塞了進去,然後按動了幾下。手表恢複了功能。他打開計步器,把提醒額度設置在一步。然後用一個硬幣架住,擺在了出口的地方。

然後小心翼翼退後,靠到炭火堆邊上。

這樣,隻要有人稍微步伐或者動作大點,靠近他,計步器會立即感應到震動,跳動一步,之後提醒鬧鍾就會叫起來。

他閉上眼睛,這漫漫長夜不知道如何消磨,即使內心充滿了恐懼和可怕的想象,他還是按照自己的計劃,先好好的睡一覺。

蘇萬做了很多的夢,夢到上課遲到,夢到教室變成了一個黑暗的管道,所有人都排排坐在管道裏,老師在管道的盡頭講課,他看不到老師的臉,隻聽到聲音混合著從管道其他地方傳來的詭異聲音,一波一波的傳過來。

他也夢到了黑瞎子回來了,但是回來的是一個鬼魂,他告訴他,計劃失敗了,他永遠不可能來救他了。

他還夢到黎簇和楊好,三個人在夏夜的北京街頭,吃著烤串,看著人來人往,那些人似乎很開心,但是蘇萬能從那些嘈雜的聲音裏,聽出各種不同的聲音,他們感受著,感受著自己未來可能會承受的情緒,喝著啤酒,聽著老板囑咐他們少喝點。那燈紅酒綠有蔓延著煙火香氣的涼爽夏夜。他們假裝遠方有著自己一個愛慕的女孩,自己想念卻又觸摸不到。

很多很多的夢交織在一起,蘇萬的眉頭緊鎖,牙關緊咬,睡得很不踏實。

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在夢裏又哭了。

他隻在沒有人的時候,才會流幾滴眼淚,他永遠都為一件事情做著最好的準備,所有人都覺得他的人生他父親已經給他準備好了,他是這個世界上有資格獲得輕鬆愉快的一個。

隻有他自己知道,當他交上黎簇和楊好這樣的朋友,放棄他父親那些合作夥伴的圈子。和自己選擇的朋友在一起,沒有用金錢去追求自己喜歡的女孩,沒有用錢去買友情。他一直在為自己積攢,為自己決定人生的機會。

他感謝他的父母給他帶來了可以不用思考的人生,但是他有自己的人生要過,他選擇的方式,不是毫無底氣的抗爭,去指責自己的父母幹涉,而是默默的準備著一切,他相信,如果有一天他把自己準備的一切展現給他的父母看的時候,他們會吃驚地微笑點頭。

在和黎簇、楊好成為朋友之後,他學到了更多東西,他最大的感觸是,自己以前抱怨的平淡的人生、固定的將來是多麽的難得。

他這樣的一個從小在父母的權威下長大的孩子,和黎簇、楊好那樣被命運逼迫出來的,有很大的區別,天知道他需要花多大的改變才能和這些人成為朋友。而且是真正的朋友。

他能感覺到這些人不在乎之下的苦楚,他總是想當一個開心果的角色,自己擁有黎簇和楊好沒有的很多很多東西,那為何自己不努力去為他們做一些事情,讓他們擁有這個朋友可以彌補他們人生中那些痛而不可言說的缺口。

不過這一次,場麵超過了他能控製的範圍,他習慣性的吐槽,開玩笑,已經改變不了什麽。

人到了一定份上,不論自己是一個什麽樣的人,都是一樣的渺小,即使是他這樣,覺得自己正麵的看待一切。

手表的計步器沒有發生警告,這個地方如黑瞎子所說,還是相對安全的。他振作了一下。準備去把計步器關掉。

他吹亮了炭火,來到入口的邊上,小心翼翼的按掉計步器,把手表帶上,就在這個時候,他發現入口下麵的管道有些和之前不一樣。

他不敢照明,隻是俯下身子聽了聽,他聽到了水聲,他看了看空氣的濕度表,撥出一塊炭火,撥到下麵的管道裏去。

炭火落到底部瞬間熄滅,熄滅的瞬間他看到一股湍流正在管道的底部湧動。

又下雨了。他捏了捏鼻梁,心說糟糕,黑瞎子如果運氣不好,恐怕要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