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誤 會

這個世界就是這麽詭異和有趣,很多誤會總是產生在巧合中,讓誤會顯得更加真實,看上去更加無賴可擊;而巧合也會讓誤會發生得恰到好處,讓巧合顯得更加天衣無縫,使誤會更加按照更大的誤會發展下去……

當淩玉豪在縣城裏最大的也是以前田苗苗和郝明明常來的商店前把車子放好,進了商店後,郝明明也跟了進去。

商店裏人聲吵雜熙來攘往,眼看著淩玉豪進了商店裏,可轉眼就不見了。

郝明明找遍了一樓,也沒有看見淩玉豪,更沒有看見田苗苗。他“噌噌噌”地上了二樓。

二樓也找遍了,還是沒有見到淩玉豪。令他感到擔心的是,這二樓就是賣女性用品的地方,田苗苗不是說要買女孩用的東西嗎,怎麽不見她的身影呢?郝明明的心不禁緊張起來,心跳也加快了。

郝明明趕緊上了三樓。這三樓是賣書和日用品的,平時和田苗苗一起來時,田苗苗經常要到書架前,選本喜歡的書看上一會兒。可郝明明還是沒有看到田苗苗的影子。淩玉豪也沒在這裏。

郝明明的心不禁“砰砰砰”地狂跳起來,他的一雙眼睛有些不夠使喚了,大腦也開始飛速地旋轉起來,淩玉豪去了哪裏呢?田苗苗會去了哪裏呢?難道他們兩個人真的會躲開他到什麽地方約會去了嗎?他們會不會……

郝明明願再往下想了,他已經不敢想象淩玉豪和田苗苗正在做什麽,他郝明明正被這兩個人卑鄙地愚弄著,開心地玩耍著,他們在苟且之時還忘不了調侃著自己他郝明明的可憐模樣,他似乎看到了周圍都是冷嘲熱諷的目光……不,我絕不能讓他們得逞,更不能讓田苗苗就這樣從我的世界裏離開……

郝明明的熱血直往腦袋裏狂湧,他的頭簡直要爆炸開來,眼睛都紅得要出血了……他像一頭被激怒的狂暴的獅子,不顧一切地跑上了四樓。四樓是這家縣城裏最大百貨商店的綜合部門辦公場地。經理室、副經理室、財會、保衛等等,幾乎哪個門楣上都掛著一塊標著名字的牌子。

郝明明慢慢地走過每個門口,從敞開的門看進去,看看有沒有他所要找的人,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當他快走到前麵寫著會議室的牌子門前時,裏麵傳出了隱隱的說笑聲。說笑聲雖然很輕,但他感覺到那女聲就是他要找的田苗苗的聲音,而且,在他的耳朵裏,似乎還聽到了隱隱約約的男女喘息的聲音……好啊,這兩個不要臉的東西……

他剛想推門闖進去,想給他們一個冷不防時,淩玉豪卻突然從裏麵滿麵春風地出來了。

突然看到站在門前的郝明明,淩玉豪感到很驚訝,剛想開口問他:“怎麽是你?”沒想到,郝明明的拳頭已經招呼上來了。隻聽“啊”地一聲慘叫,淩玉豪已經被這突如其來的拳頭打倒在地。淩玉豪身後的門被撞得“砰”地一下,磕在牆上,發出淒慘的破碎聲。

郝明明緊隨著倒下去的淩玉豪跨進了會議室,還想用腳去狠狠地教訓這個好色之徒,裏麵的情景卻讓他愣住了……

田苗苗真的就在會議室裏。而且楊石晴也在。另外還有一個女同學以及幾個其他不認識的男女青年。她們正在看會議室裏的巨幅壁掛電視,電視裏正在播放一對男女情愛的鏡頭……

一切都是正常的。

郝明明頭腦中想象的情景一點都沒有。

當郝明明一跨進會議室,他就明白了自己是多麽的愚蠢和可笑。他真真正正地感到了一個自己被自己戲弄的尷尬和無知。

正靜靜地沉浸在電視劇故事情節裏的田苗苗和楊石晴等一群人被身後的激烈響動所驚動,扭頭一看,被眼前的突發場麵驚呆了:淩玉豪倒在地上,痛苦地捂著鼻子,鮮血從他的指縫裏流出來;郝明明緊握著拳頭,傻子似的看著田苗苗她們,然後,又低頭看看正在試圖站起來的淩玉豪,再抬頭看看驚呆了的田苗苗……他糊塗了,事情怎麽會這樣……

其它辦公室裏被驚動的人紛紛擠進會議室,有的慌忙地扶起淩玉豪,還有人匆忙地打來清水,拿來毛巾……

有個四十左右歲稍稍有些發胖的保衛幹部模樣的男人,一邊從外麵擠進會議室,一邊氣憤地喊道:“誰這樣野蠻?敢打玉豪?我看他是不想活啦!”

一到淩玉豪的身邊,就用手親切地撫著淩玉豪的肩膀,一邊關心地問:“怎麽樣,沒事吧?誰打的你?”

還沒等淩玉豪回答,又扭頭看了看旁邊的郝明明,皺著眉頭大聲問道:“是不是你?你是誰?”又掉頭對門口的一個人大聲說道:“小秋,趕緊打110,讓他們趕緊過來!”

剛剛擦好臉的淩玉豪一邊把毛巾遞給旁邊的一個女子,一邊對圍在他身邊的人們說:“不用啦!不用啦!是我的同學鬧誤會啦!沒關係的,你們忙去吧。對啦,這事千萬別告訴我爸爸媽媽,拜托啦!”

門口的人們開始出去了,一邊還不停地回頭關照淩玉豪:“玉豪,要小心點啊,頭要是痛,就趕緊去醫院看看,可不能馬虎了!”

“謝謝!謝謝!沒事啦!你們都忙去吧!”

田苗苗走到郝明明跟前,很不滿地責備他說:“明明哥,你這是幹啥?你打人家淩玉豪幹啥?人家惹你啦?你怎麽就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打人家?”

“是啊,郝明明,你也太過分啦!你怎麽能這樣野蠻地打人呢?都是同學,再有什麽過不去的事,也不能這樣啊!”

楊石晴也走過來說郝明明。她一看到郝明明氣呼呼地進了會議室,心裏就已經大致地明白是什麽原因了。隻是,她不好明說。

“還不是因為你!”郝明明冷冷地瞥了楊石晴一眼,又看著田苗苗說。

“什麽?因為我?我怎麽啦?”

田苗苗吃驚地看著郝明明,忽然氣憤地叫道:“明明哥,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再說,你憑什麽這樣野蠻地打人家淩玉豪,這不關他的事。這是人家淩玉豪家的商場,我是自己願意到這裏的,不是人家淩玉豪強拉著我上這兒來買東西的。人家淩玉豪看見我和楊石晴在買東西,就好心地邀請我和楊石晴上來玩玩,看看電視,你就猜這疑那的,你怎麽這樣小心眼……”

田苗苗越說越激動,眼淚也情不自禁地湧出來:“明明哥,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也太狹隘了吧!就是我想跟誰好,也用不著你來管啊!你打人家淩玉豪,不就是衝著我來的嗎?那好,我現在告訴你,明明哥,我就喜歡淩玉豪啦,你怎麽著吧?有你這樣做人的嗎?你也太讓我失望啦……嗚……嗚……”

田苗苗激動地哭了起來。她實在有些難為情了,郝明明竟然說出為了她才打的淩玉豪,這讓她怎麽麵對眾人啊!一氣之下,她把早就憋在心底的話無遮無攔地傾吐出來,此時,她對郝明明的行為徹底地絕望了。她明白,這個昔日像守護神一樣保護著她的人,其實,就是要把她作為自己的私有財產,不許任何人接近她,喜歡她,更別說要追求她愛她了……

田苗苗忽然感到了恐懼,一種極為不安的心理瞬間遍布了整個身心:明明哥,原來你竟是這樣的自私和霸道,表麵上看,你是在為我不惜付出一切,可實質上,你是想把我捆綁在你的身邊,直至一生一世……

田苗苗此時才恍然大悟,如夢一般驚醒過來,天啊,從前以為最疼愛我的明明哥怎麽會是這樣……

她狠狠地凝視了正攥緊著拳頭滿臉漲紅的明明哥片刻,忽然間大叫一聲:“郝明明,我恨你!”就捂著臉奔出了會議室……

楊石晴一看,不敢怠慢,趕緊追了出去。

郝明明楞了一下,看了看淩玉豪,也急忙跑出會議室,此時,他真害怕田苗苗想不開會做出什麽傻事……

其實,田苗苗可沒有像楊石晴和郝明明那樣的想法,當她衝出會議室離開百貨商場時,她的心已經從一種夢境般的迷惘中清醒過來。

此時此刻,田苗苗猛地從過去那種朦朦朧朧的理也理不清的紛紛亂亂的頭緒中掙脫出來。她的整個身心感到了從來也沒有感受過的輕鬆和愉悅,她在內心裏感到了一種如釋重負的解脫感。

明明哥,謝謝你,過去,你給了我無與倫比的關懷和保護,你讓我這個柔弱的小女孩在你強悍的拳頭嗬護下得到了安全的成長,如今,雖然我終於知道了為何你的拳頭對任何強勢都無畏無懼的真正含意,但我還是寧願相信你是善良的,更是出於一個哥哥對妹妹的情意。

方才你的暴力讓我明白了一個人活著的道理,拳頭的保護隻是一種表麵的強悍和不懼,但理性的缺陷和畸形的心理會讓人感到無形的恐懼。我不想成為你籠中的寵物,更不願被你霸道的情感束縛一生……明明哥,你將永遠都是我親人一樣的哥哥……

田苗苗跑得有些累了,她忽然想休息一下,她的步伐慢下來,走到路邊的一棵大樹下,上下仔細地端詳了一下,誰也不知道她此時的心思,連她自己也不知為何,這棵大樹好大,靠著它一定很踏實,踏實得令人由衷地舒服……她把自己已經很疲憊的身體輕輕地靠在寬厚結實牢靠的樹幹上,一點一點地慢慢地滑下來,滑下來……輕輕地穩穩地坐在地上……

她抬頭望望頭頂上的藍天,好高好遠好藍……她的淚無聲無息地從眼裏悄悄地落下來……

楊石晴從後麵追上來,累得氣喘籲籲的,看到田苗苗靜靜地坐在路邊上的一棵大樹下,一顆忐忑恐慌的心像一塊大石頭一樣落下來。

楊石晴從田苗苗的狀態上看出來,她已經沒事了。

真的沒事了。

田苗苗看見楊石晴,抬起手向她招了招,讓她也過來歇歇。

楊石晴挨著田苗苗坐下,看著路上來往的車輛和行人,說:“苗苗,你想好啦?”

田苗苗知道楊石晴問的意思,回答道:“什麽都明白啦,什麽也都放下啦,沒啥可想的啦!”

“郝明明不會再做什麽傻事吧?”

“隨便他吧!他還是我哥哥。”

楊石晴聽了田苗苗這句話,把目光從路上收回來,看著田苗苗說:“你不怕他胡來?你可看到今天的情形啦?我看得出來,他為了不讓別人接近你,什麽事都會做得出來的。”

“那是他的自由,我管不了。可我得走自己的路。”

楊石晴明白田苗苗說的自己的路是什麽意思。她還是有些擔心地對田苗苗說:“你是走自己的路啦,可他要管別人的事啊!那你怎麽辦?”

“石晴,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我現在隻知道自己不想再這樣下去啦,這簡直讓我喘不過氣來,我的心憋得都快要爆炸啦!”說到這裏,她的手捋了一下落在眼前的一縷頭發,又接著說道:“現在好啦,我的心裏也明朗啦,就像明鏡似的,清爽極了!”

“苗苗,你現在明白了,我才敢對你說,同學們背後都議論說,郝明明關心你有些關心得過份,就像你是他的私人財物似的,男同學跟你說句話都得看看他的眼色。誰都知道你和他們家的關係,但也沒有幹哥哥這樣關心自己的幹妹妹的,這不就像是好吃醋的丈夫死守著老婆一樣嘛!”

“是啊,原先我還沒覺得怎麽樣,覺得別人願怎麽想就怎麽想唄,反正我沒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可誰知郝明明現在竟做出這樣的事,連我都感到無法接受啦!石晴,我想好了,如果淩玉豪經過這件事還對我好,我就跟他好了,我管不了明明哥怎麽想啦!”

田苗苗一邊說著,一邊撿起地上的一顆小石子,狠狠地扔到路上,差點砸到一個行人的腳上。

那個人停住腳步,四下看了看,不知道是誰扔的,搖了一下頭,又向前走去。他絕對沒想到,扔石頭的人就是離他不遠的靠著大樹坐在地上的田苗苗。

田苗苗看著那個倒黴的行人不禁笑了起來。

楊石晴看了看竟然笑起來的田苗苗,猜不透她在想什麽,就嘟囔道:“苗苗,你還有心笑,是不是有神經病啦?”

“你才神經病呢!”田苗苗忽然看見郝明明過來了,就趕緊拉著楊石晴站起來說:“走吧,該回學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