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涵三斃命給信東海帶來相當大的震撼。他百思不得其解,胡涵三命人刺殺徐澤普,已屬十分機密,怎麽會被發現了呢?該不會是他內部有人做內鬼吧。不過既然胡涵三已死,他的精英團夥也盡數被殲,其他人也都作鳥獸散了,還有幾個頑固的癟三投奔到他信海幫會裏來了,這事情顯然已經是難以查找了。
兔死狐悲,信東海命人在信海大廈內為胡涵三開設了一間靈堂,用來祭奠胡涵三。
公有化運動以後,信海集團的大部分產業都被公有化了,目前隻是保留了這座信海大廈。反資本法和產業自主法讓信東海已經無法從任何渠道獲取非勞動收益,也無法建立任何私有企業。產業自主法後來有一條補充條款,允許那些被公有化的企業主在參與了工人產業的管理工作後,可以按照他們被公有化的資金數額獲得一定比例的資金收益。但是信東海誓做伯夷,堅決不與工人產業同伍。他想,現在工人產業勢大,全世界都在按照這個路數搞工人產業,要想推翻它顯然是沒有可能的,難道他信東海有能力發動世界大戰?信東海自信自己與希特勒的能力相距一千八百萬裏,睡夢中不受控製時想想還可以,醒過來了,就不要夜郎自大了。
正像曾經說過的,一切反動派都是不甘心自己的滅亡的。他們一定會起來破壞搗亂。現在的信東海就是這個心情,堅決不與之同伍,也無法顛覆,那也要破壞搗亂。信東海下定決心要讓工人產業前庭中井後院頻頻起火,反正他要找機會出這一口已經隱忍多時的惡氣。他的首要目標,就是工人產業合作社,就是軒轅弘和他的親人。
最近,有一位信東海原來的朋友,是澳大利亞商人,願意出一千萬澳元收購一塊北京2008年奧運會金質獎牌。這讓信東海嚇了一跳,時隔多年,現在一個破獎牌居然挑到這麽高的價格了。這使信東海聯想到,不能做產業,那麽搞點小買賣總可以吧,工人產業也不可能把所有的私人買賣都壟斷了吧。自己賬上還有幾十億存款,倒騰些古董字畫收藏品應該是沒問題的。如果搞得好,一年下來,應該賺得不少。於是他就指示信海幫會,許以重金,去民間挖幾個精通古玩書畫的師傅來。同時指示張榮奎,讓他去尋找北京2008年奧運會金質獎牌。
黃殊良自被監禁六個月釋放出來後,繼續擔任信海幫會的總裁,張榮奎則擔任副總裁。黃殊良手中有一份北京2008年奧運會所有獲得金獎、銀獎和銅獎的運動員的名單,張榮奎拿著這份名單,命人到全世界尋找獎牌去了。
因為十萬工人圍信海這件事曾經鬧得沸沸揚揚,信東海要在上海甚至江南尋找精通古玩書畫的師傅還真是不容易,大家一聽是信海集團聘用,都搖頭拒絕了。工資漲到三萬元一個月還加提成都沒有人應聘。問題很簡單,大家手中都不免有一些產權,有的還擔任著工人產業的管理職務,人家已經每個月有了幾萬甚至十幾萬元的穩定收入,何必還要去為了那三萬元工資去為工人產業合作社的頭號敵人服務呢。
公有化運動和城市管理製度改造運動以後,私有製和拜金教的基礎基本上都被拔除了。錢夠用就好,已經不僅僅是某些人的口頭禪或手電筒,而且成為了一種社會文化風氣。基本上沒有人為了占有大量個人財富而上下鑽營了。人們的眼光都盯在社會產業的發展上,財富鑽營既沒有動力也沒有條件。在這種情況下,事實上黑幫和劫匪的存在也失去了基礎和根源,目前還在社會上存在的黑幫,幾乎完全是原來遺留的並且組織性比較嚴密的,像信海幫會就屬於這一類。
在江南一帶找不到精通古董字畫的師傅,信海幫會隻好北上南下,最後終於在台灣找到了一位師傅。此人名叫薛名通,與信東海曾有舊交,雖然如此,信海幫會還是費了好大力氣,終於以每月五萬元的薪資請到了這位師傅。可是薛名通甫一到上海,就打了退堂鼓。因為他發現飯店的服務員每個月都有五六萬元以上的穩定收入,而且對於他受聘於信海集團表示了極大的鄙視和誹議。這讓信東海非常不爽,這家夥,連舊交故情都不念,偏要對自己的名譽看得那麽重。信東海親自麵見了薛名通,把他的工資提高到每月八萬元,提成提高到了百分之三十五,這才終於留下了薛名通。
但是薛名通最大的問題是對江南一帶的古董字畫市場並不了解,也沒有淘換的渠道。這也是他向信東海請辭所提出的主要原因之一。不過信東海認為最大的問題並不是市場和渠道,而是古董字畫的真偽辨別的問題。信海幫會現在還有三百多人,他信東海也不能白養他們。於是他把這些嘍囉派出到上海本邦、杭州、蘇州、無錫、鎮江、揚州和南京一帶去踢市場找渠道。一時間,還真把滬杭寧一帶搞得雞飛狗跳。
信海幫會的這些嘍囉原本就是上海市麵上的癟三、流氓,常年在市麵上混,少不得知道一些古玩字畫之類的消息,也認識一些人。三個月後,他們使用了各種非常的手段,居然也搞到了一些古玩名器,書畫珍品。於是,信東海就命人將信海大廈保留下來的第二十層的幾間較大的房間用來作為展覽和出售古玩書畫的營業場所,在信海大廈門外設立了標識,也做了一些廣告,最後又報請中華產業聯盟上海分會進行了審核並在上海市議會和市政廳做了登記。這樣,信海集團的古玩書畫店就開張了。
法律規定,為了保持產業的平衡發展,任何新設的產業機構都必須在開設之前經由中華產業聯盟的產業審核。隻有通過了審核的產業機構,才能在城市議會產業管理委員會和市政廳獲得合法登記。像古玩書畫店這類比較偏倚亦即並非民生必須的產業機構,產業聯盟主要是聽取業界同道的意見。中華產業聯盟內設有古玩書畫業同業公會,所以這樣的審核自然是由古玩書畫業公會來進行。
開張這天,信東海搞了個規模不大的儀式,請了一些上海古玩界和書畫界的名人。基本上,上海分會的古玩書畫業公會的那些有名望的代表都邀請到了。古玩書畫業公會的代理會長尚小先也參加了開張儀式。
尚小先在學校的學習的專業是機械電氣,畢業後也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機械電氣工程師,但是他的父親曾經是上海古玩書畫界的名人,他本人在父親的熏陶下對古玩書畫也算是略知一二。古玩書畫業與工業產業不同,它裏麵的人一般城府都比較深,在產業革命方麵也不像工業產業的人們那樣激進和觀點統一。上海古玩書畫業同業公會成立的時候,各方代表各執一詞難以一致,公會的會長一時間竟然無法推舉出來,於是產業聯盟就指定尚小先暫時擔任代理會長。不過尚小先由於多年來擔任軒轅弘的助理,還跟隨軒轅弘修習神術,耳濡目染也學會了軒轅弘的強橫霸道的行事風格。
強橫霸道是軒轅弘處事的一個毛病,為此沒少被徐澤普和楊國威甚至丁香批評。但是因為軒轅弘在工人群眾中的威信之高無人能及,多年來除了徐澤普、楊國威和丁香一直沒有其他人對他的這種作風提出過異議。不過,軒轅弘也並不是時時事事都會表現出強橫霸道的作風。凡是需要商量和討論的問題,他還是十分謙恭的,但是在任何問題上,如果你詢問他的意見,他都是斬釘截鐵不留情麵的。作為一位領袖人物,自然會有與眾不同的作風。
尚小先沒有與信東海交過鋒,但是在十萬工人圍信海那年,他是見過信東海的。在古玩書畫展室裏,尚小先看到了一件油光閃亮的紫砂茶壺。他對信東海說:“信董事長,這件紫砂茶壺是廖漢之老先生的心愛之物吧,怎麽到了你這了?你花了多少錢從他手裏買下這件紫砂壺的?”
廖漢之是尚小先的父親的老朋友,曾經也是浦江鋼鐵集團的股東之一,與楊寶慶也是十分相熟。那件紫砂茶壺,本是明代的器物,當年他是花了幾乎上百萬元從一位京城的滿族後裔手中買下來,買回來後就又是蒸又是煮,一直視為自己的心愛之物,既寶藏,又寶用,珍愛有加。若不是如此視物為珍,尋常人捧著上百萬元的紫砂壺喝茶,這還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聽見尚小先這樣問,信東海忙說:“這件紫砂壺……不好意思,尚會長,本店的負責人是薛名通,對這件紫砂壺的來曆,我確實不知,我需要問問,好吧?”尚小先點了點頭。
薛名通恰好跟在信東海的屁股後麵,他插嘴道:“尚會長,這件紫砂器是廖先生租借給我們的展品,不出售的。”
“哦,難得廖漢之老先生這次這麽大方,居然願意把自己的心愛之物租借給你們,看來你們的麵子很大啊。”尚小先心中雖然有疑問,但是礙於自己此時的身份地位,也不好當麵詰問什麽。不過他還是不甘心,“抽時間我要去看看廖伯伯,現在他身體還健康吧?”一直以來,尚小先的工作都十分繁忙,一直抽不出時間去看望他父親的那些老朋友,為此,老父已經在家吹胡子了。
廖漢之並不是一個過分追求名利的人,退休以後更是生活閑散,淡泊名利。他沒有兒女,與自己的老伴相依為命。當初上海工人勞動合作社收購浦江鋼鐵集團的時候,他是第一批出讓股份的人。他總是說,上海太過喧鬧,不適合養老,總是希望回到他的老家紹興鄉下。所以他能同意將自己的心愛之物租借出來展覽,這事還真是讓尚小先感到奇怪。
尚小先說完話還注意看了一下信東海的臉,發現他的臉上抽搐了一下,就更覺得事有蹊蹺。再看薛名通的臉,發現他的神色十分不自然。“嗯,這裏麵一定有鬼。”尚小先斷定。
離開了信海大廈,尚小先閃躍回到家中,看見老父親正捧著紫砂茶壺在喝茶。尚先生的紫砂茶壺比起現在擺在信海古玩書畫店的那個廖老先生的紫砂茶壺,成色明顯相差很多,還能看見上麵有一些暗暗的毛砂刺。“爸,今天我發現一件怪事,廖伯伯居然人壺分離了,您知道是怎麽回事嗎?”尚小先坐在父親對麵的單人沙發上,眼睛盯著父親手中的紫砂壺問道。
“不可能,那壺是你廖伯伯的**,怎麽會人壺分離?”尚先生不相信。他和廖漢之相交達數十年,當初廖漢之還是在尚先生的陪同下買到那隻紫砂壺的,幾十年來,廖漢之對這隻壺愛不釋手,視為至寶。為了這隻壺,廖漢之還用珍貴的花梨木製作了一個精致的匣子,裏麵墊襯了天鵝絨,足見廖漢之對此壺是多麽寶愛了。
不過自己的兒子這樣說,應該也不會是空穴來風。尚先生仔細向兒子詢問了擺在信海古玩書畫店裏的那隻紫砂壺的外觀和樣貌,最後也不得不相信了。於是尚先生帶著尚小先,晚飯也顧不上吃,就急衝衝來到廖漢之的家。
“漢之兄,你的紫砂壺呢?”見到廖漢之,尚先生也顧不上寒暄,就急急地問道。
哪知道這樣一問,廖漢之的臉立即由微笑變得扭曲了,他重重歎了一口氣:“唉,看來寶物不由人啊。”
“怎麽回事?”尚先生不依不饒地問。
原來,信海幫會有一個小癟三,曾經是廖漢之的街坊,知道廖漢之有這個寶貝。前兩個星期,那癟三帶著幾個人來到廖漢之的家,聲稱要花大價錢買這隻紫砂壺。遭到廖漢之拒絕後,那癟三就天天帶著人到廖家靜坐,後來信東海和薛名通也出麵了。信東海改口要租借這隻紫砂壺,並說每天支付租金一千元。廖漢之仍然拒絕,誰想到信東海那老東西捧著紫砂壺就不鬆手了,最後是連搶帶騙地把紫砂壺搶走了。也沒有留下任何字據合約。“哼,這純粹是一群流Lang無賴啊。”說到最後,廖漢之老淚都流下來了。
尚小先聽到廖漢之的介紹,氣得渾身發抖。“廖伯伯,您別著急,我去找我老師軒轅弘幫您把紫砂壺要回來。這真是欺人太甚,這群臭流氓。”
丁香和尹凡山正在軒轅弘的工**廈辦公室裏切磋紅掌,尚小先打來電話要找軒轅弘。雖然司馬曄早已把手機還給軒轅弘了,但是軒轅弘一向不喜歡攜帶手機,此時也不知道軒轅弘在工**廈的那個房間裏。所以尚小先就將信海古玩書畫店強取豪奪廖漢之的紫砂壺的事情對尹凡山說了。尹凡山放下電話對丁香說:“香香,我們去找真人練紅掌。”說著,就攬住丁香的小蠻腰閃躍到信海古玩書畫店,恰好尚小先也到了。
信東海聽說尚小先到了,就急忙來到古玩書畫店。店裏沒有幾個人,進了門,他一眼就發現了尹凡山和丁香,腦袋一暈,一股熱哄哄的**就流到褲子裏了。尚小先手裏拿著紫砂茶壺,走到信東海麵前,“信董事長,你說老實話,這隻紫砂茶壺是怎麽來的?”
信東海忍耐著褲襠裏的不適,強抑住內心的顫抖,用一隻眼斜瞄著尹凡山,他非常害怕尹凡山一發怒把他扔到牆角。丁香看見信東海從褲襠到褲腳濕漉漉的,不禁皺起了眉頭,又情不自禁地用手掩住了自己的鼻子。尹凡山看見信東海的窘樣,也忍不住裂開大嘴哈哈一笑。就這一笑,把信東海嚇得一驚,咕咚坐在了地上,“不,不要。”信東海伸出雙手在空中亂擺。
“哎呦”,信東海一聲尖叫,被尹凡山拎著脖領子拎了起來。“知道害怕了,很好,那你就捧著這隻壺給廖老先生送回去,當麵向廖老先生道歉,否則我就把你的腦殼擰下來。”說完,還抓住信東海身後的薛名通的衣領,“你,也一起去。”
薛名通站在信東海的身後,看著信東海的慫樣子,一直在動著念頭要不要逃跑,待到他下定決心要逃跑的時候,衣領子已經被尹凡山抓住,他感覺自己就像一片樹葉一樣被拎到了信東海的麵前。這也難怪,尹凡山單臂拎起三四百斤的東西都不吃力,何況薛名通這一百三十多斤。
於是,信東海捧著紫砂茶壺,撇著兩條腿,與薛名通一起,在尹凡山和尚小先的押送下,向廖漢之道歉去了。丁香捂著鼻子,在他們身後遠遠地跟著。在信海大廈樓下門口,信東海、薛名通、尹凡山和尚小先鑽進了信東海的汽車,丁香則飄飛在車頂,一路向廖漢之的家飛去。
上車前,信東海看見了擺在門口的殘破的花圈,那是從胡涵三靈堂裏清除出來放在門口的,還沒來得及扔掉。信東海想起了胡涵三在世的樣子,內心一陣絞痛,禁不住老淚長流。“奶奶的,現在是什麽日子啊,幹點壞事也這麽不容易。活見鬼。”